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使臣并没有在京中多作停留来等待星澜的回信,只稍稍修整两日后便踏上了返程的路途。
星澜也礼貌性的送上几株梁国独有的观赏珊瑚作为回礼。
这封信没有在朝堂引起多少轩然大波,不过其中字句细细品来还是很令人玩味。
用萧景言的话来说,那不是“与梁国女帝同治天下”,而是“女帝嫁我啊,梁国就当嫁妆吧”。
——真正令朝臣感到紧张的,则是半个月后的又一封来信。
来自卢国,写信人正是卢皇,也就是萧景言的父亲。
两位邻国皇帝几乎是同一时间给女帝写信,绝不是什么好事的征兆。
上朝时,星澜亲口一字一句的将两封信一起读给百官听,引起了朝中轩然大波。
除赵国想和她梁国结盟外,卢国也想继续维持盟约。
并且卢皇在信中透露,赵国已然和东面的晋国结盟,准备年后天气转暖时南下,一并吞并卢、梁两国,说先前赵国寄来的结盟信不过是障眼法。
信的最后,卢皇还提出,想与梁国女帝面谈,共商对策。
两个邻国要开战,都来找梁国结盟?
事到如今,梁国夹在当中,必须做一个选择了。
星澜将信件放下,目光扫过殿中朝臣,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百官面色各异,有苦苦思索的,也有胸有成竹的。
“自然是继续与我卢国维持盟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人急匆匆的从殿门外挤到最前排来,一点没不守上朝的规矩。
虽说星澜已经听出了这人的声音,但有胆子做出如此逾矩之事不怕受罚的,不用说,正是萧景言。
曾经的卢国四皇子。
他官职低,上朝并不是每天都要到,到了也只能站在殿外。
本来站那么远是听不清女帝声音的,但因着早打听到今日朝上会商讨此事,就找了个机会冲上来。
萧景言急道:“陛下,梁国与卢国素来交好,此前就曾共御赵军,更是……结下了秦晋之好,万不可因为赵国区区几块玉石受了挑拨啊!”
星澜没有追究他在大殿中跑跑跳跳的逾矩之行,却也对他的话语不置可否,望下其他臣子道:“其他爱卿的意见呢?”
一位老臣上前一步道:“陛下,萧妃护故国心切,臣等亦可以理解。只是危机之前,不能因小我而失了大我。赵国从前虽与我梁国交恶,但此一时,彼一时,他们新皇继位,又已向我梁国示好,我等又何必与卢国会面惹他糟心,多竖敌人。”
萧景言正想反驳,又一年轻武将站出道:“臣附议。请陛下想,晋国与卢国接壤,却并不与我梁国接壤。若卢皇所言非虚,赵国与晋国结盟,想要挥兵南下,联军也只会从卢国打入,而不经我赵国。届时我军可从后方攻入,里外夹击,顺江而下抢占卢国大半壁江山,只要占尽地理优势,即便是联军也奈何不了我军。若卢皇所言为虚,则我军更是以逸待劳。”
这位年轻将领姓程,是新提拔上来不久的校尉,本来朝中许多人不服,但今日他结合地形、时机,将当前形势分析的有理有据,引得不少朝臣点头称赞。
萧景言听此人一口一个攻占卢国、瓜分卢国,只觉气血上涌:“你们先与卢国结盟,怎可如此背信弃义,趁人之危夺人疆土!”
“萧妃,你既已入了陛下的后宫,就是我们梁国人了,怎能还口口声声为卢国说话。”
“不错,程校尉言之有理!萧妃难道是忘了当初卢国是如何将您送来的吗?真正对您好的,是咱们女帝啊!”
“臣也附议!”
……
萧景言被这些声音围住,饶是他平时机灵嘴快,这回也不知说什么好。
“好了。诸位爱卿的看法朕知晓了。”星澜轻轻发声,吵杂的金銮殿立刻安静下来,“兹事体大,改日再议,退朝。”
朝臣没想到退朝这么突然,也都连忙道:“恭送陛下。”
星澜很快从后殿离开,面色如常。
萧景言当下挤出人群,绕远路狂奔,在星澜回来之前堵在了凤鸾殿门口。
他遥遥的见到星澜在霜月的陪伴下往回走,看到他的那一刻,脸色明显的沉了沉。
那眼神令萧景言突然好一阵失望,还莫名其妙生了些委屈。
明明前日里两人还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他还以为两人感情好呢,没想到是自以为是了,今日说翻脸就翻脸。
他凑近道:“你今日是何意,莫非当真要听那些臣子的话,背弃与卢国的盟约么!若是如此,那,那我与你的联姻又算什么!”
霜月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了。
星澜没有搭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萧景言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追进去:“你说话啊!”
直走到内殿,关了门,星澜才转身道:“你今日又是何意?”
“我?我自然是……”
“一听到消息就亟不可待的大闹金銮殿,开口便是‘我卢国’、‘我卢国’,给人落井下石的机会,一言不合就是‘背信弃义’、‘趁人之危’,在国事军事上,谁跟你讲信讲义?”星澜给气的不轻,关了门才发作出来,“现在反过来质问我何意,难道适才那种情况,我还能开口替你申辩,让朝臣给我扣个‘为了宠妃不顾梁国安危’的罪名吗?”
“我错了。”萧景言立刻服软。
他是完完全全的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后也反应过来,他要与朝臣争辩,也要站在梁国的角度分析利弊,而不是站在卢国的角度,公然在朝上指责旁人“背信弃义”。
只是话出了口,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了
他脑子转的极快,转念道:“哎?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是愿意和卢国结盟?”
“是——”星澜没好气道,“而且托你的福,现在想说服朝臣难上加难了。”
萧景言心中流过丝丝暖意,再看星澜拉着的那张苦瓜脸,只觉比天上仙女还美,小声道:“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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