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吐血,寇母满心焦灼。
哪怕听到柳家要退婚,也根本顾不上,急忙过去扶住小儿子,颤着声音问:“小三,你这是怎么了?”
寇双喜说不出话来,一口接一口的吐血,很快面前就积了大片,寇母满心慌乱,又不敢离开,大吼道:“来人,来人啊!”
楚云梨离得最近,却没有第一时间赶来。她到的时候,邻居中已经有人到了,看到这般惨烈的景象,吓得大喊:“快来人帮忙。”
语气惊慌急切。
听到的人都赶了过来,很快屋子内外都挤满了人。
看到面前寇双喜面如金纸,唇和下巴上还带着血,方才听到楚云梨那番话的几人都面色变幻。
村里人大多纯朴,眼见人就要不行了,有人着急问:“任由他吐血可不成,不如我们把人抬去镇上吧。”
有人不赞同:“他吐成这样,万一被我们一颠簸反而更严重,怎么办?依我看,还是尽快找大夫。”
提及大夫,寇母又想到了前儿媳的那些话:大夫是骗子,大夫配的药有毒!
彼时她满心以为前儿媳看不得寇双喜痊愈,以为她没安好心,现在想来,简直想打死当时的自己。这也不是后悔的时候,她看着吐血昏迷的小儿子,哭着道:“麻烦你们去镇上帮我请个大夫,对了,老三家的,你也去,你认得那个老大夫吧?要是看到他,千万要把人请来。”
三嫂看到这样情形,又见说大夫是骗子的柳叶儿日子越过越红火,心里已经偏向于寇母被骗。
那么多的银子花出去,反而还把人治成这样……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请大夫的人一走,剩下的也没闲着,有的帮着烧水,有的帮寇母换下寇双喜身上的衣衫,剩下的凑在一起出主意。
楚云梨带着桃子站在其中并不显眼,二丫满脸快意,在对上楚云梨视线时,急忙低下头掩饰住。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村里人都到了。柳家夫妻和他们请来写借据的人也夹杂在其中。
大夫一时半会请不来,柳家夫妻不想等,李氏已经低声把寇母的无赖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告知周围的人。
眼看众人嘴上没说,却都鄙视地看向寇母,她觉得时机到了,眼神示意柳父。
柳父适时上前:“寇嫂子,人我已经请来了。”并且,借据都已写好,只需要按手印就成。
在场这么多人中,写字据的那个人学问最高,边上还有两个识得几个字的,柳父请他们帮忙读过一遍,然后,期待地看向寇母。
寇母哪顾得上这个?
小儿子生死不知,请了大夫还得付诊费和药费,并且,看这架势,可不像一般的小病。就算能把人救回,也得长期喝药。
如今的她囊中羞涩,哪里供得起?
至于从大夫那里追回银子,她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儿子都吐血了,大夫只要不蠢,肯定早跑了……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眼看柳家相逼,她顿时嚎啕大哭:“小三都要没命了,你们居然还让我还债?我这条命你要不要?你若是要,赶紧拿去……”
这就是耍无赖了。
偏偏村里人纯朴,虽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看到寇家如今的惨状,有那心善一些的,也认为此时不该逼迫。
柳父哪看不出众人神情,心下怒气勃发,板着脸道:“你从我手中接了银子,现在只是要你还。你别撒泼!”
李氏也哭着上前:“我没逼你现在就给,只是这事情得了了,你把这字据摁了,只要我不着急用银子,你想何时还都可。”
话说得大气,可不逼迫的前提是她不着急用银子……这就给追债留了余地。
寇母本意是卖惨,今儿这张借据若是不摁,又是她理亏。眼看在场不少人脸上都有怜悯,便也见好就收,抽噎着道:“我也没说不还,只是现在确实没有。我儿病成这样,我兴许还得问大伙儿借银子。我知道你们夫妻心地善良,往后还请多宽容一二。”
说着话,已经摁了借据。递给柳父时,一脸歉然:“在我儿病愈之前,你们别上门,上门我也拿不出。”
李氏面色一沉,没应这话,一把夺回借据。
柳父面上也有些难看,不过,当着众人到底没发作,还故作担忧地询问了几句寇双喜的发病的缘由。
得知就是那个收了近四两银子的老大夫配下的药,只觉倒霉。
柳家招谁惹谁了,偏要摊上这样的事。拉着李氏出门,走了老远,还听到他低声责备:“当初我就说二丫不成,你偏要答应……”
李氏也委屈:“她两个兄弟,我不是想着能帮儿子么,谁知道这么快就一死一伤?”
