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林家和何家都再没有到镇上来找过楚云梨。
倒是几天后赶集,碰上村里人来买酱肉,妇人神秘兮兮道,“你大哥大嫂最近正闹分家呢!”
楚云梨有些意外,“为了什么呀?”
父母在不分家,当初林氏松口分三房出来,是因为怕再挨打,也是因为使唤不动她们母女四人,不想白养着她们。
另外两房私底下有些龃龉,可大面上还过得去,按理说不到分家的地步。
妇人拿到了肉,颇为满意带娣多包进去的半块豆腐,站在一旁笑道,“如今大房名声不好,你二嫂大概是怕被连累吧。”
对的,张氏做出这种事,拖累了余光宗。而二房的兄弟还好好的,不想被拖累就只有分家。
楚云梨了然,“那分了吗?”
就像是曾经她说的那话,三房的三姐妹嫁得不好会影响余光宗他们,可只要一分家,那就是别家的人,影响也是有限。
所以,如今该赵氏嫌弃张氏做的那些事,要和他们分开。
“这俩人天天都在吵,好像都不抵触分家。”妇人靠近了些,不打扰前面切肉的人,继续道,“但是余家的事你也知道,外头欠了那么多外债,分家就得分债,你大嫂说她要给双亲养老,且你二嫂家两个读书人花得多,应该多还一些债。可你二嫂又说光宗读书早,且那时候家里不穷,花在他身上的银子也不少,两老年轻,跟着大房还能帮忙干活,所以,应该你大嫂多还一些债。”
“好像都挺有理的,你公公婆婆又不答应分家,事情就僵持住了。”
楚云梨点点头,“那鱼儿他爹有没有凑上前劝架?”
妇人想了想,“那倒没看见,大概忙得顾不上吧。”转而又说起余成富,“他真挺忙的,最近种了村里好多人的地,全部撒了菜种,据说是种来喂猪,也是真有耐心。”
这些话边上的姐妹两人都听见了,等到忙完,余粮好奇问,“娘,你要回去看看吗?”
楚云梨沉吟:“不去。我们已经分家了,他们就是打起来也不关我们的事。”
兴许是她的凶悍吓着了余家人,反正他们没来找楚云梨。经常都听说余家在吵架,可吵吵闹闹许久,家还是没分。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几场秋雨一落,天气就冷了下来。附近的几个村庄都有人砍柴火来卖,楚云梨专门腾了一块地方,也买了不少。
到了冬日天寒地冻,那时候可买不到柴火。再说,就算不卤肉,她们自己也要烤。由于每天都要烧许久的火,她们还没怎么攒碳,都已经装了几坛子。冬日来了后可以点在屋中。
这在以前余家,就算点碳,也轮不到三房。大部分的碳都被放在书房烧了。
楚云梨对于余家那三个读书人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占着家中最好的资源,对着家中人却没有基本的尊重。
到了十月底,余家分家之事还没掰扯出一二,镇上已经得到了消息,今年镇上去县城赶考的读书人,有两个人中了秀才了。
消息传出,众人议论纷纷,瞬间就传去了各个村中。
新出炉的两个秀才一个是知味楼的二少爷,一个是余光宗。
知味楼在众人眼中那是大户人家,考中了正常,基本没有人议论。众人议论得最多的,还是余光宗。
余家这些年来为了三个读书人勒紧裤带还欠一屁股债,因为要给三房姑娘定亲事拿大笔聘礼,还逼疯了三房儿媳妇。如今倒是不疯了,可也性情大变,和大房二房几乎撕破了脸。
和楚云梨关系好的就有点担忧她会不会被大房秋后算账,关系不好的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楚云梨心态很稳,压根不惧。
让她疑惑的是,上辈子这一回余光宗压根没中,甚至三姐妹都全部因为聘礼嫁出去,余光宗考了三回,就连余耀祖都考了一回,通通没中。
最后在三姐妹都横死,连唯一的外孙女都因为病弱救不回,李奉喜心力交瘁而死时,余光宗一才中得童生。
那么,这一回他又是如何中的呢?
