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眼见李煦要急眼,一直通过麻袋眼看风景的沈笑开口了,“李兄弟说的好啊,这种事靠良心的确是靠不住,人心是世间最难琢磨的东西,善恶常常只在一念之间。把如此重大的事寄托在良心身上,还不如派个人去劝阉党解散天下司算了。”
沈笑满脸是笑,眼睛眯的厉害。李煦直接怀疑这么暗的房里他能不能看见人。
“你不是杨赞,对兄弟会也不了解,突然要你去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说句实话,换成我,我也不愿意嘛。唉,可是这又怎么说呢,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争吵讥讽都不是办法,还是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嘛。李兄弟你说呢。”
李煦赶紧点点头,承认自己是有些心急了,刘默彤那句话里必定藏有深意,是自己急躁了。他吁出一口气,向沈笑讪讪一笑。见李煦已经静下心来,沈笑就继续说道:
“我要说的话虽然未必中听,但句句发自肺腑,李兄弟是个聪明人,相信一听就明白。”稍顿,便又道:“现在请李兄弟你好好想一想,你除了继续冒充杨赞,跟我们合作,做偷天计的执行人,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而我们两个把如此重大的事情弄砸了,除了信任你进行补救以外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若有,那就只能是杀了你,然后我们向上峰请罪,自己把自己幽闭起来,十年八年,二十年三十年,也可能是一辈子。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知道了天字第一号的秘密,牵涉的人和事太多太多,胜负未见分晓前也只能如此了。”
沈笑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洋溢着令人温暖的笑,有一种让人混混欲睡的魔力。
李煦吐了口气,沈笑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刘默彤选择自己冒充杨赞看来也是迫不得已,说到底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煦相信他说这话是发自真心的。
于是他跟沈笑说:“其实我也没说要撂挑子嘛,知道了你们天字第一号的大秘密,我想全身而退你们肯答应吗?就算我想到那边去告发你们,人家未必肯信且不说,关键是我连他们住哪也不知道嘛。”
沈笑连连点头说是,李煦发了一通牢骚后,心情舒畅多了,脑子也变得灵光起来,他笑问沈笑:“既然良心这东西靠不住,你们又必须用我代替杨赞去‘偷天’,那么我想知道,你们将来怎么……”
“怎么约束你,对不对?”沈笑接过话茬子,眯着眼笑道,“你说的没错,良心这个东西的确靠不住,所以你有些想不通,我们怎么就能放心让你去?李兄弟呀,你这是当局者迷。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嘛,你想想看。我们送你进天下司,助你青云直上,一步登天,权柄、财富、女人唾手可得。而离开我们呢,你就一无所有,甚至性命不保。你还会背叛我们吗?你想出卖我们换取他们的信赖,可是你又知道我们什么底细呢,你知道我叫沈笑,可你知道我住在哪吗,家有几口人,喜不喜欢喝酒。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就算把我和三郎捆起来献给他们,又能换取多少好处?偷天计因为有你才有价值,别人卖你可以换来很多好处,你自己卖自己,却是一钱不值。李兄弟,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李煦道:“看起来理由很充分,跟你们合作,我有着莫大的好处,跟你们翻脸我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想翻脸还没有资本,所以你对我很放心。”
沈笑呵呵笑道:“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件事做好了,对你的确是有着莫大的好处。你自己想想你一个贱人能有今天还冤吗,就算明天死了,那也是轰轰烈烈地活了一场,比起许多人窝窝囊囊过一辈子岂不是已经强了百倍?
“有靖边侯在前边给你打下的根基,有兄弟会这么多弟兄不计性命的辅佐,凭着你的机敏干练,这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嘛。靖边侯就是个例子。他虽然只活了三十多岁,却胜过旁人活三百年!封侯拜相,出入宫禁如回家一般,他生前日食千万钱,家中蓄养歌舞姬数以百计。他出门时,宰相见了他得下马,亲王见了也让道。他的妻子水月华,也就是杨赞的母亲,那可真是倾国倾城的一代佳人,贵为天子见了也眼馋。我听说你在太极宫为了抢一个十几岁的舞姬,连肋骨都让人家踩断了?你这境界就跟人家没法比了。”
李煦干咳了一声,扶着鼻梁道:“谣言,纯粹是谣言。我的肋骨是在西北喝酒时断的,跟莺莺那桩事没关联,再说那天是我酒喝的太多的缘故,否则我也不会去抢她回来。”
“那昨晚呢,怎么说你弄的新人今早起来出不了门呢,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呢。“
李煦不觉脸一红,心里是又好气又后怕,这等闺中秘事,他竟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这杨宅里除了刘万,还有什么人是他们的眼线呢。李煦不敢也不愿深入想下去了,自己其实早已是人家的夹袋中人,还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论条件。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这事毕竟风险太大,万一失误,会连累很多人的。”
“别人的事你且不必操心,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可。杨隆在天下司积攒下来的人脉很广,你大可以利用起来,这些足可保你起步的三五年安然无恙,这三五年里我们只在暗中帮忙,绝不要求你做任何事,只要你站稳脚跟就好。毕竟我们派你去是‘偷天’的,又不是学猴子偷桃。这三五年你会一路青云直上,那种鲜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好日子,哎呀,怎么说的连我都心动了。”
刘默彤见二人聊起来没完没了了,便咳嗽了一声道:“‘偷天计’是天字第一号的大计,我们自会全力以赴助你,至少在五年之内,你不会遇到任何麻烦。人生有几个五年,有这五年受用,便是死了也甘心了吧。”
沈笑道:“嗨,说什么死不死的,死了就没用啦。”
他回过脸望着李煦眯缝着眼,笑眯眯地说:“如此说,你该放心了吧,杨兄弟?”
李煦望着他那笑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心里嘀咕道:怎么兄弟会的人全是这德行,这究竟是铁血兄弟会,还是猥琐兄弟协会。
李煦问:“那我还去岭南吗?”
“去,怎么不去?这五年时间,你都可以呆在岭南,用五年时间爬到寻访小使的位置怕是不算难吧。”沈笑问刘默彤道。
“怕得有奇遇才行。”刘默彤拧着眉头,“他又不是太监。”
眼见沈笑的小眼睛又眯了起来,李煦赶紧声明:“我可宁死也不当太监。”
“可你若不净身,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沈笑眯着眼思索后,认真地说道,“回头你去告发我,凭我的脑袋至少可以帮你坐上协理的位置,协理升小使,五年的时间应该是够了吧。”
刘默彤道:“何必如此呢,我们岭南那边的几个亭实力都不赖,慢慢再想办法吧。”
沈笑道:“那会不会晚了?”
刘默彤道:“不会吧,还有四五年时间呢。”
沈笑道:“怕不妥吧,他们对派驻外州的寻访小使协理卡的很严的。”
刘默彤道:“那也犯不着眼下就做决定。从长计议吧。”
沈笑道:“事不宜迟,我看还是尽早为好。”
刘默彤道:“要不晚上再商议一下?”
沈笑:“……”
李煦拱手说:“我看此事两位还是押后再议吧,我该去报信了,尸体放的太久不臭也会僵硬的,到时候就不好编谎话了。”
沈笑道:“对对对,三郎你快陪着杨兄弟去,路上再慢慢交代他该怎么说,‘偷天计’从今天起就算正式开始了,得碰个头彩。还愣着干嘛,快去,快去。”
李煦打趣地问他:“那我还要不要告发你了?”
“告发!得告发!一定得告发!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住在十字街东之南第二条巷子左手第三户,记住,我的真名叫朱天邦。”
“我叫李煦。”李煦回头叫道,嘻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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