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节(1 / 1)

他是私下里和唐璜以及方金芝说的,中年人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喜事而露出半分喜悦,相反,他只有深深的疲惫。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方腊意外的看了眼主动出声的唐璜,想了想说:“你知道,随着祆教的传播,我在江南地区的势力越来越大,招募的人手也越来越多。”

“我猜,是伯父的手下打着你的旗号办了让你为难的事?”

方腊点点头说:“巨宋与西方的黑衣大食杀得难解难分,军费却都算到我们头上,再加上各级官吏横征暴敛,他们为了更好的盘剥商人,还把什么狗屁交子重新拎出来大量滥发,活活剥去我们一层皮。

我手下新收的小伙子气不过,便在不久前化妆成随船的马来人,去把一艘船上的茶叶倒进了江里作为报复。”

“他们干了件蠢事,”唐璜耸耸肩说:“马来人没这个行动力,所以官府必然想到的是民间组织,比如伯父你这里。”

“所以,清溪县令派人私下告诉我,要么交出犯人,大家就当无事发生过;要么他就向上禀告,派来朝廷大军清剿我们。”

“伯父不打算交人对吧,如果是我我也不会,那样会寒了人心。”唐璜掌握了话里的主动权,“但是这意味着战争,对吧?”

“不止如此,恐怕我也没心思操办你们的婚礼了,我原本.....想把金芝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方金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接着她看着唐璜,眼里的期待让唐璜有些好笑,竟然把希望托付给陌生人,她到底是有多蠢。

他沉默的低下头思索,方家是艘破船,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哪怕巨宋的主力被拖在中亚,方腊的起义都不可能成功......因为对面有宋江,不得不承认,宋江和他掌握的信息量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那是个很难正面战胜的对手。

他的能力不足以改变失败的现实,却可以控制改变失败的方式,以及自己如何从他们的失败中利益最大化。

在反复权衡后,他开口说道:“我需要情报来做最有把握的选择。”

或许是他成功为自己塑造了睿智的气场,方腊竟然真的选择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他,一个名义上的女婿来思考,或许也是方腊对他的考验。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信任唐璜,至少方百花把一摞订好的纸页放在唐璜面前的时候就没什么好脸色。唐璜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无机质的冰冷让方百花产生了战栗的表情,在丹特丽安的协助下,他的运算能力被提升到他自己的极限,实在没有资源做多余的表情。

“我计算了最近三年,以杭州为中心官府发行的交子量,以及同样年限的实际收入估值,结论显而易见,官府的滥发货币政策正让他们的信用濒临破产。再加上中亚战线持续抽调,整个江南地区的守备十分虚弱,哪怕是苏州、杭州这样的大城,新兵的比例仍然超过五成。”

唐璜沉稳的做着报告,他画的诸多图表与数学公式让土包子们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穿越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通过让人难以判断的数据混淆视听,方便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又能说明什么?”方垕问。

“意味着巨宋在江南的统治是不正常的,通常来说,那些强大的、稀有的灵能者是金字塔的顶端,他们负责在极端情况下的善后工作;善于盘剥百姓巧立名目的官吏们位于中层,他们是统治的基础;而金字塔底层的军队则负责提供震慑。

现在,军队提供的震慑不够了,灵能者的离去也让官府的应变能力大幅度下降,只剩下中层的官吏依靠往日建立在百姓头上的震慑勉励维持着,真是个畸形的结构不是吗?如果是我,我会忍不住把它一下子推倒的。”

“你是说揭竿而起?”