伤的那个,眼看也命不久矣。
反正他们是没见过谁吐了这么多血,还能活一把年纪的。无论什么病,但凡开始吐血,多则几年,少则几月。反正是活不长了。
留下的众人要说有多担忧寇双喜,那绝对没有。只感叹寇家这番倒霉的际遇。再有就是给他们提了个醒,这种外地来的老大夫决不能信。
有那心急的,已经让家里的孩子跑一趟,去亲戚家里告知老大夫是个骗子,千万别上当。
一转眼大半个时辰过去,去镇上请大夫的人回来了,都累得气喘吁吁。
大夫喘息了几口气,赶紧上前查看病人。
而寇母则期待地看向三嫂:“找着老大夫了吗?”
三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叹息道:“我几条街都去问过,有人看到老大夫……坐着马车出了镇子往府城而去了。”
闻言,寇母脑中“轰”然一声。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撅过去。
她一把扯住一个寇家的嫂子:“麻烦你,找人去帮我把大夫找回。他骗了我四两银子……那是我全部的存银……我还借了一两多啊……”
她嚎啕大哭,激动之下,语不成句。
最近村里各家都忙着秋收,要不是得知寇家出事,现在众人也还在地里。
不过,这会儿天色渐晚,回地里也干不了多少活。几个人约着,一起下了山。
有那小气一些的妇人眼看自家男人要走,拦又拦不住,便道:“寇大娘,孩子爹还没吃饭呢。”
寇母:“……”
她抽泣着,颤着手从荷包中掏出十几文钱:“全在这儿了。一会大夫的诊费还得问你们借……”
要下山的几个男人见状,哪还好意思拿?
众人目送几个男人远去,有那机灵一些的,恍然大悟道:“我家里的鸡还没喂。”
“我的蛋还没捡,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母鸡生下的蛋,回头就能自己啄着吃了……我得回去。”
那边有人借口猪没喂,还有人借口说家里饭没做。总之,前后不过几息,围着的人散了大半。
就像是当初柳叶儿母女非要分家时一样,众人觉着母女俩还不起银子,干脆装家里没人面都不见一样,这躲开了,也就省了拒绝的尴尬。
如今的寇家母子也一样,寇双喜都吐血了,死了还好。万一没死就得一直喝药,寇家银子刚被骗子搜罗了个精光……这就是个无底洞,借出去就别指望收得回来。
谁家的银子都来得不容易,自己都舍不得吃喝,哪舍得白送给别人?
寇母看到众人离开,心里凉了半截,可大夫在这儿她又不好去追,再说,边上还有几个人。她不再担忧药费的事,而是满面焦灼地问:“大夫,我儿如何?”
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配的药还有吗?”
寇母急忙送上。
大夫解开油纸包扒拉一番,一边翻,一边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这玩意儿也敢往里放……这是草头?”
半晌,他拿出一截干的木根:“这东西有毒,看起来和田七一样,其实不然。”又拿出一节蛇皮:“这是毒蛇,没有药中和其毒性,喝了肯定出事。”他指着那包药:“这些都是乱七八糟的药材凑到一起,有些还不是药,连我都辨认不出,偏方也不至于如此。给你配药的那个大夫,绝对是骗子无疑。”
寇母涕泪横流:“大夫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大夫摇头:“之前我跟你说过,你儿子这病只需静养即可。你怎么能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吃?那些游方大夫本就是走一路骗一路。若他的医术真的那么好,为何不找个好的医馆坐堂,反而要跋山涉水跑我们这偏僻地方来?”
这话有理,众人心下只觉学到了。以后像这种大夫绝对不能信!
“中毒颇深,老夫也不能帮他解毒。”大夫开始配药,叹息着摇头:“若你有银子去县城或者府城找到名医,兴许还能延长他的寿数。不过得尽快……”
听到这话,寇母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颤着声音问:“您尽力的话,他还能活多久?”
大夫沉吟:“按时喝药,最多半年。”
寇母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立刻扑上去掐人中,大夫上前查看,叹息道:“心力交瘁,又劳累过度。别掐了,让她睡一会儿。”
睡可以,关键是这药费谁付?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谁都不吭声,大夫无奈:“今儿我只配了一副药,三天后再来,拢共二十文。”
这倒是不多,寇母自己有十二文,他们只需要出八文。
等到众人把大夫打发走了,寇母也醒了过来,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悲从中来,伤伤心心嚎了一场。
二丫上前安慰:“娘,别哭了。先给三弟熬药……”
寇母霍然抬头,眼神明明灭灭,明显在思量。
二丫那样的眼神看得发毛,拿着药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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