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锣鼓敲响时,苏启和李扶摇正坐在九层大帐的第二层。
这里也是魏浓妆的地盘,正式名称为军需大帐,也有着美人帐的俗称,当然,是没有人敢在魏浓妆面前提起这个称呼的,虽然她是一个修为低弱的女子,但即使是名门大宗的修士,在面对她时也会客客气气的,一是因为魏家的快速崛起,已经到了连大宗门都无法忽略的程度,二是魏浓妆的确有着超出凡人的手段,这几个月的调动指挥,让很多人开始欣赏和敬畏这个女子了。
美人帐很大,算是整个人族战场的后勤之地,最中心处自然是魏浓妆自己的营帐,最初只是一栋三层小楼,但为了容纳越来越多的下属,现在已经扩建到了五层,而在这栋小楼周围,大批的房屋以圆形整齐排列,从北至南,由西到东,划分成了九个区域,类似井字形。
而苏启现在就坐在五层小楼之上,身旁有一位侍女正在斟茶,对面是宫装跪坐的魏浓妆,她身侧有另外两张方桌,一个属于褚赫廉,苏启的这位熟人也跪坐着,胖乎乎的身子已经瘦下了一圈,显然在天王关内的活并不好干,此刻见到熟人苏启,他脸上有着难掩的笑意。
另一张方桌后跪坐着一个方脸大汉,他脸庞晒得很黑,配上不苟言笑的表情着实很有压迫力,从他身上穿的衣服来看,此人来自于大唐王朝,腰间悬着一柄弯刀,这是大唐的习俗,文官也会佩刀作为装饰,不过从此人右手虎口上的茧子看,他是真真正正练过刀法的。
此人名为赵同景,是大唐的武耀城主,随军前来,成为魏浓妆帐下的一员,和褚赫廉并列,是魏浓妆最得力的两个助手,天刚亮,就被魏浓妆派人喊醒,赶来参加这场茶宴。
所为之事很大,也很难搞。
“军需大帐中有资格接触所有物资调动的一共一百零七人,”褚赫廉开口说道,“从上到下,分别是魏军主,包括我和赵城主在内的七位主管,剩下九十九人则分别属于军需九部,采买、行装、军械、驮马、赏俸、盐菜口粮、运送脚价、灵符丹药以及杂支,每部十一位主事,按照规矩,这一百零七人皆可调阅查看记载物资调动的纸卷。”
“上月妖族共袭击运输队伍二十七次,皆是运输军械、灵符和丹药的队伍,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妖族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赵同景开口说道,他声音有些沙哑,“能如此精确地偷袭,妖族在我军需大帐内必然有奸细!”
“抓来的几个俘虏还不肯开口?”魏浓妆双手捧着热气缭绕的茶杯,淡淡地问道,屋内虽然燃着篝火,但天气严寒,依然有冷意灌入。
李扶摇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他们识海之内均有禁制,强来只会让他们变成傻子。”
魏浓妆抬起头,“但此事不可再拖了,必须尽快将奸细抓出来,不然一旦妖族攻城,后患无穷。”
“理是这么个理,”褚赫廉摸着自己的胡子,有些头疼,“但这可是一百零七人......”
“一百零四人。”魏浓妆插嘴纠正道。
褚赫廉怔了一下,与赵同景对视一眼,魏浓妆这显然是将他们三人都排除在外了,虽然早已得到了魏浓妆的信任,但此番心里还是有了一点感动,他笑了笑,“一百零四人,人数太多,很难在短时间内查完,而且最麻烦的是,这一百零四人来自不同的王朝宗门,势力错综复杂,若是随意调查,很容易引起那些势力的警惕和反感,若是造成误会,可能会出大乱子。”
赵同景也点了点头,显然也在为此事困扰。
魏浓妆看向李扶摇。
李扶摇沉默下来,他轻轻敲打着桌面,好半晌后才问道,“有没有办法缩小怀疑的范围?”
褚赫廉犹豫了一下,“军需大帐是人员最混杂的地方,为了统协天下诸宗和王朝的资源,不让它们感觉自己吃亏,几乎让每一个大势力都派人驻扎在此地,一是提供人手,二是行监督之实,所以这一百零四人才会都有查看调阅案卷之权,这虽然弊病极多,但也是当时天机阁和诸多势力妥协下的一个最好方法,而且为了简化流程,这些翻看调阅案卷的人并不需要记录,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谁在什么时间查看了什么。”
“这是我的失职,”魏浓妆补充道,“我已经派人专门掌管案卷,每次翻阅都要记录。”
“而在这个规矩实行之后,一共又发生了三次袭击,”赵同景冷哼了一声,“但有趣的是,那段时间内翻看被袭击车队案卷的共有一百零一人,他们皆有嫌疑。”
苏启挑了挑眉,“这么多?为何如此多人都要查看案卷?”
“因为‘上头’的命令,”褚赫廉很是无奈,“人族战场的物资七成以上都是从各大宗门和王朝征调而来的,谁家出多少,出什么,都是天机阁与诸多势力协调的结果,但每一家宗门都怕自己吃亏,所以命令这些人定期上报军需大帐内的物资往来数量,衡量自己是出的多还是出的少,这也是在战后争夺功劳的资本之一......实不相瞒,我也有这种任务。”
“我也一样。”赵同景叹了口气,“所以范围根本缩小不了。”
“至少有三个人没有调阅。”
“那只是恰好与他们调阅案卷的时间错开罢了,这三个人在前日也调阅过案卷。”
“既然如此,那便彻查吧,”李扶摇坐直了身体,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会请师父通知各大势力,奸细一事必须解决,此人如鲠在喉,不把他捉出来,整个天王关都放不下心。”
“你有此言就好。”魏浓妆很满意,她脸上闪过一丝杀伐之色,“给我五天时间。”
“好。”
李扶摇点点头,举起茶杯嗅了嗅,轻叹一句,“最好的灵茶啊,我师父那儿都没有......”他饮了一口,又嬉皮笑脸地说道,“走时能不能带走一斤?”
魏浓妆瞪了他一眼,“一斤?这东西我自己才有三两!”
“那就分我......”李扶摇忽然住嘴,起身匆匆走到床边,推开了窗户。
微弱的锣鼓声从北方飘来。
只是片刻,就有无数锣鼓声呼应而起。
“是北城墙!”赵同景猛然起身,“出事了!”
李扶摇面色凝重,回身朝苏启一勾手,“与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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