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承明摇摇头,面上有些沉痛,“段长老她……陨落了。”
“什么?”阮青玄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找到尸体了?”
薛宁觉着有些头疼。
她十日前已经露过脸了,怎么这些人还是发现了段沉雪陨落的事?
钟承明闭了闭眼,“没有找到尸体。”
“十日前药王谷的沉雪居炸了个炉子,段长老露过一面,那之后便不见踪影。她的大徒弟只当她是上山采药去了,没放在心上。”
“谁知今日他进祠堂打扫,发现台上的命魂灯灭了一盏,正是……段长老的那盏。”
阮青玄身子晃了晃,往后一倒,瘫坐在椅子上。
薛宁挠挠头,命魂灯又是什么玩意儿?
胖橘似乎猜到薛宁心中所想,翻了翻系统给的设定,“命魂灯这东西不得了,说是灯油混有修士的一滴心头血,与修士生死相通,人死灯灭。”
大意了,光顾着在药王谷弟子面前露个脸,没注意这些细节。
她要是早知道有命魂灯这种东西,上次去药王谷就直接给换了。
“还有一个比较好的消息。”胖橘顿了顿。
“什么?”薛宁低声询问。
“那就是魔域不兴命魂灯这玩意儿,所以魔尊苍决的死没人知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下了?”
并没有。
段沉雪那边可怎么办!
“谁能无声无息潜入药王谷对阿雪下手,现在还死不见尸。”阮青玄眸光点点,似是快要哭出来,只是看着面前十几名亲传弟子,又强忍住了。
钟承明叹口气,“他们在沉雪居发现一枚储物戒,看似出自魔域。”
温寻墨想到什么,与阮青玄异口同声,“魔尊苍决。”
“魔域那帮人为什么要对阿雪下手!”阮青玄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示威。”
钟承明面色沉沉,“他们魔域就是在向我们人界示威,彰显他们的战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在药王谷杀掉一名分神期的长老,以为我们会就此臣服。”
薛宁面无表情。
不是,真不是这样的,这就是个误会。
“前几日幽玄金蟒出现在万象峰,看来我们蓬莱宗也被魔域盯上了。”钟承明沉吟片刻,又转向众亲传弟子,“你们需多加小心,尤其是宁雪。”
突然被点到名的薛宁一头雾水,出来答了声“是”。
“你误打误撞杀了陪伴魔尊两百年的坐骑,恐怕魔尊苍决不会放过你。”钟承明眉头紧锁。
薛宁颔首称是。
没关系,魔尊不就是她吗?
两个修仙界大佬意外死亡而已,哪有那么多阴谋阳谋。
等她以段沉雪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误会自然就解开了。
钟承明见薛宁满不在乎的模样,又敲打一番,“你可别掉以轻心,近日好好待在蓬莱宗,莫要四处乱跑。”
“是……啊?”不行,她还得去趟药王谷,想法子将段沉雪这事解决了。
“你有什么意见?”
“我需要出去放一下风,整日待在蓬莱宗多闷。”薛宁垂首,表情有些委屈。
钟承明眉头一跳,以前宁雪再怎么娇蛮任性,在自己面前都是恭谨恂恂的,现在是越发不像话了。
“放什么风?又不是将你囚禁了。蓬莱宗这么大的地方不够你透气,你还想上天呐?”
两位长老和底下十余名弟子都默不作声。
钟掌门向来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能将他气得跳脚,这宁雪也是个能人。
偏生薛宁还敢继续反驳——
“我是觉得待在宗门内也没用,你们想想,万象峰守卫森严吧?是在我们宗门域内吧?那条幽玄金蟒照样不知从哪钻进来……”
钟承明摆摆手,“此事不必再议。你道行本就比你师兄师姐低,又惹了这麻烦,还是先避避风头。”
好嘛。
薛宁虽点头答应,但也不太理解这决定,魔域若真想搞事情,蓬莱宗不保护其他弟子,反倒将一个金丹期修士圈在里边,岂不是损失了一大战力?
