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闻烟花味?”张先站在底下问她。
“对。”星澜一个人坐在殿上。
她从小就喜欢烟花过后空气里的味道。
张先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傻,告诉她烟花炸了以后会散出很多灰尘,她就是吸多了这些灰尘才变笨的。
可她就是喜欢。
小时候不懂,现在才依稀明白,她喜欢的不是烟花味,而是每次放过烟花以后,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哪怕后来独身一人了,闻到这个味道,依旧觉得温暖。
“闻多了变傻的!”张先大声道。
“变傻了不还有你吗,狗头军师!”星澜也大声还回去,然后肆意的躺在屋顶,看着星光点缀下灰蒙蒙的天。
她不理会底下传来的碎碎的例如“臭丫头,欺负先生我爬不上去”的声音,闭上了眼。
夜风很凉,但真的很舒服。
……
“别在这睡,没良心的死丫头。”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这梯子爬的我老腿发颤。”
“……那你别爬。”星澜不耐烦的嘟囔。
她感觉自己上身被抬起来了些,然后靠在了一个温暖的臂弯里。
“好了,现在能睡了。”臂弯的主人说。
星澜没睁眼,却惬意的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缺个肉垫?”
“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么?”张先嗅了嗅她的发。
星澜扭了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知道吗,张先,我经常在想,我应该过怎样的一生。”她道,“我常常想要去模仿,去做正确的事,最后却发现,我和谁都不一样。”
“我知道。”张先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星澜笑得更厉害,“你什么都知道,怪不得头发都白了。”
张先却没有笑:“你不用去想你怎么做才是对的,你只用做你当下觉得对的事就行。你本来就和谁都不一样。往前五百年,再后五百年,都不会有第二个你。”
“……是么。”星澜低声道,“你说话总这么绕。”
“别怕,你只是站的太高了。”张先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睡吧。”
星澜轻轻的“嗯”了一声,余下只剩绵长的呼吸声。
对于她而言,张先似乎一直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运筹帷幄。
她几乎从来没对张先交过心,但张先却每一次都能洞悉她的全部想法和所有秘密。
是她高高在上的导师,也是她最最亲近的家人。
……
次日清晨,星澜和张先被人发现睡在了大明殿的殿顶上,吓坏了整宫的宫人。
众人连忙架梯子扑软垫把睡的骨头都僵了的两人接下来。
星澜还稍微好点,有个肉垫,只感觉身上膈的疼,还有点凉飕飕的。
张先被压在下面,直接半个身子麻了。
“不碍事,不碍事。”他不住的对围在他旁边伺候的太医、宫人说,“唉,其实我昨晚也不想睡屋顶上,谁让陛下只想让我一个人陪呢。她说除夕夜她谁也不想见,就希望我守着她,你们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后来等这些话传到星澜耳朵里的时候,“张先是当今第一宠妃”的传闻已经在宫里传遍了。
……
今年初一到初五休沐,初六才开始正式上朝,朝臣们都过了个轻轻松松的年。
星澜初一上午就给各宫又送了一次回礼,后妃、宫人宫女,包括星海都有份。
她也破了个例,让星海正月十五以后再回军营,这段时间留在宫中和母亲前女帝同住,能让他尽尽孝心,或许这是他们两人都想要的。
而且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星海在完全没有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因为杀敌有功,被提拔成了一个小小的伍长。
或许有朝一日,用不着星澜再破例,他也能随时进宫看望母亲了。
好事一向成双,阮连空那边传来消息,他准备和薛倩定亲了。
其实这也不出大家预料,这么长的时间薛倩都跟着阮连空,每日白日同行,甚至夜里也好几次因为要研制火药而单独在一起。
都已经亲近到这个份上了,阮连空要是再不表态把人家娶进门,人人都要骂一句梁国陈世美了。
因为薛倩是卢国人,亲友难得过来,风俗也不太一样,阮连空这边便先定亲,等薛倩的爹娘过来,再办酒席。
卢国到梁国京城路途遥远,马车也要走上一两个月,女方父母不来也情有可原,但有星澜和卢皇萧景言这一层关系在,萧景言直接给薛倩置办了好几车嫁妆,派专门的车队护送女方父母来回,撑足了场面。
定亲宴就在正月末,星澜其实是很想亲自为这两人送上祝福的,除了代表梁、卢两国的交好,也是因为他们的结合也是经历了战乱和不易,但也是碍于身份,没有亲自去。
阮连空曾是她的一位后妃,也是唯一一位从她的后宫里出来,与旁的女子结为连理的人。
想她当初选秀纳妃的时候,想的正是借妃子们的势力搬到原皇后,等她掌了实权,就放妃子们自由。
没想到最后,阴差阳错,大家都留下来,唯有阮连空一人做了不一样的选择。
来,是他自己选的,离开,也是他自己选的。
可能在旁人看来,阮连空是个作精,作里作外,仰卧起坐,星澜的后宫也乱的一塌糊涂……但星澜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她和阮连空不过是意外的有了名分,然后顺理成章的分开。
据参加定亲宴的亲友所言,阮连空在宴会上也非常喜悦。
人生本身就有无数种选择,她不希望让一些莫须有的条条框框限制住了那些选择。
男女结合成亲,不合适,分开,选择独身或者选择再与其他人结合,都应该是自由的。
而不应该是许多人口中所说的从一而终,或者就该守什么贞节牌坊。
为了堵住那些腐朽的悠悠众口,星澜更是直接给薛倩封了从六品的女官,与阮连空一道在工部任职。
也正是借了这次婚事的契机,她正式开辟了梁国的女官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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