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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几时碎琼乱玉落在灯笼底下一片簌簌的光景起风了薄雪夹裹着院中孩子们的嬉闹声窜入房内孟萝眯了眯眼捂着手炉行至窗前关了窗缓步走进套间暖阁里挨着床边坐下。
伤病中的人总比平常脆弱些如薛淳那般长年怏着倒不觉得薛涟素日神采张扬洒脱不拘此时白着脸躺在那里倒是格外的可怜。
孟萝看了一会儿稍稍倾身正掀起锦被一角他却惊动了撑开眼皮子昏沉沉地看她问:“你还在呢?”
她“嗯”了一声说:“让我瞧瞧你的伤。”
“有什么好瞧的。”他似乎笑了笑因着心口发痛内外虚弱又喝了药疲倦疏懒听见温柔细语自己心里也是软的只轻言道:“你先回吧待会儿雪大了路不好走的。”
孟萝点点头替他掖好被角用手碰碰他的额头又碰碰他的脸:“瞧你这几日瘦的都脱相了再没胃口也该多吃些才好。”
他不做回应合上眼似乎又要睡了。
孟萝环顾四下见这暖阁之中陈设简单只有几幅上等的字画装饰风雅虽无旖旎颜色但却格外古朴大方她静静打量着自言自语说:“何苦来呢她既然恨你入骨你做什么偏又去招她呢。”
薛涟胸膛缓缓起伏呼吸间满满都是酴醾的香气馥郁浓烈令人逃无可逃。他心中忽而有些慌乱对他们之间这样恬淡的相处方式感到不妥想板起脸骂人却为时已晚只能僵硬地说:“你还不走吗?待在这里看着像什么话?”
孟萝笑了笑转而望向外间目光柔软轻轻喃喃地说:“过完年佑祈就五岁了虽开蒙的早但性子顽皮不思进学常叫他父亲操心。”
薛涟的手在被子里猛地攥紧额角突突跳得厉害他不由得动了动喉咙几乎是仓皇地说:“大哥才思清雅工于书画且生性温和持重想来自有教子之道无需担忧。”
“是呢”孟萝垂下头抚玩手中铜炉:“他对孩子很好尤其疼爱女儿……含悠明年也三岁了你说这日子过得多快一晃眼我嫁进薛家已经第六个年头了。”
薛涟胸中翻江倒海惊心动魄这是他头一回听她谈起孩子赤裸裸的孽障生生摊在眼前他惶恐到措手不及竟想落荒而逃。但她说的这样淡然这样家常就好似怀揣着秘密的两个人心照不宣点到即止这种默契令他感到无耻和卑鄙。
薛涟抬眸望去寂静烛光里她低垂的侧脸好似画中仕女一般眉目明艳双颊圆润长年养尊处优下来气色极好又因管着府中内务不过二十出头却调教出一身雍容的大家做派。
她向来又爱出风头自入府起只要有她的地方便让人觉得浓墨重彩万般生动况她性子直率并不在意那些男女大防之类的繁文缛节最初的时候薛涟见她与自己同岁脾气又如此相投心里是有几分欣赏的。
直到半年后七月流火桐花榭的池塘开满荷花那日时近黄昏他从外头回来途经花园看见孟萝和丫鬟挽香在池边说话因近日见她神色消沉心事重重薛洵便打量着过去纾解两句谁知走到柳树后面听她们说起大哥的病便不由顿住了脚。
孟萝道:“我本以为他只是身子弱些养好了精神也不是不能行房可听大夫的意思想要繁衍子息却是没法的了。”
挽香道:“当真作孽呢小姐虽是长房长媳往后没有子嗣在府中恐怕难以长久立足。再说等老爷夫人百年以后搞不好要分家既是这样小姐当初还不如嫁给二爷或者三爷还能图个儿孙圆满……”
薛涟闻言大怒心中万般不屑正欲上前叱骂又听挽香说:“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然没有办法只看小姐如何掂量了。”
孟萝抿着嘴闷了一会儿随手摘下一片柳叶问:“什么?”
挽香压低了声音垂首靠近:“只要是薛家的血脉老爷夫人那里难道还会计较是大爷还是二爷、三爷的骨肉……”
孟萝还未反应薛涟已从后面跨出来放声冷笑:“好个狼子野心好个淫妇!你们主仆二人的算盘竟打到我们兄弟头上了!”
孟萝乍见他出现在这里大惊失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难堪极了。待她暗自强定心神示意挽香到岔径处守着以免再被人撞到。
薛涟嗤一声:“叔嫂通奸可是绞罪大奶奶出身官宦世家竟然知法犯法想出这种下流主意真叫人不齿!”
