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当初定婚期,余氏急得不行。
原来不只是张家怕夜长梦多,余氏也怕夜长梦多,万一儿子又改主意怎么办?
余家是普通的两进院子,这么大地方要是没有下人,光打扫都费劲。余家上下拢共六个下人,本来只有四个的,后来要成亲了余氏又买了俩,虽然不多,但里里外外都不用主子亲自动手了。
正值新婚,余长枫天天在家陪着妻子,余氏看在眼中很是欢喜。
之前儿子说不想娶妻,她还以为是儿子有断袖之癖,后来见他身边没有亲近的朋友,又以为儿子是有隐疾。不娶妻也没什么,余氏也不是非要抱孙子的人,主要是怕自己离开之后,儿子一个人活在世上孤单。
去年得知儿子有了想娶的姑娘,余氏高兴不已,激动地两晚上没睡着。虽然姑娘毁了容有些遗憾,但和儿子当初死活都不乐意娶妻比起来,娶一个毁容的总比一直不娶好!
对于心怀善意的婆婆,楚云梨一直都挺尊敬,翌日早上起了个大早去陪余氏用膳。
儿媳妇这样乖巧,余氏就更欢喜了,“听说你之前在家天天绣花?”
楚云梨笑了,“是,从小我于绣花就有天分,我娘不让我做家里的事。从小到大,我也只会绣花了。”
“别绣,对眼睛不好。”余氏笑着道:“要是想要什么花样,直接去绣楼买,咱们家不算多富裕,几件绣品还是买得起的。你要是得空,就多陪陪长枫,或者来跟我说话也行。”
一看这婆婆性子就挺好,楚云梨更加放松,“好。”
虽说之前余氏已经放弃抱孙子了,但看着面前面容娇美的姑娘,心下美滋滋地想:长得这么好,生下个孩子肯定也长得好。
她一高兴,又道:“要是你喜欢,还可以接你娘和嫂嫂过来一起说话。你嫁进了咱们余家,这儿就是你的家,想怎样就怎样。要是哪里不合适,就让下人帮你弄。”
楚云梨:“……”这个婆婆有点太热情了。
大概余氏平时真的找不到人说话,又兴致勃勃道:“回门礼我已经备好了,你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或者缺什么,还来得及置办。”
张家那样的普通人家,对于回门礼还真没什么要求,一般来说,贵重就等于用心了。余氏办事,从之前提亲到后来的聘礼都很用心,楚云梨没什么不放心的。立即道:“您看着办就行。”
三朝回门,因为要带礼物,所以,两人还坐了马车。
张家的门开着,马车一停,里面的人立即就迎了出来。田氏走在最前,扬声道:“小妹回来了。”
这一嗓子,不仅张家人听到了,周围的邻居也听到了。一个个都围了过来,看到车夫从马车上搬下的回门礼,里面有点心和花生,还有料子,顿时觉得,余家很大方。
回门礼备得多,也证明余家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
楚云梨一下马车就被田氏拉进了门,却还是有人看到她脸上没有帷帽,没有药膏,白皙细腻的肌肤上,也没有疤痕。
最先看到的妇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伸手揉了揉,又探头进去,却只看到了她纤细苗条的背影。
当初楚云梨来了后,以柳盼盼不会说话得罪了她为由要回礼物断交,在那之后,无论是邻居还是亲戚,都不太想见她。就怕哪句话不合适又惹着她,邻居之间没法相处。而后来楚云梨开始出门后,脸上一直带着黑药膏。
所以,众人对她的伤势还停留在被抬回来时,只记得脸上伤得挺重。
但是,现如今柳盼盼也受伤了,并且,她从未对人生气。周围好多人上门探望,都会去看一眼她的伤。身上看不到,可脸上和手臂上那扭曲丑陋的伤疤,一看就知养不好了。
这会儿听到她脸上的伤好了,好多人都守在门口,有那自觉亲近的,甚至还进了门打招呼。
打招呼是假,看楚云梨容貌是真。
楚云梨还没离开张家,周围的人就都知道张姑娘那被鞭子打伤的脸已经恢复了,脸上一点疤痕都找不到。
张家人看到成亲后还是同样谦逊有礼的余长枫,又见小两口举手投足见恩爱无比,都放下了心。
用过午饭,正打算再说会儿话就告辞,外头却有人敲门。
杨氏去开的,没多久柳盼盼就跑了进来。
杨氏急忙忙追进来,责备道:“盼盼,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往里面冲呢?”
柳盼盼不理她,也不看屋中的其他人,只死死瞪着楚云梨的脸,惊声问:“你的脸好了?”
楚云梨微微笑着,“你有事?”
