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余点语，我知道你。”易声眸子里跃动着兴奋的碎光，她又凑近了一些,似乎是想把余点语上上下下都打量个清楚,“三年前我就记住你了,那时候有场比赛。你……”
“考试要开始了,严禁交头接耳！”监考老师总算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出声将余点语解救，易声朝她咧嘴一笑,低声说，“那你先考试，我们考完再说。”
余点语：“……”
好、好热情的人啊,让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招架。易声的交朋友风格和唐芙有点类似，但又不像唐芙那种感觉。
打开自己的颜料盒，余点语还能察觉到身后那极有存在感的注视。
如果说唐芙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会照拂他人的大姐头,那么易声的区别就在于她是有侵略性的,自信而大胆。
余点语的记忆中没有过这个名字,她很确定自己与易声并不相识,三年前也是如此。
她倒是记得三年前确实有场比赛，那也是家里人随口让她去参加一下,余点语便将画交给了父母的助理,后续她没有再管过。
唐君望告诉她，现在是磨砺画技的时候,除了那些必须要去的比赛没必要浪费时间,所以余点语给的还只是平常自己的练习作。
没想到就得了第一名，最后变成了家中展示柜上的一个奖杯。
——铃声响起，上午的考试结束了。
余点语将画笔放进水桶里,拿着已经干透的画纸扭头去交卷时瞥到易声的画纸，惊得睁大了眼睛。
空白的，易声居然什么都没画，就这么交了白卷！
今天的考试过了之后可就有七所学校保底了，谁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易声上午场给白卷，就已经把自己丢在了这七所学校之外。
要么她就是铆足了劲只想靠后面两天的高难度学院，要么她就是过来玩票顺便陪跑的。
余点语觉得易声的种种表现比较像后者。
“你怎么一脸惊讶的样子啊？”易声好笑的看着她，还
打量着余点语用的颜料，嘀咕道，“原来有的人用这么普通的颜料都能画出那么厉害的效果啊，天才……”
余点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易声反正也没画，不用洗笔也不用收拾东西，就在边上看着，一边锲而不舍的搭着话：
“你知道吗，刚刚考试的时候我光顾着看你画去了，自己就忘了。不过你在这种考试里这么拼命干什么，你没有被免试吗？”
易声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去看别人画画，也是第一次对别人提起这样的兴趣。余点语画画的时候特别的认真，有种忘乎所以的专注。当时的灯光打在余点语的瓷白的脸上，衬得她像个洋娃娃一样。
易声不由得想，那双眼睛。
若是那双眼睛都有着相同的神采，那该有多勾人？现在，就足以让人动心了。
她在三年前落败于余点语，之后一直很想见余点语一面。只是后来余家出了好大的事情，一夜之间便消失在常晓市的上流圈子，易声一直记在心里。
哪怕后来找了唐君望学艺也没从老师的口中得到一点余点语的消息，这个人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
易声眯着眼打量余点语身上穿的校服，宝海市七中美术一班。
果然是她。
她考试的时候一直看着余点语，因为她觉得余点语现在似乎和之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除了画技是一如既往的精湛。
穿的，用的，整个人的状态，有种被生活碾压过的脆弱感。
易声以前还一直把余点语作为假想敌和竞争对手，想着去追赶，那时候的她是仰望着余点语的身影的。而现在不一样了，她更偏爱余点语现在身上的那股脆弱感，让她想去靠近，一靠近，易声就觉得自己有无尽充沛的灵感。
“……免试？没有。”余点语根本就没听过，就算真的有免试，名额也是早已内定好的，怎么可能轮得到自己。
易声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交白卷，是因为她是免试生吗？那……还来考试干什么呢。余点语垂眸，这些也不是自己该想的。
易声还想再说点什么时，外面传来同伴的呼唤：“声声，该去吃饭了。”
“嗯，就来。”易声应了句，挥下手示意她们再等等，转头问余点语，“哎，小余同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啊？我看你是一个人来的，我请你吃好吃的啊，这里我很熟。”
“不用，谢谢。”余点语平静地道谢，细致的盖好颜料盒，走出教室。
易声：“……”比起三年前，小余同学好像更有性格点了。
真不错。
她出去的时候，那几个等她的女生围过来热情地和易声聊天。
“声声在里面和谁搭话啊，你今天还来考试干嘛，要是我有保送免试，那我肯定今天就懒得再跑一趟了，真麻烦人还这么多。”
易声笑了笑：“我又不是来考试的。”
