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周丰猛于众人来说,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村里人纯朴,谁家要是需要帮忙,都很乐意出手相助。但是,周丰猛如今缺粮缺银,又不是一天两天,村里人想帮也有心无力。
都知道周丰猛没有银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所以,村里人平时想上门探望都不敢,就怕他顺势提出借银。
如果真开了口,借还是不借?
借了吧,自家的银子来的不容易,周丰猛也不知道多久才还得起。不借吧,大家邻里邻居住着,真要是一点不给,又实在不好意思。
所以,好多人都绕着周家走,更不会上门帮忙了。
周丰猛受伤的这些日子,除了他的家人偶尔会上门搭把手,照顾他的人就只有高如蓉一人。
如今周丰猛疑似吃错了东西肚子疼,在之前吃了什么东西,也只有高如蓉最清楚。
再有,方才高如蓉可是想逃跑来着。
周大哥面色铁青:“高如蓉,你给我三弟吃了什么?”
高如蓉低着头,一声不吭。
楚云梨没有过去,只站在自己的院子里,见状好意提醒:“她去了镇上买药。”
周母也追问,可高如蓉就是不吭声。
无奈之下,村里有亲戚在镇上的人特意跑了一趟。那边大夫还在给周丰猛揉肚子,去镇上的人就坐着牛车回来了。
“高如蓉她买了耗子药。”
周母闻言,睚眦欲裂,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高如蓉,她颤着声音问:“药呢?”
此时的高如蓉已经拿不出药了。
周母慌乱之下,带着两个儿媳和村里好心帮忙的妇人把整个院子都翻了个遍。只在厨房找到了一个包老鼠药的纸。
哪怕高如蓉还没有承认,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周丰猛会痛成这样,九成九是吃了老鼠药。
那边的大夫已经打水给周丰猛灌下去,周母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下这样的狠手……高如蓉,你有没有心?我儿为了你抛妻弃子,为了你出生入死,命都险些丢了,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你一点都不记恩……”
高如蓉也没有坐以待毙,在这期间,还解释了几句自己没有下毒的话。
可镇上有人看到她耗子药,如今耗子药已经没了,周丰猛痛成那样,也只有她下毒才能解释得过去。
周丰猛被灌了一肚子的水,又被催吐。再次灌水,再次催吐。
他本来就身受重伤,又痛了那么久,被这样折腾过几次之后,已经半死不活,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大夫留下了两副药:“我来的时候,他已经痛了那么久,能不能救回……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周母扑到高如蓉身上又踢又打,又骂又咬。
高如蓉挣扎了几次,最后还是村里的人把俩人拉开。
周母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被村里人拉开之后,她还又冲高如蓉踹了几脚。
众人又帮着劝说。
周母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哭得肝肠寸断,攒了一点力气全用来骂人了。
天色渐渐黑了,前来帮忙的村里人都各回各家。也是这个时候,楚云梨上门了。
看到她,周家人心情都挺复杂。
不过,毕竟是周丰猛孩子他娘,也放了她进门。
楚云梨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还有馊味,周丰猛闭着眼躺在床上,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真的会觉得躺在那里的是个死人。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周丰猛侧头看来。
楚云梨缓步走到床前:“你当真吃了耗子药?”
周丰猛闭上了眼。
要是没吃耗子药,他也不会如此。
周丰猛这时候才明白,比身受重伤更惨的是高如蓉心狠到对他下毒。
并且……这毒很有可能解不了。
周丰猛这会儿脑中回想起来的全都是孔新衣的好,到了此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闭着的眼睛里,两行眼泪缓缓落下,滚到了枕中消失无踪。
“新衣,我错了。”
他声音低低,要不是屋中安静加上楚云梨耳力好,根本就听不清。
楚云梨假装没听见,道:“这就是你爱慕的女子?冲着你下毒,我确实不配。”
言下之意,孔新衣没有那么狠,所以得不到他的真心。
周丰猛苦笑:“新衣……对不起……”
楚云梨摆摆手:“你不用道歉。事实上,我还想感谢你。要不是你非要与我分开,我也不会想进山,不进山采不到药,也做不了生意。我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可能多亏了你。谢谢你与我和离。”
周丰猛:“……”
关键是这番话孔新衣说得真心实意,实在是戳人心窝。
正觉得心里难受,又听到她问:“你还治得好吗?”
