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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蘅被关进祠堂半个月后有人来看她。
春喜抱着两床厚被褥秋田提着大红漆盒跟着未絮来到祠堂后院的小屋前。
负责看守的张婆子客气地拦住她们打开提盒见里头都是些精巧的菜肴为难道:“三奶奶住在这里一应起居物品都是备足了的柳姨娘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尤其这盒子万万送不得三奶奶毕竟被罚在此处思过如此大鱼大肉恐怕不成体统。”
未絮只能笑道:“妈妈说的是我竟瞎操心了不过这些酒菜是给你准备的天气冷你老人家喝两杯暖暖身子我同三奶奶说几句话就走不会坏了你的规矩。”
张婆子自然应承下来正巧她亲家今日也在两人便到西厢吃酒去了。
春喜和秋田在外头守着未絮进屋打量四下见房中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床上整齐铺叠着厚厚的棉被桌上笔墨纸砚齐两扇旧窗紧闭屋内只有一盆炭火轻蘅坐在桌前脚踩着一个旧铜炉此刻正放下毛笔搓了搓手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未絮走过去龇牙咧嘴地撩开斗篷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热腾腾的红薯放在桌上:“可烫死我了幸亏留了一手可惜那些个好菜都便宜张婆子了。”
轻蘅愣怔地眨眨眼又见她从另一只袖中掏出一卷纸摊开道:“这几日闲来无事写了几篇《女论语》我猜夫人罚你抄这些东西你肯定不愿意索性拿我的充充数吧。”
轻蘅接过闷了一会儿道:“虽说字迹和我相差许多不过想来夫人也不会认真检查……多谢了。”
未絮闻言瞅瞅她的字又瞅瞅自己的汗颜道:“我平日不怎么拿笔让你见笑了。”
两人一边烤火一边吃着红薯未絮说:“前日听闻你嫂子要来看你你怎么不见她?”
轻蘅的眉头倏地蹙了蹙:“哪个嫂子?”
未絮暗叫不好忙解释说:“你哥哥的媳妇。”
轻蘅神色稍缓冷淡道:“她来不过与我说教罢了我不爱听那些也懒得见她。”
“你和你嫂子关系不好么?”
“嗯。”
未絮想到什么抿嘴一笑:“我和我嫂子也不大亲近以前哥哥没成亲的时候还肯带我出去玩儿后来成亲了被嫂子管着他也同我疏远起来可真是气死我了。”
轻蘅:“你哥哥也惧内么?”
未絮摇头叹气:“只是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吹枕边风罢了他才不怕他媳妇呢成日往教坊里头跑嫂子也拿他没办法……”
话没说完声音减下去未絮心中懊恼自己这笨舌头怎么又乱讲话了偷偷打量轻蘅见她脸色冷淡倒没什么反应。
一会儿过后话题转开:“你家里还有其他姊妹吗?”未絮问。
“还有一个姐姐。”她答。
不多时未絮离开轻蘅收拾桌子重新研墨写字笔蘸了心绪却纷纷乱乱无法凝神。
她想到死去的祖父和爹娘想到懦弱的哥哥想到命苦的姐姐想到强势的嫂嫂然后想到薛涟想到他们成亲那日他挑起盖头在灯光里偏着脑袋打量她的脸她从未见过那么温柔的眼睛带着明亮的笑好看极了。
她成婚一个月后祖父便亡故了。老人家强撑着力气用自己曾在翰林院为官的声望为她拼来这门亲事如今从头看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祖父死后薛家仍旧待她很好薛涟更是将她捧在心尖儿上疼爱但姐姐嫁的那人却日渐变了脸露出尖刻的面目。
轻蘅记得那年自己是五月出嫁的七月姐姐身边的丫鬟萃儿跑来跟她诉苦说郑姑爷新纳了一个小妾成日与之荒淫作乐姐姐看不下去劝了几句他竟恶语相向说她自己不懂闺房之乐还不让他快活。那小妾亦恃宠生骄只道姐姐是赵家庶出的女儿比她尊贵不到哪里去又嘲笑她在床笫之间愚笨木讷不讨爷们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