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斩!(1 / 1)

李煦隐隐有些不安,欺负仇士良他没意见,折腾太监,他也可以作壁上观,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但如此公然侮辱一个人的人格,他觉得有些受不了。

太监也是人嘛。

他偷偷地瞅了李湛一眼,看这孩子翻着一对白多黑少的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事。

李煦忽然心里一动,看起来他打发仇士良去洗澡,并非是有意要整治他,而只是随口无心之举。

李煦决定帮仇中尉这一回,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问侍奉茶水的小吏手里接过茶水,献到李湛面前,说道:

“大王请用茶。”

李湛“唔”了一声,接过茶碗,没有喝,顺手放在了桌上。

李煦却朝小吏叫道:“这茶大王喝不惯,换一碗来。”

小吏忙不迭地又捧了一碗茶过来,李煦捧着献上,李湛却没接茶,仍然在想他的心思。

李煦于是又叫小吏换茶,一口气换了五六碗茶,小吏额头见了汗,心里嘀咕这是怪我茶熬的不好吗,我这手艺也只能将就着打发这帮军汉,哪里侍候得了天潢贵胄,惨了,惨了,这回我死定了。

换到第九碗茶时,李湛才接过去喝了一口,忽地把茶碗往地上一掼,叫道:“小王又不渴,喝的什么茶。”说着他站起身来,朝慢吞吞正在脱靴子的仇士良说:“甭在那磨叽了,随小王去万chūn坊走一遭。”

仇士良闻听这话如遇大赦,也顾不得穿靴子了,怀里抱着就追了过来。

李湛忽而又转过身来指着李煦道:“今rì饮宴过后,来我府上一趟,务必等到小王归来才准你走,否则,严惩不贷。”

瞧也不瞧满院子跪送的人,李湛把两条小胳膊往身后一背,昂首挺胸去了。

行到小院门口,仇士良忽而回过身来,朝李煦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七岁的皇子李湛是出了名的好玩好赌,朝廷给的那点俸禄根本不够他花销的,为了敛财,李湛可谓绞尽了脑汁,想尽了办法。他有一个屡试不爽的敛财办法,名唤“辨兽”,牵着一个古怪的野兽,让人辨认,事先说好,你认出来,我输给多少钱,认不出来你输给我多少钱。

用这个手段,他在宫里不知敲诈了多少钱,上至皇祖父天子李纯、太后、贵妃,下至宫娥太监都着过他的道,若是隔三岔五地来一次倒也罢了,他倒好,认准了这条生财之路,一个月总要来个七八十回,这谁受的了。

没奈何,李纯只得授意承旨学士以防患恶兽伤人为由,奏请天子下旨不准宫外生兽进宫来,才断了李湛这条财路。

李湛收敛了一段时rì,又动起了歪脑筋,毕竟没钱花的rì子太难熬啊。

一番琢磨后,李湛有了新点子,皇祖父下旨不让生兽进宫,那咱就抬熟兽进宫,抓个野兽烹煮了,让太监抬着进宫“辨兽”去。

于是大明宫中又是哀鸿遍野,李纯又好气又好笑,有心放这个孙子一马,奈何宫妃们枕头风吹的实在受不了,不得已又下旨重申禁令,这回把生兽前面的生字一笔花掉,改成凡是兽类不论生熟无旨都不准进宫来。

李湛为此郁闷了一个月,痛定思痛,李湛静下心来,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成败得失的原因,终于他想明白了,皇祖父其实并不反对自己借辨兽之名敛财,否则问罪的天使早该到了,只因自己闹的太过分,他老人家才不得不下旨禁绝。

如果自己收敛一点,不要玩的那么大,扰的大伙都不安生,相信皇祖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意打定,李湛就把两个小太监的头剃了,用彩笔画作一头怪兽的样子,带着进宫去,依然找人“辨兽”。生熟兽类现今是进不了宫了,人类你总不能拦着吧。

同时为了避免输狠了的宫妃在皇祖父耳边吹枕头风,这回李湛改变策略,不去大明宫敲诈那些得宠的嫔妃,改去兴庆宫和太极宫,敲诈那些颐养天年的老太妃们。

数额方面嘛李湛这回也砍去一大半,每回每家弄个十贯八贯的意思意思。

果然这么一来,没人再说他什么不多也不少,那些挨了敲诈的老太妃们对此毫不在意,权当有人陪着自己一乐了。

这活干的虽然顺手,但却解不了饥渴,挥霍无度的李湛大王还是缺钱花。

一番思量后,李湛终于决心干次大的,虽然有风险,但若干成了,收益也是极大。

拼了!在太极宫赐宴的前一晚,鄂王李湛终于下定了决心。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自己熬制一碗姜茶来给皇祖父李纯请安了。熬了一夜的李纯,此刻正在宫台上打拳,活动筋骨,见皇孙如此孝顺,乐的他哈哈大笑。

喝了皇孙亲手调制的姜茶,就捏着他的小鼻子问道:“李湛,你的茶熬的很好,孝心更是难得,朕要赏赐你,你想要什么?”

