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崔来全和言伊桥过了安检,可安还赖在原地不肯走。
“怎么?”言泽舟走在前头,见她没动,又回过来站到她面前。
“我们什么时候也去旅游吧?”
他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机场里的广告图。
“想去哪里?”
“洛疆。”她的声音坚定偿。
他的目光清明起来,仿若眼底就有一片辽阔的苍穹。
“好。”
出了机场大门,言泽舟去开车,可安站在原地等他。遥遥见他走了几步,忽而就站停不动了。
可安挪了几步,看到有一大群人正迎面朝言泽舟走来。
走在人群中间的那个女人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帽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但可安还是把她认出来了。
是梁多丽。
梁多丽也看到了言泽舟和可安,她的脚步慢下来,很快就如大浪淘沙一般被人群落在了最后。
海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可安呼出一团白气,她搓了搓手,走到言泽舟的身边,将他手里的车钥匙抢了过来。
言泽舟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墨镜在太阳下折射出一道光。
“我去车上等你。”
可安说着往前走,越过梁多丽的时候,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看她一眼,很平静,就像只是与陌生人擦肩。
梁多丽低下了头,但片刻之后,却又释然地勾起嘴角。
她朝言泽舟走过去,行李箱的滚轮拉扯着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这一种声响和她的心跳声。
“好巧。”她对言泽舟笑。
言泽舟摘了墨镜,镜腿指了指她的行李箱。
“去哪?”
“临闽。”
临闽是一个特别偏远贫困的山区,没有直达飞机,到了机场之后,还要转三四趟车,走好长一段山路才能到达。
这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地方。
“去那里干什么?”
“我辞职了。”梁多丽摸了一把自己的袖口,有些局促:“我以后会留在临闽做医疗支援。”
言泽舟无声地看着她,黑亮的眸间情绪冷冽不明。
梁多丽莫名的更不安了些。
“我不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多伟大无私才决定去临闽的。”她哽咽,“我只是想救自己,我只能这样救自己。”
十二月的海城,气温比往年诡异。
热泪一滚出来就没了温度,仿若在缓一缓抹掉,下一秒就会结成冰凝子。
言泽舟的表情渐渐柔和。
“和外婆商量了吗?”他问。
“我把什么都告诉外婆了。”她低着头,帽檐几乎遮住了她的眼睛:“外婆说她支持我这么做。”
身后又有一波人涌过来,梁多丽躲闪不及险些被推倒。
言泽舟扶了她一下,顺手把她的行李箱也拉到了一旁。
梁多丽静静地看着他。言泽舟的手没有停留几秒,就放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又重新拉开距离。
“去了之后,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
梁多丽眨了眨眼,眼角又湿了,她重重地点头。
“对不起,我原本没想不告而别的。只是我没脸来见你,也不敢来见你。我知道我让你和舅舅都失望了,我是个罪该万死的人,可我……可我还想好好活着,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冷风拂过,吹散了她的声音。可那丝诚恳,却留了下来。
言泽舟知道,她是真的有心想要自我救赎。
“你舅舅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个习惯。能不开枪,绝不开枪。他和我说过,谁都可能因为一念之差犯错,任何时候,都要给别人留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比起让坏人死,更有成就感的,是让坏人变回好人。”
言泽舟伸手,将她的帽子往上提了提。
梁多丽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露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多丽,我很高兴,你愿意变回一个好人。”
可安坐在言泽舟车里,将音乐开得很大声。
上车之前,她猛蹿了车胎好几脚,可这会儿还是觉得不解气不舒坦。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言泽舟回来了。
冬日繁盛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留得一身的清辉,他那两条大长腿,特别扎眼。
可安握紧了方向盘。
言泽舟走到车边,还未伸手拉车门,车子启动,瞬间加速蹿出去好几米。
尖锐的刹车声似乎是在叫嚣她的不满。
言泽舟站在原地,瞅着她停车的方向,快步走过来。
可安紧盯着后视镜,眼见他靠近,她又是一脚油门,车子还是老样子,只出去几米,甩下了他,就停了。
言泽舟扶着额,哭笑不得。
可安坐在驾驶座上,冷静地后视镜里,像是盯着镜头的总导演。
言泽舟摸出了手机。
瞬间,她的手机就响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着呢?”
