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庄离州城其实不算很远。
算算距离和时间,纪小朵觉得应该是有什么发现她进入茶楼之后才跟高老爷托了梦。所以他们才这么心急火燎,跑得一身是汗。
这让她稍微还好接受一点。
不然的话,想想自己一举一动,连去哪个茶楼坐哪个位置都有人能“预知”,未免太可怕了。
高家庄面积不小,风景秀美,一副田园风光。
高老爷家就在村头,白墙青瓦,高门大院。
高老爷心急得很,直接领着纪小朵两人就去了后院看他女儿。
纪小朵也能理解,毕竟唯一的女儿都病得快死了,谁还顾得上什么繁文缛节?
高夫人也由仆妇丫环扶出来,哭哭啼啼向纪小朵和陌离行礼,“我们老两口,自小儿夭折,修桥补路,惜孤怜寡,行善积德数十年,老来才又得一女。如此又是如此……我儿要是有个好歹,我也活不下去了……”
高老爷连忙止住她,“你跟贵人说这些做甚?先让贵人去看宝珠要紧。”
高夫人这才赶紧让开,抹着眼泪,带纪小朵两人进了女儿的闺房。
老两口对这女儿的确疼爱,虽是在乡下,但这房里用具摆设,无不精美。一器一物俱都价值不菲。
房间里一股药味。
虽然燃着炭盆,却依然十分阴冷。
纪小朵一进去就皱了眉。
这里阴气也太重了。
这时高小娘子正躺在床上,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一双眼睛倒是又黑又大,其中却毫无神彩,只呆愣愣看着床顶纱缦。
高老爷高夫人叫她,她也全无反应。
但陌离走进来,她的眼珠却缓缓转向他,透出渴求之意。
纪小朵知道这是陌离天生阳火旺盛,驱散了一部分阴气的缘故,索性就叫陌离,“你到床前来,握着小娘子的手。”
陌离虽然走近,却不肯伸手,闷闷道:“男女授受不亲。”
他这个时候,都会讲这个了。
纪小朵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勉强。
陌离近前来,高小娘子就明显好了很多,倒也不必非得有接触。
纪小朵正待再给她贴张符,她自己已经看着高夫人哇地哭出声来,“娘……爹爹……我好怕……”
高夫人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也哭起来,“不怕不怕,娘在这里,娘就在这里。”
高老爷则向着纪小朵两人一揖到底,眼角也挂了泪花,“多谢贵人!多谢贵人!小女病了半月有余,一直万事不知。今天两位一来,她就清醒过来了。两位果然是我儿命中贵人!”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纪小朵简直觉得自己好像个骗子。
这套路真是太熟了有没有?
但这时她当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问:“先前你说大夫开药施针都没用也就罢了,请了神婆道士,也完全没人看出来小娘子有什么不对吗?”
高老爷道:“倒有一位王道长,说小女是被阴魂所祟。原本也自信满满说在这里守一晚上,必然能将阴魂驱退,但结果到第二天却说他管不了,直接就走了。”
纪小朵皱了一下眉,她看这房里阴气虽重,也没有特别凶煞,应该还不到厉鬼的程度。
连这个都对付不了,是那个道士没用,还是另有隐情?
她犹豫着,看向情绪完全失控的那对母女,还是先安抚道:“现在我们兄弟在此,当暂时无事,高夫人不妨先熬些粥来,让小娘子先吃些东西。”
高夫人连忙应声,“有的有的,灶上一直都温着有。”又叫丫环赶紧去拿。
纪小朵这样一岔,两人也都收了眼泪。
丫环打了水拧了帕子来服侍着她们洗了脸。
纪小朵看看她们平缓下来,才向高娘子轻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刚说怕什么?”
高娘子小小的身体立时打了个寒战,高夫人连忙又搂住她,道:“我儿,这是你爹特意请来救你的贵人,你不用怕,只管说出来。”
高娘子才抽噎着道:“有个男人……我不认识……要拖我跟他走……我不肯,他也不让我回家……我不停哭闹,他也不放,就一直紧紧拉着我……周围又黑又冷……真是太可怕了……”她抬头看看陌离,又很快低下头去,更加小声地道,“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有光……有一团火烧过来……那个人突然跑了,我才突然清醒……看到爹娘……”
高夫人顿时心疼得“心肝儿肉”地叫起来,又骂那个男人。
纪小朵觉得,这是小姑娘意志还算坚定,记挂着回家不肯跟着走,对方也没有直接勾魂的能力,两边还在拉锯。她要是点了头,说不定早死了。
但看高小娘子这身体状况,他们要是没来,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纪小朵给了小姑娘一张护身符,又跟高老爷道:“那人既然拉住小娘子这么多天,想必也不会轻易放弃。眼下虽然被我弟弟所伤,一时逃走,晚上说不定还要再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会一会他,看到底怎么回事。”
高老爷当然没有不依的。
到了晚上,纪小朵和陌离遮掩住身上的阳气,就在高小娘子的闺房里等着。
高老爷老两口也不放心想陪着,纪小朵便索性也给了他们各一道符,让他们一起留下来。
枯等无聊,纪小朵还和高老爷下了盘棋。
纪小朵棋艺很差。
她是之前为了符合玉版“雅妓”的人设,临时恶补了一下规则。但其实也没用上,毕竟没几天就被赵明轩包了,赵明轩一个武人出身,根本也不下棋。
倒是后来拜了明静先生为师,又捡起来学了几天。
高老爷一个乡下地主,其实也算不上精通,就是个爱好而已。
两个臭棋篓子,倒是半斤八两的正好。
高老爷心情挺好。
女儿拖了这么久的“病症”总算医治有望,自己又“棋逢对手”,不免抚须笑道:“茶老头总骂我下棋不行,我看是他自己不行,这不我和张公子还下得挺好的?”
纪小朵:……
你下得怎么样,自己真没点数啊?
不过,老年人的爱好嘛,自己高兴就好。
她也没去戳穿,只顺口问,“茶老头是谁?”
“是我的一个棋友,说起来也好长时间没来了,我还派人去他的住处探望过,邻居说是搬走了,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怎么样了。”说到旧友,高老头不免又叹了口气。
两人下棋闲聊,就到了午夜。
只见外面缓缓涌入一阵雾气,周围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
纪小朵把棋子一放。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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