翌日早上,楚云梨起床时天色才蒙蒙亮,兴许是原身习惯了这个时辰醒了来,也可能是她根本睡不好。
被子太薄,床板太硬,夜里太冷,还一股霉味,距离她高床软枕似乎也没过去多久。
借着微弱的天光,她又去各屋转了一圈,走到原先何大川夫妻住的屋子里,出门的时候她余光瞄到房顶上一角泛黄的纸。
当下读书人并不多,纸出现在寻常农户家中,怎么看都有点不寻常的。她搬了边上腌菜的坛子放上桌子,踩了上去,伸手拿下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展开看了半晌,才勉强认出这是一张卤肉方子。想起何大川是因为给人送货去县城才没了的,兴许这个就是他带回来的,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告诉家里人。兴许是没来得及……当初他被抬回来时,半身鲜血,已经咽气多时了。
出门就看到何杨氏站在院子里探头往屋中看,楚云梨微微皱眉,篱笆墙就是这点不好,根本不用开门,抬脚就进来了。
“大伯母有事?”楚云梨直接不客气的问。
何杨氏尴尬的笑笑,“大丫已经搬回来了啊,我这一年都习惯每天过来看看,今早上起来就忘记了。”
楚云梨似笑非笑,“大伯母,这里现在是我家,这习惯你该改一改了。要是我丢了什么东西……你可就说不清楚了。”
何杨氏摆摆手,“我又不是那种人,丢了东西也跟我没关系。”
楚云梨扬眉,“那我家中的椅子,还有厨房那些锅碗瓢盆去哪里了?要不要我去你家里看看有没有眼熟的?”
何杨氏噎住,作势看了看天色,“我要回去做早饭了。”
说完,脚下飞快跑了。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说起做早饭,楚云梨还是昨早上啃得小小一个馒头,午饭晚饭没吃,这会儿她只觉得胃里直泛酸水,搅得人心里直慌。
她转身关好门,现在这房子还没有锁,上何村中许多人都不锁门,倒不是没有小偷,而是家中基本上都有人看着,比如隔壁何大江家,何杨氏虽然要和男人一起下地,但她家中的大儿媳妇现在正坐月子,一整天都在家中。
看来还得买把锁,最好是把篱笆院修高,再加固一下。
一个人出了村子,没走多远就是一片小树林,果然又看到了冯安。
“你等许久了?”楚云梨笑着问。
冯安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给你吃。”
楚云梨接过打开,里面是温热的馒头,和昨天杨氏蒸的那个差不多,小小的两个,她拿起,“你吃了吗?”
冯安看了看馒头,“吃了!”
听语气就知道没吃,楚云梨塞给他一个,“我们分着吃,要不我就不吃了。”
冯安笑了,他一笑露出洁白的牙,眉眼舒朗,整个人似乎明媚起来,楚云梨心里跳了跳,面前的人不知道她想他想了多久,想要伸手抱抱他,又克制住了,眼圈有些热,“回去我就找媒人提亲好不好?”
闻言,冯安笑容微敛,“那什么……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楚云梨好奇,“去哪里?”
冯安有些踌躇,声音也低,“镇上万家找人送货物去县城,一趟能给一两银,来回得一个月。”
一两银不老少了。
不过也确实危险,若是运气不好真遇上山贼,能不能全身而退真不好说。
楚云梨皱皱眉,“别去行不行?”
“我要去。”冯安语气认真,“我不能空着手娶你。”
看着面前执拗的人,楚云梨心情复杂,想起来当初冯韶安非要自己解决了养父母的事,独自进山那次。说起来也算是个进步,最起码现在知道商量了。
会不会……他也记得她?
楚云梨看着他的眼睛,“你没想过娶妻,为何我让你入赘你就答应了?”
冯安微微皱起眉,似在沉思,半晌摇摇头,“不知,你问我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此生会成亲,那妻子一定是你。”
楚云梨有些失落,就像是她心心念念记着,别人却已经忘了她了,不过在这万千世界中还能相遇,她应该庆幸感恩。当下笑了,“银子我来想办法,你别去了好不好?”
冯安迟疑着点了头,两人走得飞快,很快就到了镇上。
周围好几个村都到这平安镇赶集,哪怕今日不逢集,快到镇上的时候,也有不少挑着箩筐和柴火扁担的农户人家来来回回,镇上更是还有卖菜卖早饭的摊子。
一路走过,路旁卖面条的摊子香气扑鼻,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楚云梨不难为自己,拉着冯安坐下,问,“面条怎么卖?”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笑吟吟道,“素的四文,加肉七文。”
冯安抢在她跟前开口,“一碗加肉的就成。”
楚云梨扬眉,看着他笑了,扬声道,“两碗素的。”
冯安满面感动,又有些羞愧,“以后我会让你吃加肉的面条的。”
楚云梨失笑,又为他这份心思触动,无论世道怎么变,他对她的心思一直没变。
很快面条端上,普通的大碗中规中矩,不算太满,对于楚云梨来说是够了,但对于正经干活的壮劳力来说可能不太够,冯安肯定是没吃饱的。
两人在西街转了一圈,这边大多都是村里过来的农户卖些菜,还有两个卖肉的摊位。楚云梨手中的荷包里头就四十文,吃面就花了八文,家中的东西还什么都没买呢。
所以,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要银子。
对她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进山去挖些药材,但她还没来得及进山呢,今天就得把锅碗瓢盆和粮食带回去,如果可以,她还想买个被子和椅子,再置两身衣衫。
平安镇分东西街,西街逛完,她干脆去了东街,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平安镇现在还没有卤肉一类的吃食,问过冯安后才知道,平安镇最多就是加盐煮熟了切片就是凉菜了。所以,那张方子给了她灵感。
她拿着仅剩的三十二文去了医馆,配了一点药材,又去了方才的西街买了些东西,再扯了一块布头把药材包上,然后去了镇上最大的平安酒楼。
冯安一路陪着,对于她拿银子买一堆看起来有用但其实没什么用得药材,虽然满面疑惑,却一句没多问。
楚云梨去了后厨,说服了管事要了一锅水把那药包丢进去,不一会儿就香气就随着蒸汽冒了出来。
出酒楼的时候,楚云梨手中捏着五两银子,还有一张平安酒楼和她写下的契书。以后平安酒楼的卤汤由她来配,凡是由卤汤出来的菜,分一成利给她。相对的,楚云梨不得再配药给别人。
一成利其实并不多,当下的人对于这种方子看得尤其重,这方子用得好了,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的。当然了,平安酒楼愿意分利而不是一口买断,也算厚道的东家了。
有了这五两银子,楚云梨去买了锅碗瓢盆和粮食,又买了两把椅子,去了布庄扯了布,还买了两床棉被,差不多先这样。一大堆东西,两人倒是能拿得动,就是不好走路,冯安让她在镇子口等,很快去赶了牛车来。
“我借的。”冯安笑着把各种东西搬上去,“有个兄弟住在东村,我偶然救过他一回。”
楚云梨把手中买好的包子塞给他,“吃饱了再走。”
两人分吃了包子,才坐上牛车回村,一路上偶尔会看到几个人,不过两人都不认识,人家也没想着要坐,就只两人一路往上何村方向去。
到上何村会路过不少村子的路口,越是往里走,几乎就没人了,却在路过杜家村的路口时,听到呼喝声和咒骂声,抬眼就看到分路进去不远处一群人围着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