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形势对贺圣朝并不是那么有利。
梁、赵两军绝不会那么平均的分在嘉航港口的两侧。
事实上,为了更保护码头百姓,梁军驻扎的更近一些。
也就是说,贺圣朝想回赵军营地,或者想与手下取得联系,都必须经过梁军营地附近。
因为他平日高调骚包,总喜欢亲自领兵作战,大多数梁军将士都认识他。
若是真被人看出来,他就是再骁勇善战,凭他一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这将是他一段非常难走的路。
当然了,他也可以选择绕路,但是一来不熟悉路线,二来时间也耽误不起。
贺圣朝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更要命的是,他身边还绑着一个定时炸弹。
如果有理智的手下在一旁,一定会建议贺圣朝一刀捅死星澜,然后只身一人回赵营。
毕竟他本就身手好,一个人自然比两个人容易的多。
但可惜了,这个想法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贺圣朝的脑袋里过。
他心心念念盘算的,就是如何顺利带着星澜返回赵营。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身份,他还很“屈辱”的戴了带纱布的斗笠遮住脸。好在街上百姓为了自保,大多都是这个打扮,倒不会引人多注目。
他给星澜也配了一个,只是怕她因是梁女帝身边的人,会被人认出来途惹麻烦,并不是多担心她会逃跑。
他很清楚,这个女人暂时不会跑。
她……有些痴痴傻傻的了。
自从他们从路人口中打听到,赵军连占梁国数座城池,梁人死伤无数的消息后,她就开始呆傻了。
叫她她也不应,与她讲话她也不理,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贺圣朝牵她去哪她就去哪。
自然了,这也让贺圣朝更为恼怒。
他气这个女人没出息,气她心理承受能力差,气她太看重梁国。
梁国人都是这么心系天下的吗!充其量一个护卫或者女官罢了,成天的忧国忧民!
就算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不就完了!
自暴自弃个什么劲!逃避个什么劲!
……可愤怒之余,他心底也又滋生了那么些愧疚。
毕竟,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
越往前走,梁国人就越多,让贺圣朝越难办。
唯一一点好处,是街道也更繁华了些,可以采买一些补给品。
贺圣朝捉过星澜的手,将系在两人手腕的绳子藏在袖中,进了街边一家酒肆。
他将星澜带到二楼雅座,将自己这端的绳索解下,另一头在桌上系了个死结。
“我去给你买碗粥,乖乖在这里等着,好吗。”
明明知道她听不进,明明知道她恨自己,贺圣朝还是不死心的一直跟她讲话,想让她早点恢复。
他细声细气试过,大吼大叫也试过,甚至死命的吻过她,但都没有起效果。
果然这次星澜也没有理会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
呆滞的她再没有一丝贺圣朝喜欢的灵动。可她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却好似在他底扎了根。
他指腹抚过星澜有些干裂的唇:“等我,听话。”
贺圣朝没再流连,快步下了楼。
但在他消失在拐角的一瞬间,星澜的双目骤然恢复神色,小心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是的,她早就醒了。
星澜是真的呆傻过一阵。
听到梁国领地被占,百姓将士伤亡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不愤怒,怎么可能不悲恸。
这种极端的感情甚至让她一度陷入痛苦和迷茫当中,不知周身发生何事,不知该如何说话,如何行事。
但她后来自己挣扎过来了。自责和难过又能怎样,想办法逆转、报仇才是正事!
她在有一天夜里自己回过神来,发现贺圣朝完全没有对呆傻的她设防,只是怕她走丢,才系了绳子,干脆也就继续装下去,决定“一傻到底”。
只是以她的身手,无论再怎么装,想从赵国战神手下逃之夭夭,都是不可能的。
她不敢贸然尝试,只得继续等候,伺机而动。
现在正是个机会。
星澜很快观察清楚了环境,二楼没有窗和别的通道,还是只能从一楼大门逃走。
可贺圣朝还在一楼买粥,她不可能不动声色的从他身边走过。
或许还有其他途径,星澜扫视着一楼。
……竟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那是,苏幕遮?
星澜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苏幕遮!
他还是一袭白衣,腰间别着玉笛,侧脸平和,正向掌柜说这着些什么。
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没有穿宫内华服,只是民间粗制的白布衣裳。
可无论再如何简单的装扮,他往那里一站,无需动作,无需言语,就如同谪仙一般,翩然而立,令人禁不住的向往。
更不提久别重逢。
终于见到相识的人了,星澜的心跳的飞快。
苏幕遮似乎在向掌柜的打听着什么,比划了一阵,掌柜的还是摇了摇头。
苏幕遮只好点头致谢,站到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观他周围,似乎也没有陪同之人。
他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做什么?
而且他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出来了?
其他人呢!
星澜拼命的想着应对之策。
不,她不能喊他,或者贸然割断绳子下去找他。
贺圣朝还在楼下,虽然他不认识苏幕遮,若星澜引起了他对苏幕遮的怀疑,即便苏幕遮身边有护卫陪同,他也能轻而易举的伤害到苏幕遮。
贺圣……
等等,贺圣朝人呢?
星澜一扫一楼,刚刚还站在楼梯处买粥的贺圣朝已然没了踪影。
她顿时周身冷寒,只觉背后一阵危险的气息。
……她缓缓回过头。
贺圣朝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一碗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那股子寒意,能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冻结。
星澜的手微颤,不觉死死抓住了桌沿。
她只觉这辈子没有这么慌乱过。
怎么办……
“他是什么人?”贺圣朝将粥放在她面前,突然发问。
星澜一时没有说话。
他在问谁?苏幕遮?他发现自己在看苏幕遮了?
还未等她理清思路,贺圣朝一把掐住她的后颈,将她的头抵向一楼苏幕遮所站的方向。
“还想装?嗯?你就这么能装?”他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叫星澜好一阵吃痛,“他是你什么人?嗯?看到他就装不下去了?”
“他是……梁女帝的后妃!”星澜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拉扯,却扯不动,一字一句说的费力。
贺圣朝的手僵了僵,又道:“你跟他相好过?嗯?看的这么专注,连朕回来了都没发现。”
星澜死死咬住下唇不回答,任他如何用力都不吭声。
贺圣朝突然感觉这些天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慌乱和心烦感又加剧了。
这男子寻常也就罢了!他也不在意她装不装傻!
偏偏这男子生的俊俏儒雅,和他正好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他看了一眼楼下,见那白衫的俊俏男子还在,自己抓着星澜不放手,怎么都像阻拦情人的恶霸。
——那又如何?他偏要做这恶霸!
他徒手扯断系在星澜和木桌之间的绳子,一把扛起她,掀开酒肆二楼装饰用的帷幕,躲进其后狭小的空间内。
帷幕后就是墙面,只能堪堪站下一人,贺圣朝扯下两人面纱,将星澜托起,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到底要朕怎么样,你才肯心甘情愿跟朕回赵国,说!”他死死的抵住星澜,将她桎梏在自己的身体和墙体之间,压的星澜几乎喘不过气,“是不是要朕杀了你那小情郎,你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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