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见到故人,都不表示一下欢喜吗?”
女子体态曼妙,他已是站了起来,倚靠在亭柱上,一双眼睛带着某种悠长的怀念,看得谭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王前辈,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扮小姑娘啊。”
“……讨厌鬼,这就是咱儿子吧,长得可真好,来,这是见面礼。”
傅红雪自然不会接,但他还未动作,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锦囊,他刚要送回去,却听到自己父亲耳语:“收下吧,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
“什么咱儿子,我家小雪可跟你不熟。”然后某爹转头就不讲情面了。
某前辈笑得更起劲了:“当年你母亲可是很属意奴家的,若非你……咱俩的儿子,说不得都能跟在阿飞后头……”
“……吹,吹,使劲吹。”
傅红雪有些莫名的生气,他本来就是个感情十分直白的人,他不喜欢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什么一样,手中锦囊急射而出,随后就直接拉着石小福欲离开,他开始后悔来京城了。
从前他没什么亲人,如今他也只需要石小福一个亲人,管旁人做什么。
谭昭明显感觉到傅红雪的情绪又不太对,这小孩生长环境与常人不同,赤子之心犹在,感情却很是稚嫩,他立刻一用力,将人拉了回来,随后指着凉亭里的大美女开口:“小雪,他是个男人。”
……讲道理,这是傅红雪第一次不信自家爹爹,毕竟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毫无……咦?真是男人!
“你这儿子可比你好骗多了,小雪,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王怜花一边给自己换了张脸,一边调笑着开口。当然了,这也不是他的脸。
这世上见过千面公子真容的人,恐怕不出一手之数。
“不可以,小雪只有我这个爹能叫。”谭昭看出傅红雪的不好意思,便插话道,“话说前辈怎会在此处?莫不是还与石家有些渊源?”
既是作了男子打扮,王怜花转头换了身一副才招呼两人坐下:“半点没有,只是有些人学了点手艺,以为我死绝了,就用了我的名号行事罢了。”
“……”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谁这么大胆?”不过说起来,易容界确实很容易冒名顶替前辈的名头,毕竟谁也没见过谁的真容,只要舆论造得大,便是假的也能吹成真的。
“这个宅子的主人。”
猜到一二了。
王怜花托着腮,他这幅容貌并不出众,可却自成风流:“这小辈似是出自千面人的门下,学了点儿皮毛,也知道他师父名声臭,便敢用我的名号了!”
谭昭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里的主人去了何处。
千面人?怎么听着有些耳熟,谭昭想了想,又觉得不太重要抛之脑后:“这天下冒用你名头的人还少,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跑来京城?”
王怜花闻言就笑了:“他没有,但你有啊,石小将军~”
阿飞!你再也不是他记忆里纯洁无垢的少年了,谭昭一叹,他有心想问这个世界与几人的关系,明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偏偏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里,可小雪还在,他到底有些掣肘,从心里来讲,他不太希望小雪知道他从前的事情。
这孩子从前过得太苦,学的是生存和仇恨,如今他想教对方生活与乐趣,实在需要很长的事情。
想到此,他再次挑开话头:“这宅子的主人是否与石家老太太有些渊源,前头她已经差人过来,你打算如何应付?”
王怜花这人活得够久,也是放浪形骸其外,半点不按规则行事的:“应付?打出去便是,她一个老太太,还能耐我何!不过若是小将军想玩一玩,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心里终究是有些愧疚的,当初他答应了谭昭要替对方延长寿数,只可惜……难得交上这样一个朋友却无力挽回,终究是人生一件憾事。不过这回老天爷做事还算地道,身虽死,人犹在,如此岂不美哉。
“那就多谢前辈美意了。”
两人也是坑人老搭档了,耳语一番,王怜花送了谭昭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便又换了张脸唤着仆从出门去了。
望着人消失的墙角,傅红雪神色有些莫名。
“小雪是不是在猜他是谁?”