“我……”柳盼盼摸着自己坑坑洼洼的脸,“你那个祛疤膏,能不能给我一些?”
楚云梨反问:“凭什么?凭你害我毁容吗?”
柳盼盼:“……”
她噗通跪下,“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头道歉。但你能不能分我一些药?”
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可张家的人却没有出声劝说。他们始终记得,若不是柳盼盼欺瞒,女儿(妹妹)兴许不会有这一场灾难。
如今是好了,可去年的那种绝望,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懂。
楚云梨起身,看向余长枫:“天色不早,我们回吧。”又看向面露不舍的张家人,“反正住得近,以后多的是机会回来。婆婆说了,要是你们想见我,可以随时上门。”
余长枫也道,“咱们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二人相携着出门,就没多看地上跪着的柳盼盼。
楚云梨心里清楚,柳盼盼纠缠的是她,等她走了,柳盼盼自然就回家了。
回门一趟,有心人都知道张姑娘恢复了容貌。这些有心人中,自然也包括了沈思。
沈思如今对于楚云梨的容貌倒是没多在意,已经是有夫之妇,和徐轻越之间再无可能。甚至,因为她容貌恢复,徐轻越对她的歉疚也应该没了,对她来说是好事。
可是!
可是她如今身上还有毒呢,每个月都得找楚云梨拿药,这就不甚美妙了。
回门后,余长枫开始苦读,楚云梨每日陪半日余氏,半日做些自己的事,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但她也没忘了沈思。很明显,沈思也没忘了她。
五月中,沈思亲自上门。
对于这种人,要是不见,她应该能挥着鞭子一路打进来,所以,楚云梨直接让人请她进门。
沈思一身月白衣衫,少了几分凌厉,对了几分婉约的气质。
“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上门就是想要你给我解毒的。”这一开口,还是那般霸道。
楚云梨失笑,“万一我解了,你又对张家人出手,到时候我找谁去?”
沈思蹙眉:“再过几天就是我的婚期,到时候我身上带毒,万一有孕,对孩子不好。”
“这你放心。”楚云梨一本正经,“孩子绝不会有事。”
她身上压根儿就没毒,孩子怎么可能有事?
“万一有事呢?”沈思不满:“照你这意思,我还得被你威胁一辈子?大不了我给你银子,你让张家人搬走,搬到我沈家找不到的地方。”
楚云梨扬眉:“什么地方你们沈家找不到呢?再说,张家祖祖辈辈都在这城中,还能搬去哪儿?”
反正就是谈不拢。
沈思走的时候气冲冲的,很是不高兴。
生气就生气,楚云梨又不是她爹娘,吓得了谁呀?
到了徐轻越成亲的那日,余长枫带着她也上门贺喜。
两人之前只是认识,但是呢,如今两人都是城中不多的秀才,要是闹得太僵,对于其余三位秀才来说,不太好应对。尤其,有人相约到时五人一起去府城参加乡试,互相照应。
若是余长枫拒绝,显得太不合群……又不是他们错,凭什么要让外人觉得他们不好相处?
反正两家维持面子情也就是了。
徐家只是比普通人家稍好一些,当然比不上沈家的豪富,看在沈家面子上,来的客人很多。可徐家的地方不大,只比张家的院子大一点点,来的客人非富即贵,筵席上很有些挤,客人也没别的地方去。还有菜色,徐家只是普通人家,认为菜色已经够好,可对于来的这些客人来说,那菜就实在一般。
看在沈家和徐轻越秀才功名的份上,虽然没有人说,但徐家自己也知道有所怠慢,而新嫁娘沈思得知了这事后,很有些不满,跟丫鬟嘀咕:“我就说干脆把客人全都请到沈家的酒楼去,偏偏爹不答应,弄成这样,好丢脸!”
沈家低嫁姑娘,对于聘礼没要求已经是大度,难道还要包了成亲的筵席?
显得沈家姑娘嫁不出去一般!再倒贴也没有这种贴法!又不是招赘!
丫鬟能怎么说?
只得劝,“今日大喜日子,姑娘别生气。”
几位秀才正在拟定去府城的日子和道路,楚云梨和几位秀才的妻子站在旁边闲聊,徐轻瑶就过来了。
三位秀才的家眷都是从底下镇上来的,并不认识徐轻瑶,看到她一身玫红色绸缎衣衫,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小姐。
她盯着楚云梨的脸,好奇问:“你的脸真的好了?”
楚云梨:“……”
这不明明白白可以自己看吗?
徐轻瑶看向那边的余长枫,神秘兮兮道:“是不是余秀才之前就得知你的脸好了,要不他为何执意娶你呢?”
楚云梨不想搭理她。
偏徐轻瑶是个执着的,见她不答,因为她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楚云梨:“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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