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长辈,在孩子大了之后,也不能再当着人前训斥。
孙母倒好,直接拎着鸡毛掸子追。
众人看见,难免多想,难道是孙桑叶又做了错事?
有那相熟的妇人一把拽住孙母:“别追了。再让人笑话。”
孙母满脸焦急:“刚才我说了桑叶几句,她生了气跑出来。我要是不追,回头又不见了,怎么办?”
“你把鸡毛掸子给我。”那妇人一把扯过:“你这样像是撵狗似的。”
孙母:“……”
孙桑叶去了一趟府城之后,被所有人训斥,她也不敢再干那样的蠢事,之所以跑出来,也是想去找舅舅帮忙。
不是她想麻烦周家,而是周家人若不出现,她还会挨顿打。
周礼看外甥女哭得泣不成声,急忙上前安慰:“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呀?”
孙桑叶一边哭一般道:“我奶要打我。”
“为了什么?”周礼追问。
孙桑叶:“……”
她不知道舅舅的想法,但她的亲娘是周氏,是舅舅的亲人,如果得知她要认定一个女人做娘,大概都会不高兴。
不过,这件事情根本也瞒不住。
孙桑叶踌躇了下,还是说了实话。
听到外甥女说的话后,周礼沉吟了下:“你这想法是对的,可人没选对。郝云兰很厌恶你爹,你这是恨屋及乌被迁怒的。”
听到舅舅也赞同自己的想法,孙桑叶顿时眼睛一亮:“舅舅,我是真的想去绣楼里。如果我是绣楼东家的女儿,肯定能有一门好亲事。看在我的份上,表妹的亲事应该也能好好选选。”
周礼摇了摇头:“不可能了,你以后别再上门自取其辱,再闹几次,你的名声就毁了,哪里还有好亲事?”兴许还要拖累了他女儿。
“桑叶,”他语重心长地劝:“你们家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这条街上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议论孙家,这对你名声不好,往后你消停一些,等再过几个月风头过去,你也好议亲。”
孙桑叶低下了头,遮住自己眼中的神情。
她从头到尾就没想嫁给这条街上的人。
但是,如果说议亲,也只有这条街上的人会和她相看。孙桑叶自小早慧,知道不少事。比如,向孙家这样鸡飞狗跳的人家,一般人都不乐意结亲。
恰在此时,孙母追了进来。
看到孙女完好无损,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的怒气更甚:“你跑啊!你能跑到哪去?”
“跟我回家。”孙母怒斥:“你这丫头不好好教训是不成了,长辈说你几句,你还往外跑。我说不得你吗?”
“郝云兰如今过得好,眼睛长到了天上去,哪里还看得起我们周家,你得多想不开才自己凑上去?”孙母冷笑:“人家都不认你,你还纠缠什么?”
孙桑叶怕在大街上闹起来,又被人笑话,一路低着头。
身后不远处,周礼也跟着过来,就怕老太太又打外甥女。这一回,孙母没有动手。甚至诸如“跑出去就别再回家”之类的话她都不敢说。
回到了家里,孙母关好了院子门,把人拽到了屋檐下。
“桑叶,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是要做甚?”
孙桑叶挺害怕祖母,但当着舅舅的面,有些话还是敢说的。她也是故意在舅舅面前表露自己的委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格外伤心。
“这家里就没有我的位置。”孙桑叶大哭道:“你们吃好东西都避着我,有事要瞒着我,压根就没把我当成家里的人。”
孙母只觉得头疼:“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没给你饭吃吗?吃饱了就多做点事,胡思乱想什么?”
