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朝!”
朝堂上,左右文武官分立,个个却是显得慵懒散漫,对于前几日得知的军情急报并没有过多的焦虑,前站的几位白花须发老臣,个个呆若木鸡,仿佛无心在这朝堂之上。
“李大人,你可有事要奏?”
皇帝慵懒的声音对着雅雀无声的文武百官说道。
这时站出一瘦弱的官员,拜道:“奏陛下,臣有事要参。”
皇帝打了个哈欠,指着他说道:“有事快说,没事退朝。”
“臣参威远大将军,平南亲王,抢夺民女,私占公田,手染命事一案。”
皇帝听见是平南王的参奏,道:“前几日朕不是说过了么,此事交由刑部与大理寺共审,已经是完结,不过是平南王旧部所为,人也杀了,案子已经是了解了,爱卿为何是旧事重提。”
皇帝显得很是不耐烦,仿佛是不想听见平南王任何奏事。
李大人不依不饶道:“臣参他平南王私集兵马,有意图不轨之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却是议论纷纷。
“怎么会,相隔甚远,平安王已是沉沦酒池肉林,却哪里有心计谋夺?”
“此话可不能乱说,却是挑拨君臣关系。”
“李大人......”
皇帝不胜其烦,挥挥手道:“除了平南王,诸位爱卿还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臣刑部司参平南王暗杀重臣,私窃朝中要文。”
见又是平南王,皇帝则是上手将案台上的物件通通扫落在地,大吼道:“听不见朕说的话么?”
见皇帝发怒,文武百官纷纷下跪拜道:“陛下息怒。”
皇帝看了眼身边的李公公,李公公明事理宣道:“退朝!”
皇帝转身欲走,且是还有几人想上前再论,李如芳阴**:“陛下累了,大人有事明日再奏。”
见皇帝退后,朝堂上老臣都不出声,看上去较刚才变得有些精神,各自使了眼色便退去。
“萧大人,请留步。”
这时候,一个阴尖的声音唤住了前方身披红巾的老臣。
“边关急报一事,萧大人难道就不着急么?前几日还是激愤在朝,怎么,到了今日便是如此镇静,莫非是已有了解决之方?还是说,你与逆贼平南王互相勾结,有了夺取的意图?”
“狂悖之言!此乃天子朝堂之上,李大人如此疯言疯语,岂不怕杀头之祸?”
“你们都不怕掉脑袋,我又怕什么?”
“今日胡乱攀咬,却是不是李大人的做事手段,意欲何在,老臣多不想闻,只是劝大人一句,江湖之大,仇敌深远,临危受命,却是有如天降神兵。”
李宗弦笑笑,也不再继续答话。
御书房内,李公公将李宗弦引了入内。
“陛下。”
皇帝头也没抬,只盯着手中毛笔下的墨画,道:“来啦。”
李宗弦看皇帝是有些不太高兴,当下便拜倒在地,道:“臣在朝堂之上参平南王,实在是为大魏之危急关头解难之举啊,并是有他意图。”
李宗弦见自己痛心疾首之呼却是没有换来皇帝正眼相待,便是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李公公,李公公笑了笑,对皇帝说道:“陛下,李大人手中定是有了平南王逆谋的确凿证据才是敢在朝堂上如此说话,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攀咬他。”
皇帝抬起头,表情难以琢磨的看着不远处的二人,道:“这么说,是朕的不对,是朕冤枉了你?”
李宗弦听在耳里,身子又是往下趴低,瑟瑟发抖道:“陛下,臣不敢,陛下明察平南王,他手握兵权,定是在密谋不轨!”
皇帝停了手中笔墨,意味深长道:“知道朕为何不杀平南王么?”