她是来找人的，现在还找到了。
“你晚上要去和唐先生吃饭么？对了，你说你有个同级的师姐，人呢？能当你师姐肯定也来这考试了吧，还不带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现在就在我心里啊，来你来看，来看。”易声笑嘻嘻地将身体凑过去，惹得同伴连说了她几句胡闹。
余点语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的食堂吃饭，今天她带了吃的来，书包里还有那些桑舟买给她没有吃完的零食。虽然桑舟交代过不要把零食当饭吃，她低下头看着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面包，这样就不算只光只吃了零食了。
刚在想这个，桑舟的消息就来了。
【下考了吧，中午吃点什么？】
余点语只将自己手里的面包和牛奶拍了过去。
姐姐：【就知道你为了方便不会去吃点有营养的。】
姐姐：【回来要好好补一下】
桑舟知道余点语就是个安安静静的性格，又不喜欢往人群里去，倒也不会勉强余点语去重新买到什么吃。
在学校里也就是因为有唐芙陪着余点语还能按时去食堂吃点有游说的，桑舟稍稍放心点。
来了这边考试饮食要自理，桑舟就没那么放心了，每天到了饭点都要来问一嘴。
余点语
也问：【你中午吃什么？】
那边很快传来一张图片，是在小餐馆里，对面坐的是比了个耶的胡嘉汉，底下就是几盘小炒。
姐姐：【吃盒饭】
姐姐：【没有你炒的一半好吃。】
可怜巴巴的语气，余点语一下就被逗得勾起唇角，总觉得回去之后不仅是自己要补，桑舟也要补一下。
她继续打字过去：【多吃点！我今天上午第一场考得不错，不用担心我。】
桑舟：【我知道你可以。】
余点语这才收起了手机，嗷呜一口咬住面包。只要她有正事要做，专注就会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烦恼。只要不去提起那些烦恼……她和桑舟之间的相处似乎也会自然许多。
她没去食堂，加上考场休息时候是进不去的，就去了另一栋楼有休息座的大厅。
余点语看着外面出神，嘴里还在吃东西，没意识到后面的电梯里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人见到远处的少女后动作明显停顿了下，周围跟着的人立刻询问：“唐先生，怎么了吗？”
唐君望皱着眉看着坐在那里的余点语半晌，周围的人不敢走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好茫然的在边上默默等着。
“你们先过去。”唐君望摆手，将众人从自己身边散开，对着余点语大步走去。
余点语是看到有影子被出现在自己边上才后知后觉回头，看到那熟悉的脸之后吓得手里的面包都差点掉了下去，哆嗦了下里面就站直了：“唐、唐老师，您怎么会……”
她不知道竟然会在这里以这种尴尬的方式遇见唐君望，人也傻了，手足无措。
唐君望的眼中只见到往日最是得意喜爱的学生现在落魄的样子，又气又急，冷哼一声：“你倒是还知道我是你老师！”
余点语面包还没吃完，捏在手里动都不敢动一下，想过很次要怎么和唐先生道歉，到了此时此刻也只能干巴巴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家里出事是一回事，放弃你自己是另外一回事，这笔账我稍后再和你算，你现在和我来一趟办公
室。”
余点语只好惴惴不安的跟过去。
也是进了电梯余点语才看到，原来这里不是教学楼，是教授办公室。自己怎么就忘了，唐君望是常晓大学的特聘教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了。
“你要考哪个学校，说说。”进了办公室，唐君望也没说废话，直入主题。
余点语抬起头：“阿曼德。”
唐君望这才点点头：“我本来也是想让你去阿曼德，国内的这几个体系没有外面的更合适你发展。去国外的机会，一定要尽全力争取到。”
“我会的老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余点语点点头。
唐君望摇头：“现在不是你想考就能考得上的时候了——”
余点语不再是被余家的资源保驾护航的娇小姐，她没有任何的背景，在这一点上就已经会被碾压千百遍。顶尖的艺术院校厮杀如此残酷，从寒门鱼跃龙门几乎不可能发生。
“今年报考阿曼德的有四千人，只录取一个，免试保送一个，你知道竞争有多大吗。”唐君望皱着眉，语重心长。
余点语既然来了，当然想到了这些：“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怎么不早点过来找我？！”唐君望对这不开窍的学生真是恨铁不成钢，气得怒拍了下桌子，“说是说录取一个，实际上那个录取名额也是已经内定的！常晓考点这边的两个名额，都是由我来选送。”
整个考生的水平看下来，足够达到阿曼达录取水平的不过几十个人，在这里面能够进入筛选的，都是家世、专业、人脉都拔尖的人。如果余点语以她现在这么进考场，有顶级的水平又有什么用，照样会被人顶下去。
