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
这三个字太廉价。
既不能帮人减轻痛苦,说完了还跟放屁一样,味道一消散,就像从未出现过。
钱有火捂着胳膊,痛苦道:“陈春喜,你要是不想过了就直说!”
“我想好好过日子啊!”楚云梨一本正经:“忘了告诉你,那天我回家去,我大伯说你喜欢动手,让我别回来了。可惜,我那个三爷爷不答应,还说我若回去,就要把我逐出族谱!”
“从那天起,我就歇了离开钱家的心思。我是真想留下来好好过的。”
听着这些,钱有火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所以,这个女人是被打怕了后起了退意,想要和离归家,结果陈家族长不答应。她才回来报仇的?
那这日子还能过?
钱有火想要再说,楚云梨已经出门了。
最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的稻子正在抽穗。于庄户人家来说,忙呢也挺忙的,庄稼地里的那些草都可以拔一遍,要说不忙,这一轮草完全可以不拔,等到秋收之后,再和稻草一起烧掉。
钱母又在外面骂骂咧咧,刚才她可听见了儿子的惨叫,虽然没有昨天大声,但确实惨叫了。看到楚云梨出门,立即质问:“你又碰着有火的伤了是不是?”
“我不小心碰的。”楚云梨一脸坦荡。
钱母:“……”
看她这理直气壮的样,丝毫不悔过,还像是做了好事一般。
“春喜,昨天你大伯跟你三爷爷都说了,让你好好过日子。还得秋收呢,有火如果伤得太重,还怎么干活?”
楚云梨心里清楚,她昨天那般对待钱有火,钱家人只是斥责,没有对她动手,为的就是两个月以后的秋收。
说到底,庄户人家看天吃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无论做什么,都得勤快。钱有火伤她本就是冲动之下动手,钱家人可不想要一个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的儿媳。
他们想的,还是让儿媳赶紧养好伤,好下地干活。所以,才没有对楚云梨动手。
“他打我的时候,我也干活啊。也没见他收手。再说,我是无意的。”楚云梨抬了抬胳膊:“我也想养好伤,下地干活。”
钱母都想叹气了。
赵氏站在屋檐下梳头,闻言叹息:“日头那么大,我们得顶着大太阳拔草。晒得眼睛都看不清了,弟妹吊着胳膊天天在家歇,看得我都想受伤了……”
这话出来,钱母恼了,斥道:“成天不想好的,八个草要累死人吗?怎么不懒死你算了?”
赵氏缩了缩脖子,转身进了屋。
对着床上正在穿衣的男人道:“我又没说错。他们俩吊着个胳膊,天天在家歇,我们像牛一样在地里晒着,凭什么呢?二弟也是,怎么能像这样的死手呢?”
钱有贵不耐烦:“人家夫妻相处,论得到你管?”
看着外面的日头,今日又是艳阳天。赵氏只要想到就觉得头晕,不耐烦道:“是不归我管,但是娘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干活太累,回来就要骂人。弟妹她若没受伤,就算不去干活,家中里外包括菜地里的事肯定做得妥妥帖帖。娘回来就歇着,少生气,我的日子也好过。”
钱有贵随口道:“等他们养好伤,就好了!”
赵氏翻了个白眼:“二弟喜欢动手,养好了伤又能如何?弟妹肯定还会受伤……”
话里话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语气就像是钱有火不懂事一般。钱有贵不满:“这兄弟我都摊上了,那你说怎么办?”
赵氏瞪他:“你这么大声做何?”
又看了一眼门口,将房门关紧,走到床前,压低声音道:“二弟太喜欢动手,弟妹身上一直都有伤,从来都是我伺候她!这一回,弟妹都知道还手了,夫妻俩以后肯定鸡飞狗跳,根本不能好好过日子。只有他们占我们便宜的……欢宝都快三岁了,这孩子长得很快,兴许一转眼他就要成亲,你们家连多余的屋子都没……”
家里穷,钱有贵心里有数。听着妻子数落,愈发不耐烦:“别那么多废话,你就说想怎么做吧!”
赵氏声音压得更低:“分家!”
钱有贵讶然。
赵氏帮他分析:“我们是长房,分家之后,爹娘肯定跟着我们过。”她一摊手:“其实就和现在的日子一样,只是把二弟他们分出去了。说实话,没生孩子之前,我吃亏些无妨。但有了孩子之后,我可不想被人占便宜,哪怕那是你的亲弟弟!再亲……还能亲过你亲儿子?”
最后这句话,说服了钱有贵。
眼见钱有贵意动,赵氏再接再厉,又劝了几句。
一刻钟后,夫妻俩已经开始敲定分家的计划。
钱家的早饭向来简陋,楚云梨喝了一碗粥,敏锐地察觉到了对面暗地里打量的目光。
赵氏清咳一声:“弟妹,你这伤要养多久?”
