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星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的手机屏幕显示着通讯录上锦林的号码,距离新年舞会已经过去了五天,在自己的丑态暴露于她面前后,他也盯着手机过了五天,始终没有勇气打电话。
烈性春|药只会让人丧失理智,而不是失忆,他清楚地记得当晚的细节,记得自己是如何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卑微地求她留下。
盛安星闭了闭眼睛,面色苍白,眼下是长时间睡眠不足引起的青黑色,他自虐般无数次回忆那晚的细节,不断地庆幸锦林并没喝下经过自己手的水,还好中药的人不是她,但是这样的庆幸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惋惜。
如果是她喝下了那杯水,如果她在自己面前失态……
盛安星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打断了自己即将滑入深渊的思绪,却又觉得身体里热了起来,仿佛那日的药效还有后遗症。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从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少爷,外面人要见你,说是你在圣帕里斯的同学。”
盛安星腾地站了起来,他立即就想到了锦林来这里探病,虽然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他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一厢情愿地认定了这种猜测。
他用手指潦草地梳了一下头发,飞快地打开了门。
管家的脸色有些古怪,他望着盛安星欲言又止。
“怎么了?”盛安星疑惑道,又低头打量一下身上的衣服,他已经两天没洗澡了——虽然是在冬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算什么,他从小就有洁癖,平时一定会忍无可忍,只是这几天魂不守舍,顾不着清理自己,“是不是我身上有味道?”
管家摇了摇头“是那位圣帕里斯的学生,他一直跪在外面,怎么劝也不起来,说不见到你就一直跪下去。”
盛安星面孔上的神采忽然黯淡了下去,原先激动而紧绷着的手臂也放松了下来,随意插在裤兜里。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嘲意,不知是嘲讽他人还是在自嘲。
“让他在前厅等我。”盛安星说。
管家用通讯器吩咐门卫放人进来,又安排了一人带他前往前厅,他担忧地跟在盛安星的身后,并仔细打量着,作为一个在宅子里待了多年的人,他当然早已熟悉对方的性格。
绝大多数情况下,盛安星都很好说话,甚至生气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然而此时他却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寒意。
进入电梯时,管家终于忍不住开口“少爷,那个孩子是……”
“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盛安星直视前方,盯着电梯门,语气冷淡,“陈叔,你说人为什么总是会心存侥幸?”
管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越发忧虑。
二人来到一楼,穿过长廊和中庭,来到了宅邸的前厅,一个穿着破旧羽绒服的男孩正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管家快速又仔细地打量着他,从他的上衣到裤脚,并不符合圣帕里斯学生惯常的打扮。
男孩一见到盛安星就跪在了地板上“学长对不起!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做那种事了!”
说罢就以头抢地,盛安星看着他额头磕出来的红痕,似乎用上了很大的力气,那声音大得连旁边的管家都吓了一跳。
“我给了你一周的时间离开九川,你嫌长了?”他的语气没有起伏。
“我……我就是在九川长大的,我家人都在九川,要是离开这里,我能去哪儿?”男孩结结巴巴道,语气尽是惶然不安。
“所以我给了你方便,让你家人丢了这边的饭碗,也断了留下来的念想。”盛安星嘴角微微上扬,“你们应该更要抓紧时间去外面找工作才对。”
男孩呆呆地看着他,眼睛渐渐漫上血色,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你……你这是不给我家活路,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我父母招惹你什么了?他们快五十了去外地哪里能找到工作?你要报复都报复在我身上,为什么还要对付我家人?!”
他语气激动,面孔上显现出了失控的情绪,却仍是不敢对盛安星动手,甚至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上一次我就放了你,你又做了什么?”盛安星冷笑一声,“像你这样的人,若是这次再没足够的教训,就永远都会心存侥幸,是不是?”
男孩骤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上次放了我?是,你没让我被开除,但是我还是被处分了,奖学金和学费减免全部泡汤,你知道上学期我是怎么过来的?最后还不是要离开圣帕里斯,这和开除有什么区别?明明我帮你套出了余青青的话,你保证过的!知不知道圣帕里斯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有钱有势,去什么学校没有本质区别,我的人生却已经毁了,你毁了我的未来,现在还要彻底摧毁我全家!”
然而对于这番撕心裂肺的剖白与责难,盛安星却没有任何的同情,他的表情不耐烦,似乎在嫌弃对方聒噪。
“圣帕里斯对你意义不凡,你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机会,却用来给别人泼脏水,给我下药?”盛安星说,“看来你也并没有多珍惜这种机会。”
男孩看着盛安星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知道自己的退路彻底没了,他眼前发黑,身子一直颤抖着。
盛安星对管家说“让保安把他弄出去,以后都别放进来了。”
“是。”管家颔首,开始通知保安。
跪在地上的男孩慢慢爬了起来,面容惨淡,却浮起了一丝神经质的笑“盛安星……你这么做,就不怕报应吗?”
