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走出房间,又看到与她童年时一模一样的别院。
院内有几名侍女正在清扫落叶,石桌上热着丰富的早膳。
还有唐平恭敬的跪在一旁。
见她出来,唐平重重的磕下头:“请陛下用早膳。”
早膳?
早膳?
星澜深吸一口气:“他人呢?”
“玉贵妃让小的照看您用早膳。”唐平依旧垂首道,“还请小的替他的跟陛下道个别,他去给老爷和夫人守墓,近些年都不会回来了。”
近些年都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星澜只觉脑袋一阵阵的眩晕。
“唐平!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她怒极,“替他道别?你有几个脑袋替他道别!”
唐平却又再磕头道:“陛下,小的以家族名义发誓,昨日的一切都是小的自作主张,小的擅自将您引过来,跟您下了迷药,再将您送到玉贵妃的床榻上,玉贵妃此前毫不知情。小的狗胆包天,罪大恶极,请陛下惩治。”
“好一个狗胆包天,罪大恶极!”星澜气的直抖,“昨日的事情朕不想再提,他现在人在哪!”
唐平不语。
“他人在哪!想活命就说!”
唐平终于抬头,哀求的看着她。
“您让他走吧,陛下。对你俩都好。”
星澜不说话了。
唐平说的是实话。
只是她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别院还一同平常的恬静舒适,侍女扫把扫过树叶的沙沙声最能抚慰焦躁的灵魂,建造它的人却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她赢了,他却输了。
操持数年,落得孑然一身的下场。
输的比谁都惨。
直到最后,他都舍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
良久后,星澜独自朝门口走去。
“陛下?”唐平有些慌乱,“您……还未惩罚小的。”
“你走吧。”星澜沉声道,“去好好照顾他。还有……转告他,皇宫永远为他打开大门,他可以随时回来,以任何身份。”
她想了想,将院子里的到处嗅嗅的小白狗抱在怀里:“狗我带走了,以后我来养吧。”
……
星澜抱着狗独自一人徒步回宫,想消化因玉京秋离开而积郁的情绪,反让这股情绪越累越多。
玉京秋的离去不仅仅意味着她失去一位贵妃,一位能臣,更意味着她身边少了一路同她并肩走来、共担风雨的伴侣。
像是鸟儿少了风,鱼儿失了水。
以后,她身边没有京秋哥哥了。
她在殿门口驻了足,抬头,良久的看着牌匾上的“凤鸾殿”三字,将眼泪逼了回去。
牌匾上的字字体细柔宛转,笔锋处却也刚劲有力。
一如写下这三个字的人。
她的母亲。
“陛下?”霜月从门口探出头来,惊诧道,“哇!我突然感觉您在门口,就开门了,您真的在!我们到处都找不到您!还以为您不见了!哎?这不是……的狗吗?”
星澜跑出去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跟着,走的又匆忙,让霜月很是担心,毕竟玉家出事,星澜一定是最难受的。
却未曾想到回来的时候,从她的面上看不出一丝伤心的痕迹,平常的仿佛只是出门散了个步。
“我这么大人了,还会丢?”星澜微微笑了笑,看到霜月眼底的瘀黑和满目的憔悴,叹道,“你这段时间跟着我奔波太辛苦了,又是一夜没睡吧?快去休息休息。”
“陛下,奴才不辛苦!”霜月听到安慰,内心一阵发酸,忍不住呜咽出声,“都是奴才不好,没有管教好身边的人,才害了您,害了玉贵妃。”
“别哭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星澜将低头抹泪的霜月抱到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以后咱们都要把眼睛擦亮了,看清身边人。”
“唔,嗯……”霜月靠在星澜肩上拼命的点头。
她本来已经想好了一大串安慰星澜的话等着回来对她说,却不想一见面,竟成了星澜安慰起她来。
“回去睡会吧,一会儿还要忙一天呢。”星澜拢了拢霜月的发,“这小狗以后就养咱们这吧。过些天有空了,找人来把凤鸾殿的牌匾拆下来清洗一道。”
“咱们这,也该换换新气象了。”
……
盯着霜月回房后,星澜独自推开寝殿的门,正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的梳妆台前。
“先生。”
对于张先的到访,她毫不意外。
“哦?你居然这么早就回了。”张先起身,一双狭长的美目在星澜身上上下打量,怪异的目光让她一阵不适,“我都准备替你再拖延两天了。”
星澜平静道:“今日是我第一日上朝,我怎会不回。”
“别人刚为了你家破人亡,就为了上朝陪这么会儿就回了,是该夸你呢,还是损你呢。”张先戏谑的说。
“随您怎么说。”星澜坐回梳妆台前,利落的拆下发簪,让长发倾泻,取了柄黄花梨木梳,一丝丝的理顺。
她的发长、发量多,头发又束了一天一夜未解开过,此刻根根如亲密恋人般交缠,很是难打理。
“其实离开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张先又道,“他想要的,你这辈子都给不了。时间拖的越长,对他来说越痛苦,不如早死早超生。”
星澜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话。
她面不改色,却手持木梳狠狠梳向一团搅在一起的青丝:“我时常在想,您独居湖心小筑,是如何做到耳听八方,消息四通八达的呢?人才走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木梳骤然被身后的张先抽走,他挽起她理不顺的一簇发,取了妆台上的茶粕水,细细的抹在她的发上,很快将那簇杂毛柔顺的分离开来。
“发质比我的还差,你还是不是女孩子了。”张先嫌弃道。
星澜没理他,直直的看着镜中张先娴熟的动作,木梳在她的后脑滑过,带来一阵阵的放松感。
曾经的反皇派第一人张先,竟如此专注认真的为女帝挽发,这画面,任谁看了都觉得怪异。
他替星澜挽了繁杂又大气的高鬟望仙髻,需要将头发分成十多股,一一束起,再挽成髻。
这么复杂的发髻,即便是心灵手巧的霜月也不一定能挽好,星澜简直想不出张先一个男人怎么动作这般娴熟。
张先却是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主动说道:“闲着无聊,自己学的,本想梳给我未来的妻子的,没想到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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