“我没有乱想。”孙桑叶掰着指头开始数自己这些日子受的委屈。
楚云梨坐在楼上,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对面孙小双看着底下面色复杂。
“其实呢,无论是谁家,日子艰难再加上活计很忙,脾气难免暴躁。你奶以前顾忌着你爹,不敢把这些火发在孙桑叶身上,你太懂事,也不会为自己争取。所以你就变成了出气筒。”楚云梨一本正经:“这人呢,大部分人性情都是软的,但该硬就得硬。否则,别人只会把你当傻子,等到下一次想出气,又会来找你。”
孙小双若有所悟。
院子里闹得不可开交,慧娘扶着肚子出来:“娘,桑叶不是孩子不好才这么训斥,说几句就行了。”
“谁要你假好心?”孙桑叶吼出这话后,看到慧娘挺着那并不明显的肚子,突然恶从胆边生,扑上前狠狠推了一把。
慧娘受不及防之下被推个正着,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面色煞白,主要是被吓的。
没多久,疼痛传来,她捂着肚子,求助地看向孙母。
孙母也被这一番变故给惊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让周礼去请大夫自己上前扶人。
她怕扶不住,还怒斥:“桑叶,赶紧上来帮忙。”
孙桑叶以前确实想过让慧娘落胎,但一直都不敢做。刚才被祖母训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叫冲动之下做了那样的事。看到慧娘身下渐渐地渗出血来,她吓得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声喃喃:“谁要你做好人了,是你气着我了我才动手的。”
慧娘感受着腹部的疼痛,也不敢乱动,被扶起身后看到地上那一滩艳红时。她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这个孩子,很可能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大夫来把脉过后,摇了摇头:“你这胎刚刚坐稳,怎么能摔跤呢?太不小心了!”
慧娘眼泪早已夺眶而出:“我没有不小心,我已经很小心了,我都没下床。”
她伸手一指孙桑叶:“死丫头害我!孙桑叶,你是不是想害你爹没儿子养老送终?”
孙桑叶吓了一跳,跑到了院子里。
对面院子出了事,许多人都知道了。楚云梨也没下楼,就站在楼上观望。
看到大夫不停的摇头。她就知道慧娘孩子保不住了。
孙母只觉糟心得很,虽然真的是孙桑叶动的手,这丫头也确实不对,都要议亲姑娘家,这时候可不能传出这样的事来。
“慧娘,你别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摔的,桑叶好心上前扶你而已。我看你是伤心害过,开始胡言乱语了。”
孙桑叶在院子里听到这话,脚下一顿,心里格外复杂。
很明显,祖母但是想护着她。
她搁这心存感激,对于慧娘来说就特别难以接受。孩子没了,罪魁祸首却还要被抱庇,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她眼泪一滴滴着往下掉,被子都湿了一块,她哭着问:“娘,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孙母叹息一声,上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咱们自己家的事,关起门来再说,现在还是先送走大夫要紧。”
慧娘身上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一颗心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比起身上的疼痛,心里更痛。
大夫正在一旁配药。
慧娘看着大夫的动作,忽然问:“大夫,我这以前吃了不少寒凉的东西,落胎会不会跟那个有关?”
大夫也不知道。
他摇头:“这孩子在腹中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寒凉之物确实会有些影响。你不是摔的吗?”
慧娘垂眸:“确实摔了,但没有摔多重,可就这……孩子就丢了,我实在是想不通。。”
随着大夫离开,好多人都知道,慧娘这个孩子会保不住,是因为成亲那天孙桑叶送的那一顿饭。
孙楼最近囊中羞涩,一天假都不敢告,等他午后回来,一路上就听到众人又在议论自家。
还夹杂着什么“落胎,寒凉之物”之类的话,他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这个孩子他盼了许久,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里堵的慌,几步跑回自己家中,看到了院子里熬药的母亲。
他忽然就不敢上前,一步步往前挪:“娘,你熬的什么?”
听到儿子跑回来的脚步声,孙母面色僵硬,摇了摇头:“阿楼,你过来,我给你细说。”
见状,孙楼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孩子怎么会丢?”孙楼眼睛血红:“前几天我带慧娘去看大夫,大夫明明说母子康健,连安胎药都不用,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慧娘摔了一跤。……”l
恰在此时,屋中的慧娘听到男人回来了,立刻就嚎了出来。
孙楼急忙奔进门:“你别哭,咱们还年轻,以后……”
慧娘大哭,揪着他衣衫肝肠寸断:“……没有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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