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不是多富裕,但许家夫妻真真切切是许多年没有干过活的。
许父一时兴起,练得颇为认真。
练武还是得看天分,还有年纪。他今年已经四十,确实有些太晚,加上那剑法狗屁不通,练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
这人一累就想放弃,许父拄着树枝喘气,看到那边招式凌厉好看的儿媳,又觉得不甘心。
哪个男人还没有个仗剑走天涯的英雄梦呢?
周氏坐在一旁,看得兴致颇高,见许父停下,忍不住打击,“一把年纪了,路边捡一本剑法都能练,那岂不是天底下都是武林高手了?”
许父皱起眉,拿起那本泛黄的书册研究,看看书,看看那边的儿媳。没多久就发现了不同,儿媳并不全是按着这剑法来的,似乎随性改了一些,招式看起来圆滑顺畅。
楚云梨练了几招,出了一身汗,畅快了许多。一收势,就对上许父亮晶晶的眼,“玲儿,你能教我吗?”
楚云梨眨眨眼,本来她是没想让一把年纪的许家夫妻练武的,但若是他们有心,那自然也没必要拦,笑道,“好啊!”
接下来,许父丢开册子,跟着她一板一眼,半日过后,已经能使出完整的一招。
夜里,楚云梨没睡觉,哄睡了孩子后,继续打坐。
龚玲儿的记忆中,只记得许良新杀她时眼中复杂的神情,并不记得剑招和身法。楚云梨再怎么回忆,也只有那双眼,对于许良新的武艺练到何种境地,愣是没找到。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手的深浅不知,她就只能将自己逼到极限,武艺越高越好。
翌日早上,楚云梨睁开眼睛,就听到前院传来呼喝声,许父已经开练了。
到了前院,果然,许父正练得兴起,边上周氏一脸无奈,看到楚云梨前来,有些不满,“别胡闹了,练什么武,咱们许家往上数百年都是普通百姓,练这来做什么?”
楚云梨捡起边上的树枝,反问,“不练武做什么,天天这样哭么?”
“逝者已矣,咱们自怨自艾,对身子不好。平安他爹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想我们一直沉浸在悲痛中。”
周氏一怔。
那边许父昨天学会的第一招比起昨天更加圆润。此时收势,道,“玲儿说得对,良新已经没了,我们再悲伤他也回不来。若是一直心情郁结,于寿数有碍!我们死了不要紧,但独留他们孤儿寡母肯定会让人欺负。哪怕为了平安,我们也得振作起来。”
他把手中的树枝丢给周氏,“从今日起,你也得跟着练!”
周氏:“?”
她捏着树枝有些茫然,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许父拿起帕子擦了脸上的汗,又道,“我听说,练武之人都得配上内功心法,练到极致,能凌空踏步,摘叶伤人。”
楚云梨扬眉,“所以呢?”
“心法很重要!”他正色道,“我已经托人去甫花山庄附近寻摸靠谱的心法,一会儿让人去铁匠铺给我们家每人铸一把铁剑。”
“今日起,咱们家每个人都得开始练,不求习得多高深,只求强身健体多活几年,护着平安长大。”
楚云梨倒是还好,边上的周氏拎着树枝恨不得晕过去!
疯了!