周丰猛:“……”
他闭上了眼,懒得多说。
楚云梨帮他把手放进被子里,顺手把了脉,忍不住一笑:“我听说,吃了耗子药的人,如果愿意多喝水,多吃多拉,兴许能够熬过去。”
刚才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周丰猛听着这话,心情复杂:“你到底是盼着我死呢,还是想我活着?”
如果想让他死,何必说这些法子?
楚云梨真心实意:“我是想让你要死不活!”
周丰猛:“……”
这应该是大实话。
如此也能解释她为何推自己下山崖,却又愿意出手相助,偏偏帮忙又不实心,明明那么多银子,却不肯帮他买药……她要的,就是他活得艰难。
周丰猛忍不住问:“至于么?”
楚云梨颔首:“你之前还想推我下山崖,想要我的性命,当然至于。”
周丰猛又急又气,直接吐了出来。
他喝了太多的水,吐出来的也是水。
楚云梨退后一步,道:“看来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好好养着,改日我再来看你。”
外头的周家人听到里面吐了,急忙奔进来帮忙。
周母余光看到前儿媳出门,还追了出去:“新衣,慢走啊!”
曾经孔新衣做周家儿媳时,周母一直认为孔家抢走了她儿子,向来没有好脸色。
如今分开了,她倒会说客气话了。
孔家夫妻对于隔壁发生的这些事都挺唏嘘。眼看周丰猛越混越惨,孔父解气道:“这自古以来,抛妻弃子的人就没几个有好下场。”
孔母深以为然。
开春之后,她身体越来越好,如今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没喝过药了。
“现在村里的人都觉得我们家富得流油,这一回周家出事,我们一个子都没出,好多人在背地里议论。依我看,干脆搬去镇上。”
离得远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说了。
楚云梨颔首:“你们搬去吧!”
孔母讶然:“你想留在村里?”她一脸不赞同,压低声音道:“我可都听说了,周丰猛请大夫太晚,那些毒已经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不过是拖日子罢了。等他没了,咱们再回来吧!别留在这了,离得这么近,村里人老实喜欢说长道短。好说不好听……”
楚云梨摇摇头:“我就是想看看他的惨状。”
孔父:“……”这是个什么毛病?
不过,女儿和他做了几年夫妻,被周丰猛这样对待,怨愤也是有的。
孔父和楚云梨相处得挺多,他知道女儿的性子变了,便也没有强求。翌日,带着妻子和孙子搬去了镇上。
楚云梨独自留在村里,每日都会过去探望周丰猛。
周丰猛精神越来越短,也愈发虚弱,第二日就已经吃不下东西。
不过,他大概不想死,还在努力喝水。
楚云梨进门时,刚好看到他灌下一瓢水。
他看着门口的人,忽然道:“新衣,我有话……要跟你说。”
楚云梨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下。
周丰猛打了个嗝,又吐出了不少水。
周母站在一旁,急忙帮他擦,一边擦着,眼泪夺眶而出。
“新衣,丰成……是我故意带去西山的……”
一旁的周母听到这话,惊得哭都忘了。她瞪大了眼:“丰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丰猛知道自己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想要活,也活不了了。有些不能对外人说的事,也没必要再藏着。
“从前年起,高如蓉经常找我诉苦,经常在我面前哭,说她过得不好。丰成对她不好,她心里难受,想念双亲,想回城里……”周丰猛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又吐了不少水,还被呛住咳嗽,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现在想来,她那时候就是故意让我可怜她,目的就是为了为了让我帮她摆脱丰成!”周丰猛苦笑了下:“她很明白的跟我说过,如果丰成死了,她爹娘就会接纳她,就会愿意让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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