“不知道,我又没看大夫。”楚云梨抬眼看她:“嫂嫂要帮我请大夫吗?”
赵氏:“……”并不是关心你。
她尴尬一笑,打算拉回正题:“我意思是,你和二弟伤成这样,也不能干活。外人见了,该说你们夫妻俩懒了!”
钱有火本来就懒。
陈春喜倒是勤快,可如今换成了楚云梨,让她干活伺候这一大家子,门都没有。所以,她也是懒的。
既然是真懒,又何惧人言?
“我是干不了活,又不是不干。村里的那些人最喜欢东加长西家短,爱说就随她去!”
赵氏:“……”
她苦口婆心劝说:“话不能这么说啊!如果村里人都默认你们俩懒,那以后万一丢了东西,肯定都会怀疑你俩。还有,以后有了孩子,婚事上怎么办?”
外人怎么说钱有火不知道,反正他是听出来大哥大嫂嫌弃他懒的意思了。
“嫂嫂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钱有火语气冷淡:“我这嫂嫂告诉我,我如今吊着胳膊应该怎么干活?”
赵氏被喷,很有些不忿,她看向自己男人。
钱有贵秒懂,出声道:“你嫂嫂不是催你干活。而是怕你在外面留下不好的名声。万一谁家丢了东西都来找你,糟不糟心?”
他看向双亲:“不如这样,咱们先分家。等秋收粮食进来,我们直接分粮食给你。外人一见,看到里面有粮食,自然不会怀疑你们偷东西了。”
钱有火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想分家啊。”
钱家夫妻俩面面相觑。
大儿子和儿媳绕半天弯子,他们就猜到目的不是流言。
毕竟,外面还没开始传呢,着什么急?
“分家也行!”钱有火是小儿子,早晚都有这一日,倒也不抵触:“只要爹娘答应,分家还算公允,我没意见。”
赵氏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钱家夫妻俩对视一眼。
小儿子喜欢动手打人,儿媳进门两年,经常挨打,很多时候做不了事。钱母觉着,这是小儿子没有被家里的这摊事折磨过,如果分了家,只剩下他们夫妻俩过日子。小儿子应该不会再打媳妇……真打了他就得自己做饭洗衣打扫!
她这么想,就摁住了想要说话的钱父:“树大分枝,村里也有先例。刚好你们提了,那就分吧。找了长辈和族长,分得公允一些。”
钱家夫妻俩并没有想偏向谁,公允一些,两个儿子之间的兄弟感情不会受影响。
分家的事,楚云梨没有插嘴。
全家院子里来了好几个长辈,一个时辰后,分家的契书都写好了。
家里的地分为三份,钱家老夫妻占一份,钱有贵一份,钱有火一份。
事实上,钱有贵试图按人头份,他们家可要多一个孩子。
只是后来被钱父摁住了,还对着写契书的长辈道:“以后我们夫妻俩百年之后,留下来的地他们兄弟一人一半。”
又对着钱有贵夫妻俩道:“你们也别不答应。你弟弟分出去,每年是要给我们送粮食的。他们送粮,你们负责照顾,就这么定了!”
长辈说话,如果没有大错,晚辈是不能反驳的。
这么分家也算公允,赵氏就是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花了半天时间分家,送走了长辈后,钱家人留下钱有美看孩子,其余人纷纷去了地里。
钱有火不用干活,方才分家时已经说好,今年的粮食收进来后,把他的那份分给他。钱有贵话说得好听,算是他照顾弟弟了。
钱有火分得了一间房,厨房共用。等那边大房的人一走,他就催促:“做饭去。免得一会儿娘回来后大家都要用,挤起来伤感情。”
楚云梨和钱家压根就没感情,还怎么伤?
关键是,两个人都有手伤,凭什么钱有火理直气壮地要她做饭?
“我胳膊疼,做不了!”
钱有火恼怒:“那吃什么?”
“分家是你答应的!”楚云梨强调完,又道:“连妻儿都养不活,你也算是个男人?”
钱有火:“……”
“陈春喜,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楚云梨不耐烦:“我说了想过,想过!你一天要问几遍?聋了吗?还是你是傻子,听不懂我的话?”
钱有火气得七窍生烟,激动之下,捡起身边的椅子就丢了过来:“让你嘴犟!”
楚云梨抬脚一踹,直接把椅子踹了回去。
她力气大,椅子去势很快,吊着胳膊的钱有火压根没反应过来,椅子结结实实撞上了他的胳膊。
折了的胳膊本就疼痛,哪里经得起这?
钱有火被椅子撞的后退几步,直接坐倒在地。痛得直冒冷汗。
楚云梨缓步上前:“痛吗?”
钱有火瞪着她:“你说呢?”
楚云梨反问:“既然痛,你为何要往我身上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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