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父话音刚落,就对上了全家人疑惑的目光。
他心下叹息,解释道:“周家目的是拿到我们家的赔偿,如果他们报官,固然是解气了,但却一个子儿都拿不到。只要我跟他们保证每年还上五百两……五百两哪怕是对周家来说不是小数,他们会答应的。”
齐母眼睛一亮:“只要五年,我们就能还清债!”
齐家兄弟并不乐观:“万一赵家不给……”
“那就想办法!”齐父咬牙切齿:“赵连海跟你妹妹把我们害得这么惨,我们过不了安生日子,他们也休想!”
然后,一直挺忙的楚云梨就在工坊门口被齐家人堵住。
齐父很有诚意,不止拿来了五百两银子,有一张言明每年还五百两的借据。
楚云梨收下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只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你们记得还债。否则,别怪我无情。”
见她答应,齐父着实松了一口气。
以后每年从赵家榨出五百两银子,他们家就能如常过日子……正想着呢,就听这位新上任的周家主淡然道:“你们家人品有瑕,我们工坊中不要你们这样的人。”
齐父:“……”
从四年前女儿成为周家未过门媳妇起,周家一直都挺照顾他们,最直接的,就是把齐家的人一个个全都弄进了工坊,还都是活不多工钱多的活计。
如今全家都没了活计,以后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活?
不待他求饶,马车已然远去。
回到家的齐父一脸的垂头丧气,落在其他人眼中,心里都是一沉。
齐母沉不住气:“周家不答应?”
“答应了。”齐父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才道:“就是他们把我们家的人都辞了,从明天起,我们得另找活计。”
周家兄弟俩心底里又把妹妹骂了一遍。
好好的日子不过,折腾什么?
正骂呢,忽而就想起现在的赵家也有工坊,也不差他们几人的活计。齐二哥立即道:“爹,那我们去赵家。之前周家和我们结亲,给我们找了好活。现在妹妹嫁去赵家,他们也应该帮我们找活。”
齐父深觉有理,又有些担忧:“我们刚让赵连海出了血,他会愿意帮我们找活吗?”又提醒两个儿子:“这种事情还是要他心甘情愿,否则他表面答应,却给你们找一些累得半死又没工钱的活,那还不如在外头自己找呢。”
“试试嘛。”齐大哥提议:“发现不对,咱们不干了就是。”
于是,赵连海刚刚欣慰于齐玉华退热,就得知齐家人又上门了。
本以为他们还是要银子,他恼怒不已,到了大门外后,气急败坏道:“我所有的私房都给你们了!现如今一个子都没!”
齐父赔笑道:“不是要银子。呃,连海啊,是这样,周家那个女人忒记仇,昨天把我们家都辞了。我们这么大一家子要吃喝拉撒,也不能都来让你养着。我跟他们商量过了,干脆你帮我们找个活儿,我们干活拿工钱过日子,以后也少来烦你,成吗?”
和要两千两银子比起来,这都不算是个事。
就像是齐家人以为的那样,赵家工坊缺人。赵连海挥挥手:“明日去工坊吧!”
齐父得偿所愿,瞬间大喜。突然发现赵连海对待女儿比他以为的还要上心一些。想到以后还要问他拿银子,他试探着问:“玉华好些了吗?”
提及此事,赵连海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怨气。他把人往死里打,完了还不找大夫,这是想让齐玉华去死!
“还没死呢。”
他语气不好,齐父也不生气,解释道:“前天我着实气狠了,将心比心,这事情搁你身上,你不气吗?我们齐家靠着周家过日子,玉华都成亲还和你……当时我口不择言,下手也重了些,但我们是亲生父女,没真想把她打死。后来没找大夫,不是忙着筹银子么?这账要是不还,周家那女人真的会把我们全家送入大牢。”
他语气殷切,态度诚恳。赵连海面色渐渐缓和:“从今往后,玉华是我的人。我会照顾她,你们不必再管。”又威胁道:“若她醒了要见你,你给我态度好些。若是敢再动她一个指头,休怪我不客气。”
“不会不会。”齐父发现女儿换了一户人家,还能养活家人,哪还会恶语相向?