那样太可惜了。
这些余点语也想到过，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她也能明白唐君望的的良苦用心，不过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录取上而已。
“你的作品集准备好了吗。”唐君望问道。
余点语点头。
“你今天下午不要再考了，回去把你需要的材料都给我，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只要你真的想要去阿曼德读书。”
这一个名额唐君望本来就是留给余点语的，他在报名的名单上看到了余点语的名字，今天特意过来确认。
现在把名字交上去还来得及。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小姑娘面对如此省时省力个方法竟然不买账，摇了头：
“谢谢你老师，可是我不想要这样。”
“凭你自己是没有办法考进去的，你不是清楚这一点了吗？！”唐君望不知道余点语是哪根筋搭错了，“你的水平是没有问题的，这也并不是作弊，你早一步或者晚一步来找我，这个名额本来就是你的。”
余点语放在身后的手悄悄的握紧了，她也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几天以来，有太多人在她的耳边说身份，地位的重要性。如果是以前的余点语确实不会把这些当回事，现在不同于往日。
就连是桑舟，也和她说起过这个问题。
这让余点语突然产生了一种迟到的叛逆感，她现在对这些本来就敏感，也不想去接受他人的帮忙。
自己的未来要自己去争取，她明白这个道理。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唐君望以为是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继续劝说道：“拼人脉一直是圈子里潜移默化的规则之一，你不去这样做别人也会去这样做，能得到这个内推名额，你可以更快的达到你的目的。”
这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机会，余点语已经足够幸运了。
余点语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唐君望：“如果没考上那我也认了，因为我想靠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每一步都走的毅然而坚决。
在她走了之后，从楼道的拐角处才蹦达出来一个金发少女的身影。
易声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她来找唐君望问点事情，对办公室的路轻车熟路，刚好就看到里面有人，就没有贸然前去打扰。
“……师姐，看不出来你还挺倔的。”易声看着余点语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种玩味的笑。
余点语将午餐吃完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回到了考场。
下午的考试她是一定会参加的，唐君望的建议她就当做自己没有听到过，会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考得更好。
易声仍旧是在打铃声响起的同时踩点进了考场，余点语没再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作画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天的考试很快过去。
第二天考试也很快过去。
但是第二天换了考场，她没有再见到易声。还以为不会再见到那个张扬的金发女孩子了，到了第三天阿曼德艺术学院考试的时候，她居然又看到了易声。
考试进行到第三天，考生明显变少了。
一个考场里面只来了半数的考生，加上阿曼德是需要提前准备作品集的，很少高考生能有这样的精力。
易声进来的时候，还和她挥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余点语：“……”
开考前，她在准备颜料，易声突然跑过来找她：“小余同学。”
余点语抬头：“怎么了吗？”
在这里易声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人，如果点头之交也能够算是朋友的话，那就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你能借我一点颜料吗，我没有带。”易声无所谓的耸耸肩。
余点语：“？”
她惊得眼睛又再次瞪大了，这么重要的考试居然这么随便的吗，颜料都是靠现场找人借？！如果自己没有借给他的话，那易声岂不是就考不进阿曼德了。
余点语自己过来的考试，所有的东西都带的很齐全，为了以防万一更是带了多出的一份。累是累了点，但保险。