李宗弦略微震惊的抬头看了眼皇帝,诚惶诚恐道:“恕臣愚昧,臣不知。”
“平南王虽为先皇义子,却是有着夺天的聪慧,但是,我们诸多皇子中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虽然我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哥哥喜欢对他在背后玩弄些伎俩,但他却对我们一点威胁都没有,从小到大都是唯唯诺诺,算是最好说话的。”
“他十七岁便平南有功,十九岁便封了将军,功绩显赫到让人妒忌,但是这也改变不了他身上流血外宗血脉的事实,先皇无论如何都不会立他为天子,与他争,反而显得小气。”
“如今我那几个哥哥都是颓了,而他,虽然是沉醉在烟花柳巷中,但是我知道,他定是对当下战事不甘,如今朝中无人出征,梵人来势汹汹,平日里个个吹嘘上天的将军门在听闻梵人坑杀我大魏将士百姓后变得畏手畏脚,没有一个敢站出来!”
皇帝说到此处,直接是大声吼了出来,吓的李宗弦二人身子一抖,却是不敢再多言语。
“如今,除了他平南王,我大魏还有谁可与梵人一战?”
皇帝指着李公公问道:“你么?”
李公公受宠若惊,连忙尴尬笑着摇摇头。
“还是,你?”
李宗弦趴在地上,头已经是磕在了地板上,一言不发。
“杀平南王,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要把夏家军最后的期盼给熄灭,让夏家军不复存在这世上,可是,夏清已死……”
“但是夏清之子夏寒还生存在这世上啊,陛下!”
李宗弦突然打断了皇帝的自言自语,痛心疾首大呼道。
“夏寒?不过是个稚子,是有何惧?他夏清手持兵权与防御图迟迟不交,难道我杀错了么?这等逆贼,是要来与何?”
“陛下,夏清是该杀,但是,可不能留下祸害,夏家军一日知道夏寒在世,那么,陛下手中的军队还是……还是姓夏。”
李宗弦有些怯懦的看了看皇帝,还是小心翼翼的说出了后面的话。
“荒唐!那是大魏的军队,是朕的军队,怎么是姓夏?”
皇帝勃然大怒,明显是着了李宗弦的道。
“李宗弦,兵符一事你拖延了一年有余,如今却是人与兵符两空,梵人就在眼前了,你却让我杀平南王,不是让我将整个大魏恭手让人么?”
李宗弦声音略微有些悲切,道:“陛下,兵符不在他处,就在平南王府!且夏清余党都为平南王所纳,这也是,臣今日在朝所奏之由,还望陛下三思啊!”
“荒谬!”
皇帝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李宗弦,显得有些愤怒,而后指着他吼道:“李宗弦,你孰轻孰重是分不清么?”
李宗弦当下便是明白,道:“臣,明白!”
“梵人此行霹雳雷行,且有破竹之势,关口是说丢便丢,定是有备而来,前线尸横遍野,梵人屠城惨烈,应是有背水一战的念头,如此凶残,可是让人头疼。”
“下去吧,平南王一事,他日再说。”
“陛下,兵符一事……”
“没听见朕说话么?”
李宗弦毕恭毕敬后退,道:“微臣告退!”
见李宗弦出了门外,李公公是立马殷勤上前替皇帝捶背,道:“李大人今日未免也太过于放纵了些,竟然是在朝堂说说出……”
李公公说道此处顿了顿,轻轻咬了嘴唇,吐字柔弱无力继续接着说道:“谋逆二字来。”
皇帝闭目不语,显得很是疲累,道:“李宗弦确实不同往日可比,他知道朕太多的秘密,在行为举止上也显得主张了许多,开始变得笑面吃人了,暗客的事情只字不提,朕也懒得问他,便是杀了平南王手下心腹还是不满,若要是再没有人能在这朝局中牵制住他,我看啊,他就要跳到天上去了。”
李公公面带微笑,阴柔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他与平南王都不让我省心,如今又半路杀出个梵人来,梵国定是知夏清覆灭,开始有多妄想,弹丸之国,岂敢卷何风浪!”
“陛下说的是,梵国不过是弹指可挥的野人,做些吃斋念佛的事情,却是干着屠城的勾当,实在是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李老头,你说朕杀夏清,是不是错误之失。”
李公公听见皇帝如此发问,当下便是停了捶揉的手,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怎么?需要想么?”