盛安星已经打算回自己的房间,闻言头也不回。
“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都告诉锦林学姐?你是在意她的吧,不然当时不会为了她那样报复我和余青青。”男孩见他停住了步伐,知道自己抓住了重点,语气顿时变得得意起来,“如果她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猜她会不会……”
“如果你告诉她,不仅九川待不下去,整个冕兰都不会有你们容身的地方,”盛安星的声音平静,就像是在说家常,但这绝对不是虚张声势的威胁,“你可以试试这种滋味。”
说完他就不再管那个特招生,径直回到了房间。
那个特招生太过愚蠢,自以为办好了转学手续,便趁着在圣帕里斯的最后一晚下药报复,殊不知能安然转学已经是自己最好的结局。
特招生的来访没有掀起盛安星内心的任何波澜——除开对方最后的威胁,他再次拿起了手机,盯着锦林的名字。
这几天她都没有联系他,没有关心他的身体,没有询问舞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心态却明显失衡。
或许他也是心存侥幸,想到那晚她本可以置之不理,避开他的任何触碰,但是她没有,盛安星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应该是特殊的。
过了五分钟——或许是五个小时,他终于拨打了她的号码。
拨号音响了许久,电话并没有被接通,盛安星用力揉了揉眼睛,转而拨打了另一个号码,这次很快有人接了。
“是我,”他沉声道,“帮我查一个人最近的行程。”
几个小时后,他的电子邮箱里收到了一份报告,盛安星飞快地浏览了报告,看到最后一页显示锦林此时并不在九川。
锦林去帝都参观大学的事除了家里人,便只告诉了周沛嘉和舒望。
一月份的帝都简直寒风凛冽,即使是在大晴天,风吹在脸上也如刀割,锦林第一次来到北方,穿着到脚踝的羽绒服还被冻得直哆嗦。
舒望因为要参加帝都的演出,新年舞会第二天就来到帝都参加集训,而周沛嘉本来也是买了四号的机票准备和锦林一起,没想到也是早早被家里人抓回了帝都看管着。
于是两人间的酒店房间就只有锦林一个人住,她并没有大手大脚花钱享受生活的习惯,选择的酒店也是普通的四星级,仅仅考虑了交通方便和舒适的条件。
庆冕日是一月十号到十二号,锦林订了十一号的回程机票,十号这天还可以围观一下传说中的皇家游|行,她将这几日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参观几所顶级大学的校园,她还顺带玩了一些热门景点。
当然虽然寒流一阵接着一阵,却仍然抵消不过游客们热情,热门景点处处人山人海,安检却一个比一个严格——大概是先前被瘟疫使者搞得人人自危。外地的游客无法理解帝都的草木皆兵,长时间排队安检引发的冲突十分常见,锦林这几日就看到了不下五起。
排队时常最多的是国会大厦和兰茵宮。兰茵宮便是冕兰的皇宫了,占地面积之广,装饰之奢华,堪称世界前列,兰茵宮并不开放给普通游客,参观宫殿的外围还得提前半年申请接受身份审查。
锦林排了近三个小时的队才通过安检,站在距离宫殿外五十米的街对面拍一张游客照,照片里的人因为长时间挨冻而一脸菜色,这让她有些怀疑人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找这份罪受,还不如联系陆肖铭试试走后门不用经过安检。
当然她也唾弃自己挨冻的脑子里突然蹦出的不靠谱的想法。拍完无趣的游客照,安检处又起了冲突,原来是个中年男子因为忍不住耗时的安检和工作人员抱怨起来,质问为什么不在游览高峰时期加派人手,在得到一个白眼的回答后,男子开始大声咒骂国王一家,并于十几分钟内被警察带走。
接连几天马不停蹄的行程让锦林疲惫不堪,每次回到酒店都是倒头就睡,她以为因为太累时就会一夜无梦,但是从舞会之后,她时不时就会梦到盛安星。
并不是那个一直以来让她备受困扰的噩梦,而是全新的,一点一点渗入脑海的虚构景象。
最开始时只是梦见他在笑,酒窝和眼角的泪痣都异常生动,之后的梦却越来越过分。她梦到了舞会里的场景,盛安星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似乎要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而他灼热的嘴唇用力吻着她的脖颈,顺着她的脊椎向下游移,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燃烧。
有几日早上,锦林便是在那一声声喘息和他轻喃自己名字的声音里醒过来的,身体融化的感觉从梦里蔓延到了现实,仿佛盛安星真实地在自己身边。
锦林用力拍了拍脑门,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冲个冰水澡清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给小盛下药的是先前听从余青青教唆泼锦林脏水的高一特招生,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那段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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