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朱斯蒂娜的红色马车车轮,碾过积压的水洼,微微晃动中,菲利克斯搂住朱斯蒂娜,轻声说:“这次也只是迈出的一步而已,明日我会前去旺多姆广场边的艾吉利街,拜见梅的四兄沃顿.霍尔克。”
“你果然对老霍尔克的遗产分配有微词。”朱斯蒂娜已见怪不怪了。
“梅不甘心七十万里弗尔嫁妆缩水一半,我也不甘心呢。只不过我和梅的区别时,我只有在获得充足胜利把握后,才会出手。”
“那你今晚对安德莱依娜成功了吗?”
听到这里,菲利克斯抿了抿嘴唇,对朱斯蒂娜说:“她哭得很厉害,并且配合我撒了谎,她的负罪心理怕是会很严重。”
“哇噢,那也就是说,你吻了她。”
“当然,来不及做那事的......不过我在吻她后,觉得她太过虔诚善良而显得无趣,当然是远远比不上朱斯蒂娜你。”
可其实菲利克斯说这话时,想起的却是艾米莉.德.拉夫托小姐,和那位接吻才有意思呢,他甚至有些蠢蠢欲动,艾米莉欲拒还休的劲儿让他很喜欢。
当然安德莱依娜的圣洁,他也想将之完全玷污掉。
这位可怜太太的项链扣,便是被他顺手牵羊,藏在了外衣口袋中。
“别花言巧语了......听着,我最近和卡耶维多家族的私人医生有点交往,他告诉我,也许卡耶维多先生不会有后代,这是个医学悲剧。”
“这大概不是‘有点交往’,便能告诉你的秘密吧?”
朱斯蒂娜浅笑下,“如何?不管怎样,几百万里弗尔的家私,还有里昂的厂房,圣路易岛的公馆,总得有个继承人啊!”
“作为好朋友,得帮卡耶维多家一把。”菲利克斯很热心地说,然后他不解地问朱斯蒂娜,“至于你,你都是巴黎屈指可数的富婆了,还贪图那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是饲养你这头贪得无厌的柏柏尔豺狗。行了,我在你的原棉商行里可又追加了三十万里弗尔,你得好好报答我。”
“我再在巴黎绕一圈,做做应酬后,便回鲁昂去,整个鲁昂各市镇的堂区,先前答应给我三百到五百名半大孩子,订单、专利和销路都已就绪,便等着扩大产能了,三百架,不,得上马五百架织机。”
“小心点,现在英国棉布畅销全法,都是那份商业协议带来的恶果,据说从里尔直到里昂,我们法国的织机少了一半,好多手纺工人破产无生计。”
“所以这才是我们抄底的机会。”菲利克斯打亮随身带着的火绒,点着了段切好的雪茄,交给朱斯蒂娜,然后自己也点了根,雪茄的火光里,两人在车厢里依偎着,“等到利润大了后,里尔、斯特拉斯堡、阿尔萨斯、里昂和多菲内,找不到活的雇工都得来鲁昂,来我的Fac纺织厂。”
“答应我,将来无论出什么事,你都得保护我和劳馥拉。”朱斯蒂娜幽幽地说到,隔着马车窗户,她能看到圣安东区贫民窟里的喧嚣和火光,还有警察和消防队尖锐的哨声,骚乱仿佛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巴黎这座巴比伦,终于要被天主降下的火焰燃烧着了嘛,不过她可不管,她必须得漂漂亮亮地在任何时代里活下去。
“这是当然,我答应你,将来劳馥拉会把你的财产全都继承下来。”
“晚上去星辰街休息吧?”
“不了,劳馥拉在那里,我还是避嫌吧!”
“咳。”
“你有些发抖,我亲爱的。”
“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四十岁了,到了那时候青春和爱情便会破产,为了抵达最后的避难所,她只好委身于文学或政治,但寂寞还是会慢慢啮咬着她的心灵,沙龙上的宾客随她一道慢慢老去,那副图景让人不堪想象,她会和年轻时完全相反,变得畏惧未来,迷恋过去。”
现在距离朱斯蒂娜进入四十岁门槛,还剩短短两年了。
接下来数日里,菲利克斯穿梭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他前往新桥,听过马拉和德穆兰对无套裤汉发表的演说,表达对平民“粮食斗争”的支持。
他也去枫丹拜访了凯嘉鲁埃家族,当听说二小姐嫁给了俄国的卢普金男爵后,菲利克斯立刻封了两千里弗尔的贺礼,艾米莉舅母欣喜之余,又责怪菲利克斯:“你先前和艾米莉捏造的大勾当啊,居然找人冒充什么萨申卡伯爵,去分割拉夫托侯爵的田产。”
菲利克斯愕然,看来此事,那边也知道了。
不过也不奇怪,艾米莉撒谎时,曾说自己是在凯嘉鲁埃庄园巧遇萨申卡和卢普金的,于是拉夫托家震惊完了,随便来信问下妻家情况,就一目了然啦。
“年轻人喜欢的荒唐玩笑。”菲利克斯赶紧搪塞。
艾米莉舅母就悄悄告诉菲利克斯,“侯爵夫妻对此也默认了,大概认可艾米莉的某些做法。”
“哦,这样啊!”菲利克斯故作惊讶地回应。
离开凯嘉鲁埃庄园后,菲利克斯又登门拜访了王家剧团的圣于贝蒂小姐。
小姐的家宅里,她的丈夫沃顿.霍尔克难得没有出去,正和群同僚,在茶几上玩着扑克牌。
“哦,是梅的未婚夫来到了?”沃顿说这话时,菲利克斯在圣于贝蒂小姐引导下入了门,对着他鞠躬。
沃顿现在有了子爵的爵位,他的朝服上佩戴着蓝色的绶带,这是公爵和普通贵族的中间官员阶层的标志。
“恰好我先前在凡尔赛觐见陛下,今日便冒昧来访,希望沃顿先生和圣于贝蒂小姐能参加我和梅的婚礼。”
“知道,你解开土耳其机器人奥秘的事,整个巴黎传遍啦,维尼.仲马先生,多么聪明的人物。”沃顿的脸儿长得很精巧,像法国人,轮廓细看起来和梅颇为相似,笑起来的表情就更像了......
在菲利克斯离开巴黎前,他的最后一站,是丹东的律师事务所。
或者说,他是来和丹东好好叙旧的,丹东打开了酒柜,将最好的香槟取出来,两人喝得半醉后,就各自倒在面沙发上,含着烟雾袅袅的雪茄。
“你现在还等着琼斯船长去中国广州的船只回来吗?”
“不等了,这事原本还让我牵肠挂肚,可而今我找到了更有前途的事业。也许我越不牵挂,最终得到的消息会越好。”
“你未来到底想做什么?一名司法斗士,一名投机制造商,还是希望成为个政治家?”
“那你呢,乔治.德.阿尔西.丹东先生。”
“我啊,想当法兰西的德摩斯梯尼。”
“那我......就想当法兰西的梭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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