虽然她自己是个半桶水的金丹期,但还是可以一战的。
而且什么叫惹麻烦,她明明救了那三十余名弟子的性命。
现在暂时失去自由,还得想办法偷溜出去。
钟承明又扫了一眼底下的亲传弟子,“你们也要慎之又慎,加强戒备。此事只是猜测,尚未有定论,无需告知其他弟子,以免引起恐慌。”
“是。”
从议事厅出来,几人都心事重重。
薛宁琢磨着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溜到药王谷办完事再溜回来。
实在不行就硬闯出去,反正师尊也没令人守着她,等段沉雪现身,魔域有阴谋的谣言不攻自破,她的禁足令自然也就取消了。
想到这,薛宁豁然开朗,脚步轻快朝自己院落的方向去。
戴思穹跟在薛宁身后,想着五师妹性情大变的事。
看来五师妹不止对他冷淡许多,对师尊的态度也少了几分恭谨。许是发生了其他事。
他觉得,作为大师兄,他也该关心一下这个五师妹了。
戴思穹跟着薛宁来到温宁居门口,却见一个外门弟子也等在那,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想了一下,终于记起来这就是那个冰灵根的弟子。
薛宁杵在门边,一手按一块门板,盯着门外两人,“你们……有什么事吗?”
云竹与戴思穹对望一眼,各自心思都千回百转。
戴思穹率先退开一步,面上有些不自在,声音倒是难得多了几分关切,“无事。师兄就是想再叮嘱一下宁雪师妹,凡事多加小心。”
薛宁点头如啄米,“知道了知道了,师兄若是没什么事就快回吧。”
戴思穹离开时又看了眼云竹背影,这云竹师弟莫非就是令五师妹移情别恋的人?看起来细皮嫩肉一个毛头小子,也不怎么靠谱。
是个外门弟子就算了,还是个百年都不见得修为有多少进益的冰灵根,师妹到底是怎么想的?
云竹则想,难道这就是那日与宁雪一起救他的人?声音却是不太像。
戴思穹离开后薛宁转向云竹,“你呢?找我做什么?”
“我有要事相询,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宁立马让出门,朝里屋走去,“那你快点,我还着急去……睡觉呢。”
说完掩口打了个呵欠。
只希望云竹问完快走,段沉雪的妆不好画,她还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易容,这回她可不想再浪费积分暂停时间了。
云竹踏进院子,却看到一堆木头碎块。
再进去里屋,只见四周空空荡荡,就一张床一张小圆桌外加两个凳子,比他外门弟子的学舍还要简陋。
“你这屋空荡荡的。”他随手拖了把凳子坐下,又环视一下四周,只见最空的那块,地上还有个拳头大小的洞。
“哦,家具都在外边呢,回头看厨房需不需要柴火,我给他们送过去。”
薛宁指指屋外。
这些天躲在房间偷偷修习术法,不小心损毁不少家具,散成碎块的木头就都堆在院子里。
她也太难了,又要尽快熟悉宁雪所用术法,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若不然她就能与新进宗门的弟子们一起去大衍峰上课了。
也不至于自己走那么多弯路。
“为何将这些家具都劈了?”云竹拉过一张圆凳在桌边坐下,一点也不见新晋外门弟子的拘谨。
薛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是有事相询还是视察工作来了?
“不好看就劈了啊,回头再采买就是。”
薛宁拉过另一张凳子坐在云竹对面,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说吧,什么事?”
云竹好看的眉毛微抬了一下,若有所思,“师姐见过魔尊吗?”
“噗——”
她现在就是魔尊。
薛宁刚含了一口水,听到这句直接喷了出来,还好云竹反应快,抬手遮住脸,那一口水便全到云竹白色的袖口上,又淌到桌面。
云竹放下袖子,无奈地看着薛宁。
薛宁起身,一边拿自己的袖口给他擦了擦,一边反省自己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听说魔尊苍决十日前在药王谷出现过。”云竹抻了抻自己的袖口又放下,也无所谓布料湿哒哒贴在手臂上。
薛宁帮他擦完袖子,又拿清洁术给他从头到脚洗过一遍,才停下来,“你听谁说的?”
“太虚峰,许多人在议论。”
他也只是听了几句,只觉苍决这名字莫名有种熟悉感,仿佛几百年前就听人喊过。
再一想到幽玄金蟒,他心里有些空落落,好像有什么陪伴多年的东西离他而去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些人闲的吗,消息传那么快?”薛宁拧了眉,“师弟又为何想知道这个?”
当日魔尊确实在药王谷出现过。
而云竹也是她当然日在那附近捡到的,莫非……
“我可能见过魔尊。”云竹淡淡开口。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唯独对魔尊相关的人和事有点印象,这也许是找回记忆的突破口。
薛宁支起下巴,盯着云竹。
人界与魔域是割裂开的,除了偶尔有魔修到人界作乱,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云竹师弟先前就是一个凡人,怎么会见过魔尊,而且还活下来了。
而且他对幽玄金蟒也熟悉得很,怎么想都觉得疑云重重。
薛宁眼神复杂。
“你该不会是被魔域俘虏的人,专门给那帮魔修打杂的,因为不小心知道了某些秘密而被魔尊灭口吧?”
