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乎贺圣朝所料,段玉泽当天夜里就屈服了,大爷一样的喊来了看守他的将士,使唤他们给贺圣朝传话,说他同意出兵五万。
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数字,一锤定音。
接下来的两日,就是警惕的军队交接过程。
星澜才不相信段玉泽会把他的精锐将士送出来白白借给他们用,到现场一看,果然晋国派来的大多都是老弱幼瘦,面黄肌瘦的,也不禁感叹他们能一夜之间把所有战斗力弱的将士召集起来,执行力也是挺强的。
不过这对星澜他们来说,也不全是坏事,因为这些借来的将士平时都不是一个队伍里的,彼此大多也不认识,不容易生事。
她和贺圣朝把这些晋军均匀的编进赵军当中,每个队伍分几个,确保他们不会抱团反抗。
最后,三万赵军留在晋国边境,贺圣朝亲自坐镇,看住晋国。
星澜独自率赵、晋两国组成的十二万大军挥兵南下,准备和萧景言会师,帮助他击退外敌。
……
出征当日,天气适宜。晴朗无云,轻风阵阵。
星澜穿着一袭黑红相交的贴身轻甲,手握反射着寒光的长剑,站在高高的点兵台上,看底下整齐列队的大军,和躁动嘶鸣的战马。
她带领的军队人数又增加了。
“想好一会儿要说什么了么?”贺圣朝站在她身侧问。
“嗯。”星澜道,“差不多了。”
“记得声音大一些,吼破嗓子也可以。”贺圣朝唇边勾起一丝笑意,“你的声音越大,他们的士气就越足。”
“好,我记住了。”星澜点头。
两人站在一起,望向远方,睥睨万物。
“其实,阿朝。”星澜突然道,“如果……如果我最早遇到的人是你,如果我们不是最初不是以仇敌的身份认识……或许,我的心里不会再装下第二个人。”
她和贺圣朝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从梁国青楼初相见,到后来赵梁交战,他们流落海岛,仇恨分别,再到她暂留赵宫看着他深眠,再到现在携手共战……
贺圣朝不断带她认识更好,更值得依靠的他。
从最初认为他残忍粗鲁,看贬女性,到后来发现他不拘过去,洒脱大气,到现在的耐心细致,智勇两全。
从极致的厌恶,到不经意被打动,到心生依赖和感情。
他们的感情逐渐破冰。
如果他们一开始不是以仇敌的身份相识,或许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会是另一个结果。
“如果不是以仇敌的身份相识……”贺圣朝摇首道,“我可能都看不上你。”
因为见不到勇敢无畏,如剑兰花一样从泥泞中杀出然后绽放的你。
“噗,你还真直接。”星澜笑起来,“不过你说的对,一切都没有如果。”
对大多数人来说,相遇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校场的号角声响起来,像是远方亲人的呼唤。
星澜深吸一口气:“时辰到了,我走了。下次见。”
“下次见。”贺圣朝道。
他说着,却突然上前一步,俯身锢住她的腰,贴上那张殷红的唇。
星澜微微一惊,接着轻轻阖上眼,慢慢地迎合了这个离别的吻。
这个吻不如贺圣朝平时热烈疯狂,出乎意料的温热绵长,两人的气息交换,就像赵国缠缠绵绵的风沙,一直缠绕进她心里。
校场上不少将士都看到了两位主子离别的行径,夸张的起哄起来,怪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你又害我被他们笑了。”星澜无奈推开贺圣朝。
“说不定他们笑的是我呢。”贺圣朝调侃。
星澜忍俊不禁,顿了顿,又道:“真走了。”
贺圣朝点头:“去吧。”
星澜看着他的眼,退后两步,然而转过身,快步走下高台。
贺圣朝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暗红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在背后跃动,一起一伏。
然后消失在拐角处。
星澜翻身骑上高大的战马,策马到众将面前。
“华夏的将士们!”她高声道,“现在,我们的国土,我们的家园,正在遭受外敌的袭击!”
“卢国惨遭迫害,亟需我们的援助!”
“今天的我们,不分国家,不计恩怨!无论你们来自赵国、晋国,还是梁国,从今天起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华夏人!”
“我们要同心协力,将外敌驱逐出去,保卫我们的家乡,保护我们的亲人!”
她说完这番话,高举长剑,喊道:“出发!”
“出发!”
“冲!——”
“保卫家乡!”
将士们响应她的呼喊,如雷般的吼声振聋发聩,呐喊着跟在星澜身后,跟着他们的女领袖,向南方而去。
十二万兵马齐动起来,像是地面都在颤动,过了许久才全部消失在城墙上注视着的人眼里。
“难以置信吗?”贺圣朝问身旁被捆成一团的段玉泽,“我华夏竟有这般风姿卓绝的女子,还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段玉泽的脸色铁青。
他原本以为,带军出征的人一定是“战神”贺圣朝,留下防备他的会是星澜。
他已经想好了好几条算计星澜的办法,比如利用她对弱者的同情,利用她对亲人的过分担忧等等这些女人独有的弱点。
却没想到,留下来的人,会是软硬都不会吃的贺圣朝。
而独自亲率大军出征的人,会是一个连重甲都穿不起的薄弱女人。
“是很难以置信,怪她的命好。”段玉泽艰难的回答,“但我不信她会一直走运下去。”
“那我们等着瞧吧,看她能走到哪一步。”贺圣朝单手拎起段玉泽,转身也走下城墙。
其实他又何尝不担心她一个人带领十二万大军去迎敌。
只是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太清楚了,他还远没有恢复到鼎盛的时期,能强撑着带大军走过沙地,就已经是极限了。
继续负隅顽抗下去只有病倒,然后折煞大军士气的份,不如不去。
——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吧,星澜。
——然后站在最高的地方等着我。
贺圣朝低低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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