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伯爵则和妻子,趁着混乱,率先离场,登上马车前拉夫托伯爵回身,用手杖狠狠捣着管家科尔贝的胸膛,“把雷米萨送进监狱里去,立刻。我就当这个儿子死掉了,拉夫托家族没有这样孱弱的男性继承人,他要不在监狱里成为男子汉,要么就像堆垃圾样死在那里。真的是活见鬼!”
“那夏多布里昂呢?”
“死了就算了,活下来也是残废,趁早叫他滚。”伯爵说完,立刻上了车离开。
“放弃吧,艾米莉小姐,我许可你们的家族可以不用流血。如果能保全您的性命,那这就是我的第三个决议要求。”菲利克斯根本没把艾米莉的要求放在眼里,他的语气极其傲慢。
艾米莉小脸涨得通红,但她根本没办法驳斥菲利克斯。
现在整个决斗场四周,全是贵族滚出去的叫喊,艾米莉只能低着头,提着收起来的阳伞,一步步离开这里,到了路口才发现父亲母亲的马车早跑了。
“这匹马借给您。”一名友好公社的社员,慷慨地赠与了艾米莉交通工具。
“谢谢。”艾米莉也只好这样说到,先对那位社员致礼,接着翻身上马,往城中而去。
至于雷米萨,他也是丧魂落魄,在乡居贵族哥昂老爷的“护送”下,连手枪都不敢要,仓惶地得到匹马,也溜之大吉。
负责救治夏多布里昂的医生拦下圣德约的邮政马车,将倒霉的决斗受伤者抬上去,向鲁昂最大的医院奔去。
当邮政马车车轮扬起阵灰尘,在艾米莉身边颠簸而过时,艾米莉哀伤地看了眼,却没法看到车里正在遭受巨大苦痛的师父,他应该是被横着放在坐垫上,在哀嚎着,生不如死吧!
艾米莉黯然低下头,摸着坐骑的鬃毛,眼前的秋日夕阳格外灼眼......
决斗结果迅速传遍了鲁昂城的周边,拉夫托家族简直可以称为“名誉扫地”,伯爵气得躲在妙逸庄园里闭门不出,夫人也从各种各样的聚餐沙龙里消失踪影,而雷米萨则真的被送进城中的“河洲监狱”里去了,因为他损害了家族,乃至整个贵族阶层的荣誉。
这在法国也不稀奇,身为贵族后代的米拉波和圣西门,在年少时都因“离经叛道”,而被父亲送入到监狱里,不同的是米拉波很快就痛哭流涕,哀求父亲把自己放出去,而圣西门则倔强地呆到他父亲愿意放他出来为止。
拉夫托伯爵的雷霆盛怒,连艾米莉也没办法为兄长求情,如果继续激怒父亲,她自己是会被送入女修院的。
监狱里,只有妹妹艾米莉来探望哥哥。
很显然,雷米萨是“米拉波派”的,他是涕泗横流,痛心内疚自责,把自己写的信,托付给妹妹,要向父亲求情。
至于夏多布里昂,艾米莉则和侍女奥古思婷去鲁昂医院探望过他,医生说他的腿可以不用截取,可此后必然是个瘸子,艾米莉为师父哭了一场,可夏多布里昂却说我这是咎由自取,菲利克斯没一枪把我击毙,是他的仁慈所致。
拉夫托家族给养病里的夏多布里昂送来五十个金路易,对方也知道这笔钱既算是治疗费,也算是遣散费,他默默收下来,哑着嗓子向艾米莉预先道别:
“我,我要重新回到布列塔尼,回到故里贡堡,既然命还在,那我就重新徜徉在灰色的原野和大海间,继续为缪斯女神而歌唱好了。”
当黯然神伤的艾米莉,缓缓走在医院外的铺石街道时,圣德约镇上的酒馆中,尽头绘彩木头舞台上,乐师们正卖力演奏着轻快愉悦的音乐,人们则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因为又有个好消息,从巴黎和鲁昂传来:
法院对荒地森林的判决,在舆论的巨大监督下,最终对圣德约农民和产业家霍尔克有利,霍尔克家答应每年给拉夫托家族支付七千里弗尔租金,森林用益权由拉夫托家族和圣德约镇均分,但三年后拉夫托家族就自动失却所有权益,整片森林的所有权利归圣德约镇全体农民所有!
坐在靠着东南角的桌子上的菲利克斯,正和父亲木工作坊的几位徒弟在一起饮酒,这时他才说出了决斗当中隐藏的一个计谋来。
菲利克斯将那把“香水瓶手枪”拍在桌子上,对大徒弟卡陶说,“雷米萨就是被这把百分百没有哑火率的手枪给吓倒的,现在你们可以看看,这个小瓶子到底是做什么的?”
几个人拿起来,看了半天,只能说就是个小瓶子。
菲利克斯笑起来,摊开手说,“是的,它就只是个小瓶子,你用它装香水可以,装胡椒也行。”
“那......”
“我托朋友去英国带货,是我和拿破仑都曾听说有发明家弄出新式的击发装置,只要扣动扳机,一个锤子便能和小瓶子连动,瓶子里的发射药便在翻转中倾倒在底火盘里,锤子则砸击底火盘,可以保证百分百不会哑火。然而......我的信息有误,一百多年前在英国被发明出来的雷酸金,并不适合用在枪支击发上,而现在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发明,但没有一个能完美实现这样的构想的,所以真正能实战的,是不存在的。”
“但你还是用了小瓶子......也就是说,是在欺骗雷米萨那样的贵族?”卡陶问到。
菲利克斯点点头,“决斗那日,在小瓶子里装的,就是些细盐罢了,但别说雷米萨了,就是那狡猾的哥昂老爷也没能辨别出来。”说完他举起瓶子,扣在桌面上,对着众人说,“瞧,来自英国的秘密武器。”
众人立刻哄笑不已。
其实这种障眼法,主要还是因为当时人们认知的闭塞和落后,就拿英国人来说,他们在富兰克林来到鲁昂城时,情报机关还疑神疑鬼地报告内阁,称富兰克林和法国科学家联合发明了种“秘密武器”——武器只有个小盒子那么大,但只要富兰克林启动它,足以把整座圣保罗大教堂炸成平地。
最后,菲利克斯举起了潘趣酒,幽幽地说了句,“为我姐姐马德莱娜,干杯。”
卡陶的泪顿时就流下来。
他也一直爱慕着菲利克斯的姐姐啊!
在笑语和酒精所产生的轻微幻觉里,菲利克斯长吁口气,心中快意许多。
但其实还有个关乎决斗的秘密,他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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