赵连海还要再嘱咐几句,有人急匆匆跑来:“少东家,齐姑娘醒了。”
闻言,赵连海顾不得嘱咐,抬腿就跑。
齐父站在赵家大门外,看着他跑走的背影,摸着下巴沉思。
看来还是得好好哄女儿!
赵连海跑回屋中,看到床上趴着的齐玉华眼泪汪汪,急忙奔上前:“玉华,你还疼吗?”
痛肯定是痛的,齐玉华眼中含泪:“这是哪儿?”
“这是赵家,我的院子。”赵连海握住她的手:“别怕,从今往后没有人会打你,我会护着你。”
齐玉华心里明白,自己就这么进了赵家,大概再不能被他聘为妻子。事已至此,她便也不提此事,哭着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连海将人拥入怀中:“你别哭,大夫说你的伤要静养。”
齐玉华哭得浑身颤抖:“连海,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赵连海很有耐心:“你摸摸我,是真的。玉华,我们俩终于得以相守。”他顿了顿,歉然道:“玉华,你身份不够,我不能聘你为妻。但我向你保证,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我身边是谁,你都是我心里最爱的女人。”
齐玉华满眼感动,扑进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屋中气氛悲戚又甜蜜,门口却有婆子煞风景:“少东家,老爷有请。”
齐玉华想到赵老爷对自己的漠视,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抬起泪眼看着他:“你爹会不会赶我走?”
赵连海轻柔地将她放回床上:“不会。”
齐玉华不信,但这也不是质疑的时候,乖巧地点点头:“我在这儿等你。”
赵连海摇头:“你若累了就睡,我那边还有事,没这么快回来。”
“好。”齐玉华还是挺乖。
赵连海走到门口,回头去看,只见床上女子含笑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柔情。他心里一暖,大踏步离去。
外院书房中,赵老爷面色难看:“那女人醒了?”
赵连海嗯了一声,不想在父亲面前多提她,只问:“爹找我有事?”
赵老爷没跟儿子因为齐玉华起争执,也是因这两日外头事多。他叹息一声:“周家这两日很是热闹,据我所知,这郊外大小的工坊东家都去了,都想要在白纸中分一杯羹。”
赵连海低着头,没有说话。
看着沉默的儿子,赵老爷只觉得堵心:“你说说你,为了个女人跟这样的人结仇,值吗?那可是白纸秘方,白花花的银子!这一回要是我们赵家没搭上这艘船,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他又拿出一张纸:“你看看,原来的三张才有这一张厚,我用笔墨试过,根本不透。若是装订成册,起码比原来要多放几十年!这样的纸我们造不出,以后在这白濠镇,我们如何自处?”
赵连海沉默接过:“爹,我还做了一件事。”
赵老爷皱眉:“何事?”这儿子自小聪慧,一教就通。他是真把这儿子当下一任赵家主来教的,怕兄弟阋墙,他还特意娇养了其他儿子,因此,哪怕儿子做了错事,他也没想换人。
那代价太大,他承受不起。
赵连海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商会上周家会被剔除,其实是我找了于老爷。”
赵老爷:“……”
他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想也没想一巴掌挥了出去。
赵连海没躲,实实在在挨了一巴掌,唇边都出了血。
赵老爷气的手指颤抖:“你个孽障!你是不把赵家败完都不满意是不是?”
赵连海跪了下去:“爹,事已至此,还是尽快想解决之法。我不是想毁了赵家,我是真想让赵家在我手中找回先祖荣光。”
“屁!”赵老爷气得爆粗口:“哪有荣光?丢脸还差不多。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给我惹出这么多祸事。早知道你是个情种,当初我就选你弟弟了!”他气不过,踹了一脚儿子,伸手指着院墙:“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我们赵家在别人口中是个什么名声?为了个女人跟周家结仇,外人都说你蠢!蠢到家了!”
赵连海被踹倒在地,并不反驳:“爹,我错了。”
他受这些苦,都是为了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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