上辈子的盘缠凑得没有这样艰难,陈家提亲,余家答应后就拿到了聘礼,没多久余光宗就启程去了县城,然后落榜而归,之后次次落榜。后来得一个童生,余家欣慰不已,众人交口称赞。
楚云梨心里给他的功名打了个问号,要说他学识足够只是运气不好,没道理三次都运气不好吧?
那么,就只能是学识不够!没道理上辈子不够,而这辈子够了呀。
这几天各村中和镇上议论得最多的就是此事,三姐妹也听说了不少,余粮有些担忧,“娘,大哥回来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要不要先去给大伯母道个歉?”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楚云梨摆摆手,“咱们不用做多余的事。”
这一日午后,楚云梨正在铺子里点火盆,赵氏就到了,“三弟妹,帮我称半斤肉。”
说起来这还是余家人第一回上门来买酱肉,也就是说,到得如今,余家还一次都没吃过她的酱肉。
楚云梨看她一眼,“我不做你的生意。”
赵氏讶然,“弟妹,我给铜板!”
楚云梨把火盆放好,随口道,“我不缺那点,余家的生意我不做。”
赵氏不信,“光宗考中秀才的事情你听说了吗?”要是听说了,她没道理不服软呀!
楚云梨点头,“听说了。”想到什么,她问,“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在闹分家?”
“分什么家呀?”赵氏一挥手,“那天我和大嫂吵了几句,一气之下说了几句。气话怎么能当真?父母在不分家,爹娘好好的,我们又不是那不孝的,当然不分。你别听外头的人乱说,谁家不吵架呀?他们没头没尾地听了几句就胡乱往外传。”
楚云梨坐上柜台,“别怪我没提醒你,还是分了好。”
赵氏冷哼一声,“我做事有分寸,用不着你提醒。”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以后别后悔才好!”
消息传出来七八天后,两位秀才就回到了镇上,当日可谓热闹非凡,从镇子口到街上再到去知味楼和去柳村的一路上都围了好多人。
连带得楚云梨的酱肉生意也好了不少,卖出去的酱肉和赶集也差不多了。
楚云梨忙着做生意,没有理外头的动静。余粮有些不安,抽空压低声音道,“娘,大哥性子看似大方,其实最是记仇。”
李奉喜只知道干活,和大侄子相处不多,楚云梨来了后也差不多,好奇问,“他记仇?”
余粮声音细弱,“有一回我打扫书房,把他的一张练字的纸落到了砚台中染上墨不能用了,结果第二天奶就打了我一顿,说我偷了他的书。”
此事李奉喜有记忆,那一次余粮被打得很惨,足足在外头院子里的泥地上跪了两个时辰,本就是冬日,后来还着凉发了高热,险些丢了性命。
结果那书后来找着了,就在书房中的架子底下。余光宗当时还慎重跟余粮道歉来着。
可打也挨了,跪也跪了,病都病完了。道歉有什么用,能打回去吗?
最后还是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李奉喜当真以为是书丢了冤枉到了女儿身上,压根不知道还有前情。
楚云梨叹息一声,摸了摸余粮的发,“放心,他欺负不了你。”
说话间,余光宗的马车从外面缓缓路过,在铺子外停了停,余光宗还是那身青色长衫,探出头来温和笑道,“等我到家后,会设宴正式感谢乡亲们,到时还请大家赏脸。”
众人欣喜不已,纷纷答应。
马车过了,人群便也散了。好多是跟着马车一路去了柳村看热闹,就连镇长和乡绅也亲自上门,闻香楼和知味楼都派管事送上了贺礼。
一个秀才对于偏僻的乡镇来说影响很大,都第二日了,前往余家的人络绎不绝,好多人上门给兄弟三人提亲。尤其是余光宗,谁嫁给他就是秀才娘子,好多小姑娘打扮好了到余家门口转悠。
楚云梨虽没回去,但这些消息不用打听,只早上众人买酱肉时议论就知道了。
隔壁的老大娘都私底下劝她回去好好服个软,不为自己也为了三姐妹。
楚云梨谢过她的好意,“我也没有冤枉了他娘,真是品行好的,道不道歉人家都不会记仇。真懂事的人,凭着他娘搞出的那些事,反而还会上门给我道歉。要是品行不好,我凑上去也只是被羞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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