傅红雪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他是爹爹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他成名之时,如今冠盖江湖的小李飞刀尚且还未成名,他也是如今江湖闻名的飞剑客之舅,所以如果论辈分,他当得起整个江湖的一句前辈。”
“……”傅红雪不得不佩服这位王前辈的保养能力。
“小雪你不要这么可爱,他的易容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几乎没人见过他真容的,刚才的也不是。”
“……爹爹也没见过?”
谭昭一愣,然后摇了摇头:“应是见过的。”
傅红雪不太明白这个表述。
“他性子恶劣,喜欢看人出洋相,用这真容说易容,用易容说真容,真真假假,谁平白有那么多的力气去分辨,那日阿飞不说为了分辨他便宜舅舅,特意练了一门靠眼睛识人的本是。”
傅红雪:……这天底下竟还有如此之人?是他孤陋寡闻了。
谭昭见他眉间舒展,这才续了杯茶,开口:“那么小雪,我们来聊聊你这段时间的反常吧,哎,先别否认,你这闷葫芦的性子,想让你开口说实话,比你爹我喝十坛酒都难。”
“爹。”
“不喜欢爹曾经这些朋友吗?”
傅红雪扪心自问,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希望爹一直陪在你身边?”
迅速点头。
“所以不想爹再娶?”
……傅红雪没有反应了,他于情爱之上的知识,几乎都来自于花白凤,花白凤的爱情偏激执着,他虽然不认同,但潜意识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她们都不是真心对您的。”傅红雪一脸认真,“那日临江仙,那女子对您分明没有半分爱意。”
谭昭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傅红雪脑袋一下:“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爱意了,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放心,爹爹不会再娶的。”
系统:……对再娶这两个字生理性不适,某人不是万年单身狗,凭本事独身吗?
[你给老子闭嘴!]
傅红雪闻言更加内疚了:“不是这样的,我希望爹能够幸福,不用为了我……”
“不是,小雪,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好。”谭昭摇了摇头,他若不想做的事情,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做的,而他想做的事情,委曲求全也必定会做下去,“别忘了,你爹是习剑的,习剑之人诚于心,诚于剑,诚于己,小雪,为他们而活是很累的。”
傅红雪已经明白石小福的意思了。
他从前为仇恨而活,马空群死后,仇恨烟消云散,他无处可寄,便将这一腔全放在了石小福他的父亲身上,他明白这样不好,就像爹说的那样,他应该自私一点,为自己而活,寻找这方天地里他想要的东西。
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不过嘛,小雪这么关心爹爹,爹爹还是超开心的,喏,这是今年份的红包,不许拒绝。”
傅红雪只得收下。
天上不知几时,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雪下得并不大,落在地上就直接化成了水珠,傅红雪撑着伞出来,难得一个人走在街上。
他想给爹爹准备一份新年礼物。
临江仙的小院子里,谭昭就瘫在二楼上看雪,旁边放着炭火盆,倒是有些像附庸风雅的名仕,只是如果他不是在二楼支了个烧烤架的话,会更完美一些。
“如今你倒是不怕冷了,活着是不是很好?”
谭昭挑着肉串,随意附和着:“自然,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你呢?”
王怜花就倒在旁边的长椅上,他自来不沾这些料理之事的:“我查过,与李二同届的那个状元郎,中状元第二日便死了。”
“他不是我。”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
“知道什么?”
王怜花折扇一合,像这种大冬天还用折扇的,也不知道图什么:“我还知道除了我、阿飞、李二,还有一人也来了。”
谭昭却是心头一跳:“李二也来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王怜花笑得满脸不怀好意,也不说剩下那一人是谁了,直接调侃起了李寻欢,“你也知道我与阿飞孤家寡人,李二可不同,他如今正满世界找法子回去见他家表妹呢~”
“……”
“关键啊,此方世界他也有家室,儿子都跟你家小雪一般大了,还要替前头那位收拾各种烂摊子,真是苦命的人哟~”
“……”已经完全能想象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一日手札:宿主,你对再娶这个概念,是不是有什么常识性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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