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道里有着新鲜的泥土气,狭窄,昏暗,低矮,仅能容一人通行,脚下仍有不少挖掘时掉落的浮土尚未踩实,坑道远处有一点稀薄的火光,似乎是悬挂在墙壁上的烛火,摇曳不停。
李扶摇左右望望,“只有一个方向,看样子似乎是通向北城那边的。”
苏启仰头看了一眼,三竹坊的掌柜正在洞口旁看着他们,满脸复杂,既有惊讶恐慌,也有不安和担忧,这个地下坑道的存在证明了徽记戏班很有嫌疑,而他这个为戏班提供了住处的主人,会不会也被牵连进去?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李扶摇冷声说道,又丢过去一块令牌,“派个人去大帐,让邱尔鸿带人过来。”
“好。”三竹坊的掌柜攥紧了令牌,苦笑一声,“两位大人,还请万万小心。”
若只是徽记戏班有鬼,他还有托词,可以用不知情,受人蒙蔽来甩甩责任,最多也就是丢了掌柜的位置,这些年他攒下的家当不少,在三竹坊里的关系也很硬,闲散个一两年,也有其它位置可以坐,不至于没饭吃,但若是这两位大人在坑道里出了什么事,那他麻烦可就大了,就算天机阁不会追究,三竹坊也不敢再启用他,那时候他可就真的要告老还乡了。
李扶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微微弯下腰,向那点火光走去。
苏启在他身后,取出两张隐息符,分别拍在两人身上,这条坑道显然是妖族的奸细所挖,虽然简陋,但至关重要,说不定此时此刻,就有奸细藏身在此地。
那位消失的吕津也很有可能在这里。
苏启默默估算了一下星辰塔到三竹坊的距离,若是吕津藏身在星辰塔之下的坑道里,那以他们二人的脚力,最多只要半柱香,他们就能寻到吕津了。
火光越来越近,那是一盏嵌在墙壁上的长明灯。
“有脚印。”李扶摇忽然驻足,指着灯下的泥土传音说道。
灯火照亮了附近的坑道,在细碎的浮土上,有几个略显纤细的脚印。
“这是女子的脚印,果然是那白苏苏么。”苏启轻叹了一声,“如此一来,我们总算是抓到了这些奸细的马脚。”
“嗯,小心些吧,说不定前面有真正的妖族。”
坑道很直,少有弯路,两人脚步极轻,几近踏雪无痕,如苏启所料一般,只花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经过了十三个长明灯,他们就寻到了一处很特殊的地方。
这是一间方室,三丈长宽,内里除了一张石床外别无他物,四面墙上都悬挂着长明灯,将方室照的通亮,石床上没有被褥,倒是有几本书,整齐地摆在床头,地面有很多脚印,苏启仔细地分辨了一下,脚印属于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白苏苏。
“没人?”李扶摇嘟囔一声,仰起头轻声说道,“这个位置,大概是在星辰塔附近吧?我能感觉到很庞大的灵气。”
“嗯。”苏启点点头,地下的灵气很盛,让苏启的灵眼几乎无法视物,不过任何一个修士都能察觉到头顶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强大灵气。
那是身为半帝法器的星辰塔。
“那边还有一条路,”苏启抬手指了指石床旁的墙壁,“脚印也有从那边来的。”
“看来天王关内的奸细还不止这几个。”李扶摇很是不爽地哼了一声,领头踏入了那条坑道。
这条路依旧狭窄昏暗,这次两人只走了三四十丈就寻到了一处上去的洞口,它约有两人宽,用一块方石遮挡着,上面有阵纹流转。
“还是水月镜花?”李扶摇问道。
“不是,”苏启摇摇头,“只是一个寻常的遮掩阵法,”苏启指了指脚下,“看,这里也有白苏苏的脚印,水月镜花只能单向通行,她每次下来,多半是从这里上去的。”
“弄这么麻烦做什么?”李扶摇有些不解,“她干脆在那间房里布置这种可以双向通行的阵法不就好了?”
“大概是她要与其他人同住吧,她只是戏班一个不大不小的角儿罢了,可没什么本钱要求独住,这种可以双向通行的阵法虽然平时很隐蔽,但穿行时会有很大的动静,水月镜花就不然了,她躺在床上就可以催动,运转时只如春风拂过,若不亲眼去看,即使是同在一室的人也很难察觉。”
“原来如此,”李扶摇恍然地点点头,指了指头顶,“那上去看看?”
苏启将八荒剑提在了手里,“好。”
李扶摇将右手按在方石上,阵纹依次点亮。
嗡。
方石上传来一阵轻颤,一道灵光从阵纹中涌起,方石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一个泛着灵光的洞口,苏启一跃而上,在穿过洞口时光线急剧变化,由弱转强,又迅速黯淡下来。
苏启落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还未等他站稳脚跟,一道阴风就从头顶狠狠袭来。
但苏启已经早就做好了遭受偷袭的准备,八荒剑轻鸣一声,如影般从他手中飞出,在空中撕裂出一道银线,直刺那道阴风。
呲呲呲。
一阵令人难忍的刺耳声音响起,八荒剑似乎刺入了某种坚硬的东西,遇到了相当强大的阻力,但片刻后,阻碍忽然消失不见。
苏启神识一动,迅速捕捉到了那道阴风的位置,它似乎察觉到事不可为,正朝着门口飞速逃去。
八荒剑在空中急转,毫不留情地刺向那扇门。
电光石火间,墙壁塌了大半,屋外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也让苏启看清了那道阴风的模样。
那是一道影子一样的东西,飘在空中时像是染了墨汁的雾气,但身形要更加凝实的多,它只有半人高,在穿梭时速度极快,若不是飞剑的速度同样超绝,这影子多半已经逃走了。
但此刻它已经被八荒剑拦下。
而随后跃出洞口的李扶摇反应也很快,他一步迈向天穹,两手下按,数不清的黑白丝线从他手中飞出,刹那将这间小院围住,织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监牢,如一道天罗地网。
“你走不掉了。”他盯着那道影子,气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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