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轻手轻脚的来到侧门处,就见一个瘦小的宫人猫了出来。
“皇上来了?”宫人行了个礼,看了眼星澜,“奴才还以为皇上今儿不来了。”
“嗯,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去门口看着,不让任何进来。”贺声亭说着,带星澜走了进去。
看来,他经常来看他哥,可能每日都来。
宫殿内点着明明暗暗的灯,没有什么摆设,连桌椅也没有,空荡荡的。
星澜一眼就看到里边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她松开贺声亭,一个人走了过去。
是他,是贺圣朝。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贺圣朝。
一个伤害她,爱上她,又最终放过她,成全她的男人。
一个能热血洒天下,又能一笑泯恩仇的男人。
星澜缓缓坐在他身边。
约莫是很少见太阳的原因,贺圣朝的肤色比从前白了不少,又因为有宫人日日打理,胡须也修剪的很干净。
他散着头发睡在那里,比往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俊秀。
若是不认识他的,这会儿看了还以为是哪里的翩翩佳公子。
只有星澜知道,这厮吃肉喝酒睡女人,都蛮得跟土匪一样。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光滑的下巴,竟然不合时宜的扑哧一声笑出来。
过去亲近的时候,他总喜欢拿下巴上那点儿胡渣来扎她,亲到哪,就扎到哪。
星澜为此不止一次要他去把胡子剃干净,他总是故意留那么一点点,不细看看不出来,只有亲近的时候才感觉的到。
他要是知道自己稀罕的不得了的小胡渣如今天天被刮干净,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吗?”星澜问站在一旁的贺声亭,“太医怎么说的,还要睡多久?”
“现在有时会有知觉。”贺声亭振奋了点精神,“虽然眼睛一直闭着,也没有说话,但扶他用膳的时候,他知道是在用膳,会自主的吞咽东西。要方便的时候,手指也会动一动,这样宫人就会把他扶下来方便,不会像最开始一样,日日都要更换床单。”
星澜又笑了笑,这家伙,都什么时候还这么放不下尊严。
“但是什么时候醒来,太医也拿不准。”贺声亭继续道,“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好几年。”
“怪不得你每日都来看他。”星澜道。
“嗯……”贺声亭没多说,但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强烈的盼望哥哥醒过来。
星澜摸了摸他搁在被子外面的胳膊,感觉还是结实有力的,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区别。
贺声亭看她的动作,解释道:“太医每日晨昏都会来替哥哥活动身体,再施针活络血脉,以免哥哥长久不动身体有损。”
“那就好。”星澜欣慰道,“万一他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只怕恨不得又睡回去呢。”
贺声亭被她逗笑了,又道:“嫂嫂很想让哥哥醒来吧,这样他就能带兵走过那片沙地,解决你的难题了。”
“我当然很想看他醒过来。”星澜说道,“至于带不带兵的,真无所谓,国家事大,他的性命也重要,这两者没关系。”
贺声亭兴奋的问:“嫂嫂果然想哥哥醒,那要是哥哥醒来,又要把你留在宫里做澜妃娘娘,你怎么办?回去还是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
“现在我可今非昔比了。”星澜笑道,“想留我,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的话音刚落,贺圣朝的手突然动了动。
“我哥手动了!”贺声亭眼见看见,快步赶过来,“哥要方便了!快,嫂子,咱们把他扶起来。哥,你大的小的啊?”
星澜一下子懵了,没上去帮忙,转身往外跑:“我,我去给你们叫人进来。”
刚走没两步,又听贺声亭嚷道:“别喊了,嫂嫂,哥不是要方便!哥,你要啥?”
“他听得到我们说话吗?”星澜又走回床前问。
“有时听得见,有时听不见。”贺声亭又费力的把贺圣朝放平,“也不是每次动都要方便。”
重新躺下的时候,有一团靛青色的东西,从贺圣朝的手心滑落了下来。
“哎呀!”贺声亭连忙捡起来,“嫂嫂缝的香囊,我都差点忘了。”
星澜怔了怔,接过贺声亭手中那团小小的,靛青色的,又有些熟悉的香囊。
何止是贺声亭啊,连她自己都险些忘了。
要不是看到香囊上她亲手缝制的独一无二难看的“朝”字,她还一定能认出来。
随后星澜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怎么这破香囊还留着,都不香了。”
这是她五国会谈以后,路经一个寺庙,进去替贺圣朝求的平安香囊。
那时她刚刚下决心直接回梁国和戟辉汇合,不回赵国了,对小声亭不放心,也对贺圣朝有些愧疚,就给他求了个香囊,还亲手缝了一个“贺”字,托那时的赵国侍女廖晴带回来给贺声亭。
想来贺声亭拿到就塞他哥手里了。
哎,真不知道当时脑袋是不是打了铁,香囊一路回来,经这么多人的手,这丑陋的女红不知道被笑了多少回。
“什么破香囊。”贺声亭警惕的把香囊夺回来,重新塞回贺圣朝手中,“这可是我哥的宝贝。”
“他还知道什么是宝贝?”星澜嗤之以鼻。
“他知道!”贺声亭认真的说,“我那时收到你的香囊,找了好几个人辨上边的字,才认出上面的‘朝’,知道是你送给哥哥的,赶紧给他带来了。”
“我跟他说,我说哥,嫂子给你求了香囊。”他继续道,“我对他说的不是嫂子,是你的名字,说是你送的,他立刻就把香囊握住了!他以前从来没握过任何东西的!”
星澜有些不可置信,重新看向贺圣朝的手。
发现他确实用了些力气去握那只香囊。
虽然只是轻不足道的力气,也可能尽了他所有的努力。
“阿朝。”她把手覆在贺圣朝的手上,轻声唤了句,“你能听到吗?”
回应她的,只有贺圣朝绵长平稳的呼吸。
贺圣朝的清醒似乎只有短暂的,星澜和贺声亭又逗留了许久,他再没有过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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