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丰明走下战船的木梯,遮了遮眼睛,明媚的阳光晃得他有些头晕,他不是武将,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乘坐大秦的战船,但战船的颠簸依旧让他感到有些恶心头疼,精疲力尽。
好在他下船前吞服了一颗补气补力的丹药,能感受到一股温热有力的暖流正从腹中升起,沿着他的血脉流淌,他的力气开始一点点地恢复。
“骆使者,远行不易,可要去我府中休息片刻?”
一位穿着衮龙袍的中年男子朗声说道,他背负双手,身旁有十几位修士保护,身上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但却笑意吟吟,让人看上去很有好感。
“见过秦王。”骆丰明没见过这位闲散王爷,但不妨碍他认出这位男子的身份。
“不必多礼,”秦王瞄了一眼战船,“九门金匾就在船上?”
“是的,”骆丰明笑了笑,“还有圣旨。”
“本王听说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骆使者从京城而来,不知可有听闻?”秦王走近,低声问道,“听说圣上有心立枯剑山为国教?”
骆丰明一惊,他猛然抬头,秦王比他高上些许,冷峻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他,骆丰明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并未听闻,我走得很急,昨日下朝后就出发了,连家都未回。”
“是吗?”秦王笑了笑,没有追问,“按照规矩,是先要去祖庙祭呈圣旨的,本王已经备下了酒宴,等这一应规矩走完,便去本王府中休憩片刻如何?我也请了枯剑山的人。”
骆丰明心思一转,拱手道,“秦王,可否将玄妙宗的人也请来?”
秦王眯了眯眼,“有意思,你想做什么?”
骆丰明左右望望,侧过身子,挡住视线,从身上取出一块玉佩,龙纹刻字,安江。
秦王盯着玉佩,沉默片刻,“好,骆使者还需要什么?”
骆丰明想了想,“我记得赤霄殿,太始宗这几大宗门在祖城都有外堂?”
秦王懂了,“没问题。”
两人对视一笑,心中不宣,上了秦王的车,朝祖城而去。
战船太大,是无法落在城内的,全都落在城北的驿站旁,而祖庙是在城南,马车要穿过主街。
主街上贴了不少告示,有的酒家甚至挂出了条幅,上面写着‘枯剑山天下表率’,“枯剑山仁义无双”,“枯剑山当为第一宗门”,不少酒家门前也挂了牌子,言称为了感谢枯剑山斩杀妖族,拯救万民,全部弟子酒水免费。
骆丰明放下帘子,轻轻笑了笑。
秦王看他一眼,“骆使者第一次来祖城?”
“小的时候来过几次,做官后却没来过。”
“在这里可有朋友?”
“有的,”骆丰明说道,“他也在王爷手下做事,是北城守军的一个郎将。”
秦王心里有了计较,撩起帘子,指着东边的一处高楼,似乎不经意地说道,“那座楼便是玄妙宗的外堂,本王今日听说,这外堂附近的楼宇,也都贴满了这些条幅告示,数量比起主街更是只多不少。”
“那倒是有趣。”骆丰明笑了笑,“许是祖城百姓爱戴枯剑山吧。”
“本王倒是以为,这是有人想气一气玄妙宗。”秦王意味深长地说道,“所谓煽风点火便是如此,对吗?骆使者。”
“若是这风可助大秦蒸蒸日上,这火能让大秦国运昌盛,便没什么不好。”
“有道理。”秦王笑了起来。
秦王果然也是一个聪明人,骆丰明暗自琢磨,玄妙宗附近的条幅的确是他派人挂上的,托的就是那位身为郎将的朋友,他也没指望这事能瞒过秦王这尊地头蛇,既然给他看了安江王的牌子,秦王应该就明白了,此事是宫中那位的意思。
呈祭圣旨有固定的流程,上香,上祭品,宣读圣旨,等一套走完,回城时已是午时了,秦王府里热热闹闹,酒菜早已备好。
这桌酒宴皆是贵客,七大宗在此地的长老都已到齐,他们彼此非常熟悉,但在桌上却一声不语,充满了僵硬的气氛。
而这座次也很有趣。
秦王坐在上首,骆丰明坐在他左侧,右侧坐的则是枯剑山的长老。
而玄妙宗的长老坐在边缘,靠近门的位置,脸色铁青。
其他人左看右看,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骆丰明饮了一口杯中酒,打破了沉默,笑着对枯剑山长老说道,“要恭喜枯剑山了,这九门金匾可是圣上御赐,连夜命人打造出来的,出手的是公孙家的修士,比起玄妙宗的那九块,可是要精细得多了。”
来了。
几位长老精神一凛,虽然不动声色,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枯剑山和玄妙宗的两位长老身上,就连秦王也笑眯眯地捧着酒杯,似乎想要看一场好戏。
枯剑山长老心一哆嗦,瞄了一眼直勾勾盯着他的玄妙宗长老,委婉说道,“我宗一山剑修,只爱修剑,这九门金匾的好坏,其实是看不出来的,不过还是要多谢圣上的赏识,说来惭愧,本宗楚长老不过是做了每个修士都会做的事,真是当不起九门金匾。”
骆丰明笑意吟吟,继续说道,“宋长老,可不要谦虚,我知你枯剑山上下皆是一心修剑,但也从不忘大秦百姓,比起某些宗门来说,可是要仁义忠勇的多,也更加承得起这九门金匾。”
某些宗门?
你说的是某个宗门吧?
枯剑山长老心中暗暗吐槽,玄妙宗长老的脸色已经愈发难看了,他想了想,回道,“要说不忘大秦百姓,我们七大宗皆是如此,各宗都有修士在北原参战,为我人族尽心尽力,我枯剑山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出的人手远远比不得玄妙宗和赤霄殿。”
“兵贵精而不贵多!派出一堆实力不济的人,岂不是去送死?还涨了妖族的威风,”骆丰明转过头,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问道,“哦对了,我听说前两日玄妙宗的李长老不幸战死了?这可真是遗憾,乃是我大秦修士的一大损失啊。”
当。
玄妙宗长老将酒杯拍在桌上,冷冷说道,“骆使者,你这是何意?”
“何意?”骆丰明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只是表达惋惜之情啊,长老多虑了吧?”
玄妙宗长老身上有杀气一闪而过,他冷冷盯着骆丰明,半晌后朝着秦王拱了拱手,“秦王,在下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没等秦王的回话,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哎,本官是说错什么了吗?”骆丰明装作不解,轻轻摇了摇头,又抬起酒杯,环视一圈,“来来来,诸位长老,我敬你们一杯,这大秦呐,多亏了枯剑山和你们这些宗门支持,才能长盛久安!”
几位长老点头应是,但心里却波澜四起。
这位骆使者如此针对玄妙宗,难不成大秦是真的要动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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