“……”
“你都记起了些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苍决这名字很熟悉。”云竹垂眸,看着地面。
薛宁以为他是在害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太多,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是蓬莱宗的外门弟子,有什么事师兄师姐都会护在你跟前的。”
云竹点点头,却并未将薛宁这话放心上,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幽香,他与薛宁似乎靠得有些近。
他不动声色站了起来,向薛宁欠身告辞。
送走云竹后,薛宁来到桌前,掏出镜子放上,开始对着镜子补补贴贴。
区区一个金丹期修士,还没法像她那化神期的师尊一样,随意变换容貌,再者变换容貌也需一直消耗灵力,拿灵力维持着。
若是灵力耗尽,便恢复原貌了,因此还是易容工具更保险些。
只希望日后这几个角色的剧情不要挨得那么近,起码给她留出点易容的时间。
做完这些,薛宁又翻了个斗笠给自己戴上,一路鬼鬼祟祟摸到了山门。
掌灯时分,天色昏暗。
守门的弟子只瞧到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修从主峰出来,寻思着应是哪位亲传弟子出去办事,也没多想。
钟掌门以为他这个五徒弟只是嘴上闹,也没想过她真敢不听自己的话私自下山,也就没把禁足令下到山门那。
薛宁顺顺当当溜了出来,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将衣服一换,斗笠一摘,她就成段沉雪了。
驾着段沉雪的命剑,一路从清平镇飞到药王谷,已经是半夜。
她将时间暂停,溜进药王谷祠堂。
祠堂摆放了几十盏命魂灯,一眼望去,灯火如豆,只有一盏黯淡不明。
这便是段沉雪的命魂灯了,薛宁当即将它取下来,把自己的命魂灯摆在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些,又御剑飞至谷口,恢复时间流动。
谷口的弟子远远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踏着飞剑停在谷口上空,揉了两遍眼睛,最后才确定那就是他们段长老。
“段长老回来了——!”
声音划破静谧的夜,整个药王谷的弟子都被吵醒。
“怎么回事?谁在外边大声喧哗?”
“段长老回来了!”
不多时,上至药王谷谷主,下至炼丹小童,一个个睡眼惺忪跑到谷口迎接长老。
薛宁御着飞剑刚一落地,就被这阵仗吓到。
她还以为大半夜的没什么人,结果几十余人堵在这上来就给她接风洗尘。
薛宁摆摆手,“怎么都到这谷口来了?原想选着这么个时间点回来,不会太招摇。夜已深,快都回去歇息吧。”
谷主柳文旭是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头,在一众年轻弟子中尤为显眼。他点点头,叫其他弟子都回卧房去,然后迎了上来。
“段长老没事吧?老夫见你命魂灯灭,还以为你已遭遇不测。”
“命魂灯灭?怎么会?”薛宁瞪圆了眼睛,讶然看着柳谷主。
两人一并来到祠堂,却发现里边的命魂灯都亮着,尤其是段沉雪那盏,灯焰跳跃,振作得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命魂灯灭是老夫亲眼所见……”柳谷主凑近了看那盏命魂灯,差点将白色须发点燃。
薛宁见状,水灵力已经凝到指尖,还未放出,便见柳谷主将那点火星掐灭了。
她拍拍胸口长舒口气,差点忘了,段沉雪是火灵根,要是她使出水系术法,柳谷主必定会认为她是假扮的段沉雪。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对于柳谷主的这个问题,薛宁也没回答,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这种时候她说得越多,要圆的东西就越多,还不如就留个谜题,让他们自个儿猜去。
柳谷主思忖片刻,又问,“段长老这十日里去了哪?为何不见踪影,昨日我见你命魂灯灭,也给你传过纸鹤,却是杳无音信。”
昨日?昨日她昏迷了啊……
薛宁在肚子里搜寻一圈,正打算编一个自己到某某山采药不慎跌落山崖昏迷多天的理由,就见柳文旭掏出一枚储物戒,放到薛宁手上。
“这是在你沉雪居找到的,十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十日里你又在哪?”
怎么办,该怎么说?
魔尊跟段沉雪可是死在一处的,鬼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万一被当成跟魔域勾结的叛徒可怎么办?
“十日前,我被魔尊带走了。”薛宁脑子飞速运转,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
柳文旭等了半晌,见没有下文,追问道:“你们实力悬殊,那魔尊没有伤你分毫,便将你放回来了?”
来了来了,下一刻就要扣她一个背叛正道的罪名,她在末世文里见得可多了。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薛宁深吸了口气。
“其实……魔尊倾慕我已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