孟萝攥紧了手指盯着挤挤挨挨的莲蓬咬牙道:“是你们薛家误了我难道还不许我为自己打算么?”
“如何就误了你?!我母亲待你如何大哥待你如何薛府上下又待你如何?!”薛涟气得火冒三丈:“亏我母亲还要把家里的内务交给你来打理你还不知足吗?!”
孟萝狠狠瞪了他几眼俯身抓起一把湿泥砸到他胸前:“你懂个屁!我堂堂巡按御史的女儿若无所出不仅自己没脸还累我娘家也没脸!日后等你和二爷成了亲有了孩子夫人怎么可能还会倚重于我?到时候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我还不如趁早死了体面!”
薛涟见她忽然哭起来心中烦躁无措怒道:“你同我拉扯这些做什么?若真想死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行了断就是自己犯贱还要说上一通歪理不就想做淫妇吗?!”
话音未落孟萝转身就跳进了池子里“哗啦”一声水花飞溅惊起池中凫鹭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薛涟大惊忙跳下去捞她谁知她气性极大在水里拼命挣脱还蹬了他两脚把他给蹬得老远。
“你这疯子……我喊人了啊!”薛涟游过去拽住她的领子:“到时候让府上下都知道你是淫妇看你孟家的名声还怎么保得住!”
边说着边托起她的下巴游到池边旁他先爬上了木舟接着把她也拉上来湿漉漉的两人躺在那里气喘吁吁狼狈不堪这时听见挽香的声音似乎在同什么人说话薛涟忙解开绳索把船划到了荷塘深处隐身在这遮天蔽日的花叶之中。
孟萝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他。薛涟也不说话也是淡淡地看着她。
黄昏萧索花阴重重四下悄悄冥冥唯有蜻蜓点水掠过一束一束的荷花在晚霞之下凄清寥落孤介绝俗。
孟萝歪在船沿头枕着胳膊胳膊露出藕似的一截一对白玉镯子衬得肤如凝脂指尖垂在水里仿若不觉。她裙衫尽湿头上的珠宝发簪松了脸上妆也花了如此美眷落魄在这花影之中再没有更动人的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甚美所以坐起身冷静而决绝地对他说:“薛涟我今日要么死要么生凭你的意愿了。”
他扬手便打了她一记耳光:“下贱!”
她顿了顿扑上去与他厮打起来薛涟也不晓得为什么打着打着两个人嘴唇贴在一处衣裳扯得凌乱他揉捏她珠圆玉润的身子然后与她激烈交欢。
和哥哥的女人偷情说不抵触是假说不刺激也假。
船在晃水在动花叶乱颤她身上的香气从骨子里沁出来比这世上最厉害的催情之物还要勾人。
孟萝记得幽暗中的那张脸映衬着水天落霞那样清隽漂亮少年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将她送入从未体会过的欢愉里那一刻她想即便将来被绞死也不算枉费了。
结束以后两具年轻的身体都有些无所适从孟萝豁出去一般平静地说:“明日此时我还在这里等你……这个月过了若我还是没能怀上今后绝不缠你也不再妄想孩子了。”
他默了很久点头说好。
后来见面的地方转到了更为幽僻的冬蓼院恰巧那年四姑娘出嫁院子空出来他们便在那里私会偷情。
就像做梦一样每一次薛涟告诫自己到此为止吧回头是岸吧可双腿不听使唤每当掌灯入夜后院那条僻静的小径就引诱着他一路指引到孟萝的床上去。
其实他对孟萝并不算好甚至脾气越来越差。他觉得她贱也觉得自己贱。尤其当他们开始做的时候看她脱光了衣裳赤条条站在眼前他就会骂她是贱人是淫妇仿佛这样心中的罪孽就可以被消除了。
一个多月后孟萝诊出孕脉两人暗暗松一口气都在想从此可以断干净了。
否则他们自己也没法保证会纠缠到什么地步。
次年孩子出生大哥给他取名佑祈薛佑祈人字辈第一个男丁长房长孙孟萝得偿所愿再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了。
原本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回到各自的位置遗忘过去安稳度日。又一年后薛涟成婚迎娶轻蘅原本是再完满不过的他也不曾想过自己如何又让孟萝怀孕了。
含悠是个意外。
他当真没有想过与孟萝怎么还会点燃旧火烧在一处。
而他和轻蘅之间便是被这场干柴烈火烧得寸草不生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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