李湛叩请道:“孙儿想为立功将士敬杯水酒,以谢其功。”

李纯抚摸着皇孙的小脑袋,眸子里闪着睿智的光芒,他知道李湛去太极宫为有功将士敬酒只是个幌子,他是去赶热闹去胡闹才是真的,至于他想去弄些什么内容,李纯也能猜个仈jiǔ不离十。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能有这番心机,敢想敢干,李纯很欣赏。大唐方值多事之秋,为人主者太过怯弱,太过优柔,绝非社稷之福。自己皇子、皇孙们若都能如他这般,则社稷中兴有望了。此念即生,李纯决心支持皇孙去胡闹一番,哪怕闹个天翻地覆。

自己得给诸皇子、皇孙树个榜样,我李家子弟不怕他混账,就怕他窝囊。刚勇有智才是你们学习的榜样,奋斗的目标。

谁能体味朕的这番良苦用心,这大唐的天下朕就交给谁。

李纯恩准了皇孙的请求,挥手招来内给事仇士良,吩咐道:“随李湛去,听李湛的话。”

内给事是专司伴驾,答应圣听的内省官员,官阶虽然不高,却是天子近侍。得到仇士良为伴,皇孙李湛自是得意非凡,大摇大摆进了太极宫后,他便原形毕露,吩咐左右一起动手,把仇士良死死按住,给他换了身衣袍,画了两个黑眼圈,扑了个粉嘟嘟的小白鼻,脖子上又套了根草绳,转眼之间,仇给事就变成了“仇瑞兽”。

李湛牵着他的“瑞兽”,一大清早的敲门砸户,游窜于诸宫苑殿阁之间,访太妃,拜才人,逢人便道:“识得此兽者,赠银十锭,不识此宝者,罚钱十贯。”

自拂晓入宫,到rì升之时,李湛已经敲诈了一马车的金银珠宝,打发侍从运回府邸。稍事歇息,赶来宫中布置饮宴的礼部、光禄寺、诸卫有司官员陆续到达。

李湛往门口一站,指着仇士良问众人道:“识得小王法宝者,千金相赠,不识小王法宝者,罚十贯钱来。”众人一瞧,嗬,扮“瑞兽”的是仇士良,天子身边红人呐,明白啦,这是奉旨敲诈啊。谁敢说破,谁又敢不给?于是纷纷认输认罚。

然而入宫办差,哪个身上会带十贯钱,于是或取下身上的金银玉石充当罚金,转眼间,李湛就得了一箩筐金珠。依旧派人送回府邸去。

饮宴现场布置停妥,赴宴的有司官员陆续赶来,李湛的收入就更加丰富了,铜钱、金条、银锭、珠子、玉佩、戒指、假牙……

望着堆积入山的“罚金”,李湛心里有些打鼓。

玩大了,这回真玩大了,本想弄个千儿百贯的,结果弄了这么多。

钱多了他也咬手啊,搞了这么大动静,皇祖父他不可能不知道,将来若问起,自己该怎么交代呢。若是再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啊。

不行,得赶紧想个好说辞,想,我想……

李湛牵着他的“瑞兽”边走边想,想的脑子发胀也没想出来什么好主意。最后他无奈地放弃了,叹了口气想:算了,还是回头去求皇祖母拿个主意吧,挨打也好,挨训也罢,我认栽了。

一想到祖母郭贵妃那张严厉的脸,李湛就像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他牵着自己的“瑞兽”漫无目的在太极宫里游荡,因见纯音门内偏殿热闹非凡,这才过来瞧瞧,竟没想到在这遇到了他的贵人。

李煦的那番话给了他一个启发:

演戏,对,就说是演戏。

为庆贺圣诞(天子寿诞)小王准备排出新戏,众大臣闻讯纷纷解囊赞助。

嗨,这个理由不错,能拿的上台面。

至于演什么戏,怎么演,让那帮戏子们头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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