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之遥看来,父亲对杨念意宠爱居多,对她就格外严苛。
从小到大,她对杨念意始终都是羡慕嫉妒的。后来把人塞去了红安山庄,以为杨念意会在那里守寡最后枯萎,结果杨念意却把二公子给治好了,赚足了名利。
现如今,外头都在夸赞风烟堡大姑娘是医科圣手,人也善良,往欠收的岚山脚下捐了许多银子……在杨之遥眼中,那些是别人的银子,杨念意慷他人之慨为自己赚足名声,这天底下的人都跟瞎了似的看不见。
她试图跟人解释,最后反而被外人说她嫉妒杨念意……说实话,看到那么多人维护杨念意,她确实是嫉妒的。更让她难受的是,这一回杨念意从山庄回来,人还没到,父亲就再三嘱咐,让她别往人跟前凑。
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同样是风烟堡的姑娘,她为何就要避其风头?
今日到这里来,杨之遥是冒了风险的。看到杨念意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揍人,痛归痛,她心里却有点畅快,这事情要是让父亲知道了,肯定会斥责杨念意!
“我要告诉爹。”杨之遥扶着腰起身,跌跌撞撞往正院跑去。
楚云梨也不阻止。
果然,没多久杨重宁就过来了。
也不知道杨之遥如何添油加醋,反正杨重宁面色很不好看,进门就质问:“你打你妹妹了?”
杨之遥站在父亲身后,满眼都是得意的笑。
楚云梨扬眉:“她该打。”
这话把杨重宁气得够呛:“念意,你愈发胡闹,我虽宠你,却不会任你胡作非为。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对妹妹动手,从今日起,禁足在院子里,没我的吩咐,不许出门。”
“这怕是不行。”楚云梨振振有词:“堡内还有两位病人等着我救治。”
杨重宁沉默了下:“那除了他们的院子外,你不许去别处。”
“这可不行。”楚云梨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此时天色渐晚,那已经亮起了烛火,隐约可见里面好几个人影:“刚才奔老跟我说,账目有些不对。红姨娘这些年来应该没少从公中贪墨银子。爹和她如夫妻一般,不好算账,但我却容不得这种事发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爹把我禁足,是想帮她的忙么?”
还真不是。
杨重宁与红姨娘朝夕相处,要说对她做的事丝毫不知情,那是假话。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他从来也没计较过此事。
而红姨娘呢,两人之间再坦荡,她也不好明着说自己贪墨了银子。这件事情,两人算是心照不宣。
事实上,二人从未想过不同庶物的杨念意会把账目查明白。他们一直都以为杨念意自己看账来着。
杨重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问:“你请人看的账?”
楚云梨像看傻子似的,理所当然道:“那么十几箱账本,若是我一个人,怕是眼睛瞎了都看不完。就像红姨娘说的那话,我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几本账本绊住脚步?”
“这天底下会看帐的人多了,不缺我一个。”她仰了仰下巴,指着书房的方向:“只要给得起工钱,多的是人替我算账。爹放心,红姨娘到底贪墨了多少,他们一定会查个明明白白。”
面前的长女性情大变,杨重宁心头有些不安。不想再说此事,免得被长女看出自己想维护红姨娘,转而问:“你去后山看你娘了?”
楚云梨颔首:“看了。她不太好,爹,娘伤得那么重,你怎么没有帮她请大夫?”
“我请了的,没用!”杨重宁叹口气:“你娘不信任我。”
楚云梨扬眉,这对夫妻之间很是生疏,就杨念意记忆中,很少看到他二人相处。她本以为在自己这个女儿面前,杨重宁会掩饰一下夫妻感情,没想到他这么直白。
他如此坦荡,楚云梨便没了试探的必要,直接问:“为何?”
杨重宁沉默下来,看着她的脸,半晌才道:“有些事情我不好说,你可以去问你娘。”
楚云梨追问:“她会告诉我吗?”
“告不告诉是她的事。”杨重宁强调道:“无论如何,你打你妹妹就是不对,赶紧给她道个歉。”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楚云梨看着得意的杨之遥:“你要是再敢来找麻烦,我还揍你。”
杨之遥愣住:“你怎么敢?”
姐妹俩私底下揍人就算了,当着父亲的面,她哪里来的胆子?
随即,杨之遥心里又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涩意,冲击得她鼻头发酸,险些落下泪来。杨念意的底气……自然是父亲给的,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为何杨念意就有这样的底气,她却不敢?