“弃夫。”
“对,就是不要你了。”可安冷冷的。
言泽舟调整了一下站姿,像是在后视镜里和她对望。
“好汉,车你劫就劫了,但至少给我留下一点打车钱吧。”他说。
隔着老远,她看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听着语气怪无辜的。
“我没带钱。”
“我有钱。”
“在哪儿?”
“仪表台下的抽屉里。”
可安将信将疑,她挂了空档,拉了手刹,俯身去打开了仪表台下的抽屉。果然,那里有一个棕褐色的钱包。
“要多少?”可安拿了钱包问。
那头没有了声响。
“要多少?”她又问了一遍。
“不用了。”言泽舟的声音近在咫尺。
她猛然一回头,瞧见他利落地拉开车门,“唰”的一下,携着一阵冷风就坐进来了。
“你给我下去!”可安推搡着他的胳膊。
他仿若没听见,慢条斯理地扣上了安全带。
“这是我的车。”他提醒她。
“那又怎么样?”
“就算离婚财产也不是这样分的吧?”
“谁和你离婚了!”可安瞪他。
他笑吟吟的,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角:“对,我们不离婚,我们只结婚。”
“谁又和你结婚了?”
“谁吃醋谁和我结婚。”
“我才没有吃醋呢!”可安提高了声调。
“我说是你了?”
“言泽舟你……”
“我怎么了?我只爱你。”
可安一怔。
他俯过身来,轻轻地拨弄着她鬓角的碎发,温柔地在她耳边重复一遍:“我爱你,只爱你。”
可安眉头的积雪化开了些。
他低头,压向她的唇,刚辗转入侵,就听到后面响起了刺耳的车鸣声。
“嘀!!!”
他们车后堵着好几辆车。
可安吓得赶紧从他臂弯离脱出来,开动车子,把路让出来。
言泽舟倚在车窗上,轻扬着嘴角,一脸轻松。
可安撇嘴,问他:“梁多丽和你说什么了?”
“说再见。”
“还有呢?”
“她还说,以后每救一条人命,都会为宁容成祈愿。”
祈祷他下辈子万事顺遂,平平安安,再不要遇到那里多冷血人,遇到那么多无情的事。
可安低头,眼角涩涩的。
言泽舟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说,对不起,也谢谢你。”
宁稼孟没有想到,公开言泽舟的身世,非但没有打击到言泽舟,甚至帮助他在傅氏彻底站稳了脚跟。
因为言泽舟是傅氏的太子爷,原本不服傅殷安排的那些董事,这下也彻底没有了声音。
而言泽舟,他聪明又刻苦,好学又努力,对于傅氏的生意,他上手快得让人啧啧称奇。人脉方面,他有傅殷先前打下夯实的基础,再加之这些年他做检察官时在海城树立的威信,他所能利用的圈子,比起傅殷绝对有过之而不及。
至于宁氏,所有权利仍在可安的手里,他顶着最高负责人的头衔,却每天都在干检察官的事情。
他以检察院检察审计的标准,将宁稼孟这些年在宁氏账簿上动得手脚全都找了出来。
虽然这些陈年旧账不能拿宁稼孟怎么样,但是,这些数据在董事会上一经公布,宁稼孟的威严名声彻底扫地。他成了宁氏员工眼里不折不扣的蛀虫。
宁稼孟自知自己的形势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他收敛了飞扬跋扈的作风,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而对于可安而言,另一个好消息是,徐宫尧可以出院了。
宁稼孟曾说,没了徐宫尧的宁可安就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鸟,怎么也不可能再飞起来了。
那么现在,她的翅膀,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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