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顺利完成,阿鱼松了口气。
不过他也突然意识到,这位女帝之所以对他的举动有戒备心,是因为她是真真正正是从朝堂的浑水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明白人,根本不是他最初以为的任由纪医女算计揉捏的面团。
如今她不争不抢,不是因为抢不过,是真的不想抢了……
啊,他可怜的将军啊,不知不觉间就被放弃了。
篝火节虽是晚上才开始,但白日一大早,乌孙城就热闹起来了。
城中万人空巷,都聚集在一起庆祝狂欢,街上沿街都售卖着晚上篝火节可能用的到的服装、颜料和烟花。
这是北境因为戟辉接管后,过上的难得一个丰硕的篝火节,自然要好好操办一番,城中百姓不论北境本土人,还是南方迁移过来的,都很兴奋。
戟辉被一众人按在椅子上,耐着性子的梳当地的发髻,化着节日的妆容,痛苦了好半天才解脱。
他最怕别人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了,一个大男人,糙点就糙点,抹这么白净做什么。
趁着大典还没开始,他偷溜出来换了口气。
他已经差不多弄明白了整个篝火节的流程,其实也不复杂,主持首先要乘牛车游街一圈,然后与祭司一道完成祭拜上苍的仪式,最后点绕篝火,宣布篝火节开始即可。
虽然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不喜参加这些一板一眼的活动,毕竟本身他也不是个享受被万人爱戴敬仰的性子,他更喜欢征战沙场,热血四方。
相较之下,作为祭司的星澜要做的就复杂的多。光是祭拜那一环节,就要祭司根据星象的位置,先后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撤馔、送神、望燎……时机不能延误,顺序不能错,反正他是记不住的。
星澜这会儿应该在往年老祭司的陪伴下练习整个流程,京城的祭祀比北地还要复杂的多,她学区区这些东西,应该没问题的……吧。
戟辉心虚的想着,只盼着到时候她能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正在营帐后头呼吸新鲜空气呢,就听树丛边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讲话声,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听了起来。
“哎,听说了嘛,今年的篝火节,是将军亲自主持呢,今晚一定很热闹!”
“那能不听说嘛,要我说主持这位子,若换了旁人,我第一个不服。”
又有人道:“将军英俊伟岸,祭司大人倾国倾城,站在一起祭拜上苍,那场面啊,一定养眼!”
人就是这样一种心理,崇拜一个人,就觉得什么要给他配最好的,最骏的马,最上乘的兵器,最靓的女人。
戟辉听了心里也偷着乐,不是喜欢他们吹自己,而是听到星澜被人夸赞,貌美,和他般配,怎么听怎么顺耳。
军营中将士从前只道将军不爱听马屁,要知道此刻戟辉心中所想,才会知道只是马屁没拍准地方。
可还没等戟辉美上一会儿呢,就又听人道。
“就是啊,我刚才碰到纪仙子,早上远远看了眼,真真美的如仙子下凡。”
“今年由她这般又宽和又心善的人祭祀,明年咱们乌孙一定风调雨顺。幸好将军没有鬼迷心窍,选那京城来的女子做祭司,不然呐……”
到这里,戟辉就觉得不对劲,一句也听不得了,一把推开层层叠叠的树枝,厉声问那几个将士道:“不然什么!京城的女子又怎么了?谁同你们说今晚的祭司是纪燕珺的!”
几个将士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们口中的将军大人就在一树之隔外,还抓到他们讲小话,只好一边解释他们这会儿是休息时间,一边说整个军营都说祭司是纪燕珺,也不知道谁先开的头。
至于京城女子,也就是星澜的事,他们谁也不敢吭声。
这些留言当然也是纪燕珺的手笔,她为了自己能坐上这一位子,老早派人四处散播她要做祭司的说法。
这一招屡试不爽,尤其是对戟辉这类怕麻烦的人来说,用一次准一次。
这次没想到戟辉最后定下来的人是星澜,但流言难收,已经散成这个样子了。
戟辉定下星澜以后,除了通知到祭祀相关的人,都没有对外宣布过,也是想给她初次登台留个惊艳的效果,没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踩一捧一的地步。
“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对她评头论足!”戟辉怒不可遏,“在军营搬弄是非,散布谣言,都滚去自领二十军棍!”
三名将士连忙点头开溜,军营里的军棍比官府的棍棒可重的多,二十棍能让他们十天下不来床了。
可怎么办呢,搬弄是非被将军大人抓个正着,也是他们点子背,以后在不敢乱说话了。
正当他们边溜边反省呢,背后伸过一只大手突然揪住了最后一人的衣领。
他感觉背后一阵阴森的寒意,听到戟辉慢悠悠到:“你,留下来。”
“是,是……”这人正是最后议论星澜的那人,想来将军是要亲自惩治他了,顿时心如死灰。
“过来。”戟辉将他拎到无人处,俯首看他,“刚才那些编排人的话,军中是不是传的到处都是?”
他反复琢磨刚才那番话,都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这几人都是军中最基层的小将,每天就是操练过日子,也没机会接触更高层的东西,听到的消息都是口口相传,这些难听的话除非是传遍了全营,不可能连他们都在说。
“不不不……”
“说实话!”这名将士刚想否认,被戟辉恶狠狠的一瞪,立马吐豆子似得都招出来了。
说军中都在传,纪医女这阵子因为京城女子的到来受了多少多少委屈,说人人都觉得京城女子从前对将军不闻不问,京城出事了才来投奔,不愿共苦,只想同甘云云。
这时候戟辉再反应不过来,就枉在北境称王称霸这么久了。
他知道,这些话一定是传到星澜耳里了。她最后同他说的那番话,与这些一定脱不开关系。
想她千辛万苦的从南方而来,本就受尽了欺辱委屈,居然在他身边还被人嚼舌根,难过的要跟她划清界限,他就气的浑身发颤。
她是星澜,是他一生侍奉的君王啊。是头发丝都不愿意叫她断的一个人,竟在他身边平白受了这多非议。
是他之过。
小将士看戟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哪里还敢多留,哭丧着脸说去对不住将军,去领罚了,转身就跑。
没走两步,又被抓了回来。
就见戟辉摸着下巴问他:“在你眼里,我同纪医女是什么关系?”
这将士这会已经想到了,将军同纪医女还真是军中传的那关系,但在将军吃人的目光下,他还是说了实话。
“我们都以为……将军这两年就会同纪仙,啊不,纪医女成亲了。”
“为何?”戟辉又追问,“为何你们都会这般认为?”
纪医女私底下可是跟他说自己毫无非分之想的。
将士认真的想了想,道:“因为……纪医女此前是唯一一位能够随意进出军营的女子,还常给将军送衣服,送吃的,还有……”
他终于说到了最关键的一点:“有人开她和将军玩笑的时候,她从来没否认过。”
正是这最后一点,成了他们推断她和将军关系的关键。
“知道了。”戟辉缓缓的放开了这位八卦的将士,“去领罚吧。”
将士松了口气,把腿就撤,生怕将军后悔。
他刚才都差点以为要被就地正法了!
戟辉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又果断回到营帐内,吩咐阿鱼:“即刻传令给各部,要求告知每一名将士,戟辉和纪燕珺没有一文钱关系,再敢乱说的,一棍子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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