李公公又露出笑容,继续缓慢揉搓着皇帝太阳穴位,语气显得斩钉截铁,道:“为人臣子,不将尊上放在眼内,是为不忠。为人将领,把士兵生死置之度外,是为不义。为人子,任父落入贼手而不救之,最后命丧他乡,是为不孝。陛下,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人,留在作何?”
皇帝听李公公所言,当下是笑出声来,道:“李老头不必安慰朕,朕知道,夏清是个能打仗的好将军,打的还是胜仗,民间说朕卸磨杀驴,是不为过,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夏清过于猖狂,事事上却要与朕作对,很多时候,朕明明已是给了他台阶下,却非要让朕在文武百官面前龙颜尽失,不杀他,难解朕心头之恨。”
“该杀,该杀!”
“对了,他家独子夏寒可有下落?”
李公公看了门外左右,道:“此为李大人之事,奴才不敢多嘴。”
“怎么?什么时候李宗弦是比朕还要可怕了?你是想掉脑袋了么?快说,有事朕替你兜着。”
李公公顿了顿,在皇帝耳边细声说着,皇帝当下便露出惊诧的表情。
“当真?”
“奴才以命根子发誓,此事千真万确!”
“你这老东西。”
皇帝陷入了沉思,良久缓缓说道:“江澜?”
“江湖动澜惊天色,凉城锁月妙山秋,好一个江澜。”
“陛下,这诗是?”
“多嘴!”
皇帝站起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来回踱步,半晌也不说一句话。
而后道:“李老头,你说这江澜,不,夏寒,会不会忌恨朕?”
“陛下为天子,万民之主,普天之下,又怎么会有人憎恨你,若不是陛下,何来的天下太平,何来的风调雨顺,何来的腹中鱼食,夏家公子定是不会记恨在心。”
“既然他入身江湖,那就不多打搅他吧,如先皇遁入空门般忘却尘世,与世无争也好,看来是遂了他爹的心愿,做江湖浪子去了。”
“对了,上次暗客去捉平南王千金一事何如?”
李公公脸色并不太好,有些难以启齿,慢慢说道:“本来是捉住了。”
“什么叫本来是捉住了?”
“本来是捉住那姑娘,后来李宗弦又给放了。”
“放了?为何?”
“就在派出暗客不久,李宗弦有送出一道密令,是要把那姑娘放了,他说此举会激怒平南王,而没有实质的进展,反而会让平南王狗急跳墙,直接,直接起兵造反。”
“混账东西!”
皇帝一掌拍在书桌上,震的茶杯清脆乱响。
“现在不是平南王造反,是他,是他李宗弦要造反,他想干什么,却是比夏清更为嚣张!”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龙体要紧,龙体要紧。”
“说好了,捉了平南王千金,而后让他誊出夏清余党名单,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夏清的党羽所在。”
皇帝有些愤怒,却是拿起茶杯灌了一口,道:“不过如今也是无济于事,夏清内患已经算不上大事,也不会翻什么浪来,梵人才是头号大敌,好在是这李宗弦阴差阳错留了那姑娘性命,若真是杀了,那就等于是杀了平南王,甚好。”
这时,李公公小心翼翼在一旁问道:“陛下当真是想让平南王出征前线?”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人选?”
“大将军府……”
“别提了,那就是李宗弦在朕面前讨来的奖励,却是没有实质用处,用他,还不如让你去打仗。”
“奴才不敢,没有与大将军相比的魄力。”
“平南王他是真看破政局也好,是假沉醉烟花水粉也罢,但他是最无野心的一个,也是对大魏有着忠心守护的一个,若他不是流血外宗的血,朕这皇帝还真想给他当当。”
李公公惶恐,当下便是趴在地上,叩首道:“陛下可不能乱说这话,传入他人耳中,是要引来无数争议。”
皇帝望着趴在地上紧张的李公公,笑道:“慌什么,朕不过是玩笑之言,这帝王之位我想他也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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