“爹,我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杨之遥低下了头:“我说姐姐武功不好,不能做少堡主,她就发火了。”
重提少堡主之位,杨重宁皱了皱眉:“念意,你是个姑娘家,武功也平平。我只希望你能嫁个疼你的男人平安一生……堡主看似风光,其实累得人心力交瘁,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楚云梨笑了:“爹,女儿长大了,该为你分忧。既然你觉得累,那边歇着吧!”
这话里话外的语气,和她要搬走红姨娘手中的账本一样。杨重宁讶然,脱口道:“那怎么行?”
“可以的。”楚云梨一本正经:“这世上每日都有那么多的人离开,也没见有多大影响,太阳照旧东升西落,你不做这个堡主,也没甚要紧,不信你试试。”
杨重宁:“……”
他沉下脸:“偌大一个风烟堡,关乎几千人的生计,不是过家家。念意,你还说自己懂事,依我看,你压根就没长大!”
楚云梨一针见血:“爹是舍不得堡主之位吧?”
“胡说!”杨重宁下意识反驳:“念意,你越发跋扈,我不能再纵容你了,从明日起,每天抄堡规三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楚云梨笑了出来。
杨重宁正在训斥女儿,见她不害怕反而大笑,当即就怒了:“你疯了吗?这事情好笑吗?”
楚云梨擦掉眼角笑出的泪:“爹,这整个风烟堡都是我的,规矩也该由我来定。你让我抄规矩……实在太离谱了。”
杨重宁最听不得她提及此事,沉声道:“关于堡主之位,我准备传给你三弟。之海年纪轻轻,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处事大方,为人仗义,有他做堡主,我才放心。”
“我说过。”楚云梨强调:“这风烟堡主,只能是我!”
杨重宁怒喝:“念意!”
楚云梨掏了掏耳朵:“我听得见,你不用这么大声。”
边上的杨之遥不乐意了,她找父亲过来,明明是为自己讨个公道。掰扯半天,反而连父亲都要落下风。她提醒道:“爹,姐姐这脾气实在是……”
杨重宁听到这话,心疼也有点堵。长女以前挺听话的,就算偶有任性。他只要沉下脸说几句重话,她便乖巧了。像现在这么口舌伶俐地狡辩,真的是头一遭。
“念意,堡主之位你就别想了。”杨重宁语气不容反驳:“你三弟很合适……”
“他哪合适?”楚云梨打断他的话:“就因为他武功高吗?既如此,我给他一个机会,我们俩比试一番,如果他打不过我,那边老实做风烟堡的三公子,别再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
杨重宁:“……”在他看来,堡主之位就是儿子的。哪里是肖想?
杨之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向来看不起杨念意这个姐姐。在外和友人说起,还偶有贬低。
就连不太出门的杨念意都偶尔能听见那些话,可见那小子在外头没少编排她的不是。
楚云梨早就想找个机会教训他,如今能顺便给杨重宁添堵,她就更乐意了,当即拔出腰间佩剑,脚下一掠,直奔杨之海的院子。
天色渐晚,杨之海已经回到了堡内,刚刚洗漱完,从内室出来,就见大门被一阵劲风刮开,一抹鲜亮的身影奔入,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整个人已经被拎着飞出了门。
楚云梨将人掼在地上。
猝不及防之下,杨之海摔了个屁蹲,看清面前的人事长姐,他诧异她武功之余,心中已先生出了愤怒:“杨念意,你发什么疯?”
楚云梨“唰”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来,咱们比试一场。”
杨之海讶然,随即脚下一蹬,抓起边上武器架上的□□,直冲楚云梨面门而来。
这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楚云梨冲他恶劣一笑,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一刺一挑,杨之海手中□□已经脱手,他正想去捡,只觉得腰间一痛,站立不住向前扑倒。下一瞬,只觉铺天盖地的剑雨朝自己袭来。紧接着周身各处刺痛不已。
杨重宁赶过来,看到儿子衣衫褴褛,周身到处都是血痕,伤口不深,但实在太多,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正想出手阻止,就见纤细身影将儿子踢飞,直直落在他面前。
杨之海捂着胸口,瞪着面前的女子,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楚云梨利落地收剑,看着杨重宁嘲讽道:“就这样的武功,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佼佼者?让他做堡主,才是堕了风烟堡的威名。爹,你这眼睛到底怎么长的?”
杨重宁沉喝:“这是你弟弟!”
“我知道。”楚云梨振振有词:“否则,就凭这小子往日对我的诋毁,可不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她瞪着地上的杨之海:“你服不服?”
杨之海:“……”敢不服么?
方才这女人出剑他都没看清,压根就没法接招,只能被动挨打,更何况她还不讲武德出手偷袭,根本就打不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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