“当然,我想诸位费力传播祆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死人得到救赎,也不是用欺骗安慰麻痹苦难的众生,必然是为了某一时刻做着准备。

这个国家病了,极小数人占据着大量的社会财富,而真正创造这些财富的人却在贫困中挣扎,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当人们对这种不公平忍耐到极限的时候,用暴力摧毁现有的社会结构就是唯一的愿望与共识。这种斗争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你死我活。

道德?无辜者?正义?道理?这些在斗争中毫无意义,压榨是帝国的本色,压榨本国百姓是为了殖民扩张,殖民扩张是为了更好的压榨本国百姓。巨宋拓土开疆,诸位可曾在其中得到一点好处?不,你们只是帝国霸业的炮灰,除非你们用同样的暴力摧毁他们,夺取你们应得的那一份。”

老实说,扮演一个觉醒者的角色向愚民们灌输阶级斗争思想,对于穿越者来说十分痛苦。他对巨宋没什么感情,遑论这些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土著们。但是,他必须想象那种对官府的痛恨,把它在声音里表现出来,这样才能对方家人表达“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而效果嘛,阶级斗争这种概念对愚民们太过超前,他们不能清晰地理解,不过他们对于不公平的财富分配的仇恨确实被煽动起来了。

这就足够了。

“那么,你觉得我们什么起义好呢?”

“十月,我和金芝的婚礼上,既然婚礼注定不能圆满,就让它产生更多的价值吧.....比如增添点血色什么的。”

“混蛋,你把金芝的幸福当成了什么?”

方百花一拍扶手站了起来,身为南方女人,她在作为北方汉子的唐璜面前显得格外娇小,像掌中老虎一样,就算发怒也没给唐璜太大的困扰。相反,唐璜望向方百花的眼中充满了怜悯,因为这个受过伤的女人直至今日,仍然对男人一无所知。

男人可以为了利益放弃某些东西。

方百花很快发现了唐璜从容的根源,她为方金芝的幸福挺身而出,而当事人却呆呆的没有在意的样子,而方家的男人也没有怒斥唐璜,而是细细思索计划的可行性。

顿时,剩斗士方百花感觉自己被家人抛弃了,仅仅为了一个外人的花言巧语,他们就决定毁掉一个女孩的幸福,没有婚姻的女孩的人生终究是不完整的,何况是在喜事上染上鲜血。

方百花以身体不适离开后,担心姑姑的方金芝跟着追了出去。主事的方腊叹了口气说:“好了,现在是男人的时间,该谈谈你的计划了。”

1121年的10月,方腊在老家举行了侄女方金芝与唐璜的婚事,这次婚礼邀请了清溪县的上下官僚,并在事先输送给他们大量财物,表达了与官府修好之意。

作威作福的县令把这当成了方腊的屈服。想想也是,他方腊一个泥腿子,哪来的勇气和朝廷对抗,管不住手底下的小伙子惹了祸事,最后还不是要低声下气求着他把事情摆平。

虽然倒了一船茶,这件事的影响却着实有限,因为追溯源头,因为倾茶事件而产生损失的是东京的民间商人,不是皇商,和宗室或者各个大臣也没有牵扯。县令之前之所以说的那么严重,只是为了吓唬方腊让他乖乖交人。

因为祆教已经有了群众基础,哪怕军队里都有祆教渗透进来,县令不打算杀了这些人,而是方腊再讹一笔钱,就把他们放了。而方腊也很识大体,乖乖把钱送上。看到他那么恭敬的份上,县令决定连人也不抓了。

非但如此,为了展示他和方腊的亲密关系,他携带着全县重要的文武官员都列席了今天的婚礼,而护送的人马却只有区区六十人。

在房间中,唐璜做着最后的准备。在计划里,他这个新郎官只负责吃吃喝喝,搂着娇妻入洞房,剩下的事情自有人做。

不过,在屏退了左右后,他敲了敲自己的剑,用摩尔斯电码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我不放心方家人,有批人交给你,晚上做的干净一点。

白雪公主什么也没有说,唯有一阵震动回答了唐璜。

为了增强迷惑性,方腊真的投入大力气举办了一次婚礼,热闹、红火、敞亮,尽管是喝的米酒,但喝了一天后唐璜还是醉醺醺的,在众人的哄笑声里被丢进了洞房,关上了门,抬头看见新娘已经掀起盖头在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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