考试已经到最后一天了，她没用上，给易声用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易声看不看得上了。
易声，就像是三年前的她，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包括颜料。
“我的是很普通的颜料，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就拿去用。”余点语打开自己的第二层颜料盒。
易声笑眯眯的：“有的用就不错了，当然不挑剔，更何况你不是用这些普通的颜料画出了超级厉害的考卷吗？”
余点语被人夸了，对方还
看上去这么真情实意。她对于这种情况没有招架之力，就腼腆的低下头，把颜料递给了易声。
阿曼德的考题是三天里面最难的，余点语拿出了全部的专注力去画画，那考试时胶在自己身后的目光也不见了，易声竟然也认真了起来。
上午场结束后，余点语在交卷的时候瞥了眼易声的画。
这个风格——
她再熟悉不过，是师承唐先生的学生。
老师当时说手上有两个免试的名额，难道说另外一个，是给了易声吗？
易声对她狡黠一笑：“一起吃饭去吧，下午还有借你的颜料用，不能让我请你吃个午饭吗？”
余点语摇头想要拒绝，易声已经恰是距离的拉了她的胳膊一把，“走了，不过就吃个食堂饭而已，这么不给面子。”
她不说话，易声就笑眯眯在前面等着。最终余点语无奈地起身：“我自己付钱。”
“随你。”易声笑道。
食堂有专门为考生开辟的窗口，余点语和易声到的晚了些，前面排了快十个人。易声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又看见乖乖排在最末尾的余点语，把自己的烦躁压了下来。
……就当体验生活了。
如果是自己，易声肯定懒得排队。
“哎，你看热搜了吗！memory的那个，刚刚才上的。”
“又上？还有完没完，不会又是那个骗子的事情吧，不是前几天才刚刚才上完热搜吗？”
“……话真可别说太早，这次不仅仅是那个买家出来爆料之前自己发道歉微博是因为被memory花钱做的公关，而且还有好几个人出来声援他，说自己买到了赝品，连鉴定结果都甩出来了。”
“靠？？”
排队的人都是考艺术的，对艺术圈的事情一向关注，这会拿着手机全在议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连后排的余点语都听得清楚。
memory……今年是怎么回事，它怎么可能会将藏品造假？
“不可能，谁都知道memory卖出藏品的收藏价值。”易声本来就排得心烦，往前
面喊了句，“闭嘴吧你们，听风就是雨。”
说完，易声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果然已经爆了。
点开后看着那个原始微博，包括了memory公关人员谈价的全过程，以及另外几位的权威鉴定说明。
易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余点语也拿出手机。
但她并不是为了去看微博吃一口瓜，而是奇怪今天为什么桑舟没有找自己，也没有在午饭的时间点问她会吃什么。
从今天早上之后，桑舟的聊天框就一直没有消息。
好奇怪，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想了想，还是去发了消息问：
【姐姐？】
【我考完上午了，你中午吃什么。】
【是在睡觉吗？】
打饭的时间有多久，她就盯着手机等了多久。
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那边一点回复都没有。
……
宝海市。
拉紧了窗帘的房间里昏暗无光，只有那人修长指间夹着的烟头有着零星的火光，烟味充斥着整个密闭的空间。
会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被丢在床边，亮着的屏幕上赫然就是不久前memory被骂上热搜的微博，舆论和前几天相比完全不同。
无尽的谩骂如同洪水一般倾泻，桑舟只是点开看了半分钟不到，就烦的丢了手机。
她还是看不得，明知道是齐瑜犯的错，但受损的却是桑家的产业。只有在memory已经到了这种濒临崩溃的水深火热时刻，桑舟才发现，自己始终放不下。
那种责任感如同天生一般，重重的沉在她的肩头。
桑舟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直到唇舌之间全是苦涩的味道，才猛然转身拿起手机，拨通了闻岚的电话。
“订机票，越快越好。”她的声音又冷又沙哑，“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终于要去见面了！
别人眼里的桑总：桑舟好厉害回来力挽狂澜要拯救公司手撕坏人了！
实际上的桑总：想老婆了，必须公费过去看老婆。（公费呢！）
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