从那日起,许家夫妻整天累得半死不活。
对于这种氛围,楚云梨很是喜欢。至少,周氏累得恨不能倒头就睡,就没力气找她这个儿媳妇的麻烦,甚至因为她比两人的武艺高许多,每日都需她指点一番,周氏不再训斥她不说,就是跟她说话,也一副商量的语气。
许家人练武的事情,外面的人不知道。
但许父也不想外人知道,他本意是强身健体,别什么都没练出来,再让外人传成了绝世高手。
所以,许父买下了边上的西山,然后命人在山顶处修了一个小院。
到了秋日,心法拿到,许家人搬去了西山上的院子,平时除了伺候的人,再不见外人。
落在外人眼中,是许家夫妻白发人送黑发人后大受打击,这是搬去山上静养。
如此,于楚云梨而言,愈发得心应手。随着心法而来的,还有一张药浴的药方,泡过之后,可缓解因练武而起的瘀伤,并且,还于心法有益,两相配合,进境飞速。
楚云梨看过了药方,有益是有益,可并没有来人口中效果那么好。所以,她接下了采买药材的事,悄悄换了一副药方。也将那普通的心法气门改了一下教给两人,她这么做,倒不是想要许家夫妻练得多好,而是想要他们进境快一些。要不然,凭着两人那把年纪,要是一两年还不见成效,兴许就放弃了。
现如今两人需要她指点这种氛围极好,他们在她面前压根儿摆不起长辈的架子,楚云梨想要继续保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龚玲儿想要照顾儿子,但许家夫妻万万不可能会让她把孩子带走。并且,龚玲儿对于公公婆婆并不厌恶,守寡十年,许家夫妻除了一开始苛责于她,后来还是把她当家人了的。至少,龚玲儿心中,觉得他们比亲爹要亲近一点,虽然没多亲近,但也绝不想他们早死。
要是楚云梨悄悄把孩子带走,许家夫妻儿子没了,再丢了孙子,大受打击之下,兴许还活不到十年后。
转眼过去了三年。
三年中,许家人深居简出,只看到有人采买,偶尔能看到许家儿媳回娘家。
楚云梨练了自己以前的心法,早已经能做到许父口中的凌空踏步,摘叶伤人。后者他们不知,但只是前者,已经让许父羡慕不已,就是一开始不情愿的周氏,在发现练武的好处诸如耳聪目明,身子轻盈,再不生病种种后也认真起来,现在看到她真能衣袂飘飘凌空飞过,羡慕之下,愈发勤奋。
别说夫妻二人,就是才五岁多的许平安也羡慕不已,正式练武后,很是认真。
又是七月七,一大早,楚云梨就带着许平安从西山上下来,身子轻盈灵巧,一个时辰的路程,一刻钟后她已经到了镇子外。
她放缓了脚步,牵着兴奋不已的许平安到了街上,买了一份中规中矩的礼物,去了龚家。
龚家今日和三年前一样,楚云梨到了门口,就见龚恬儿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刚到,此时的龚恬儿还是一身粉衣,模样和三年前并无不同,只是脸上再没了曾经甜蜜的笑意,眉眼清愁,似有无限委屈。
看到楚云梨母子二人,龚恬儿脸上种种情绪尽去,挽住方溧的胳膊,扬起一抹笑,“姐姐,你来了。”
楚云梨一身玫红色衣衫,头发随意挽起,脸上脂粉未施,露出白里透红的肌肤,一看就知过得挺好。
楚云梨还没说话,里面的龚家夫妻已经迎了出来,“阿溧,你们可算是到了。”
若说龚父三年前对于龚玲儿还有些歉疚的话,现在的他好像看不到这个女儿。
寒暄过后,他领着龚恬儿夫妻二人往里走时,余光看到楚云梨母子,道,“平安,又长高了,快进来吧!”
到了桌上,不见龚明岳,楚云梨顺口问,“明岳呢?”
龚父眉眼俱是笑意,“我送他去拜师学艺了,过年的时候才回。”
楚云梨好奇,“去了哪儿?”
提起儿子,龚父格外得意,谈兴也高,“甫花山庄知道吗?明岳去了里面做了第二十一代弟子。”
沈氏轻哼一声,“喜来镇一个小地方,你这几年住在山上,没听过也正常。这甫花山庄可是有名的三庄之一,里面的弟子个个武艺高强,要是从咱们面前过,连人都看不清人就已经走远了。”
提到甫花山庄,方溧与有荣焉,“岳母过誉,那是身法练到极致才行,最少也得十几年的苦修。”
楚云梨对于当下武功知道了大概。只要她练,该是能打过许良新的。
“不过,练武也看天分。”方溧继续道,“咱们甫花山庄的三公子幼年失散,三年才找回,如今已经能和自小教养精心的二公子打成平手,进境之快,让人望尘莫及。还有十八代弟子之首李行方,十九代大弟子顾解……都是当世有名的年轻俊杰……”
楚云梨对于“三年”这个时间格外敏感,后面的话都没听见,直接问,“既然是山庄的公子,如何会失散呢?”
方溧:“……”
“关乎山庄隐秘,不宜外传。”
楚云梨直截了当,“说白了,就是你也不知道呗。”
要是知道,你倒是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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