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笑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在面对如花娇艳的沐雅馨时李煦不觉有些英雄气短,软玉温香偎在怀里,心却仍旧是冰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想想昨晚的激扬豪迈,再想想眼下的萎靡不振,李煦一脸的尴尬,一身的热汗。
灯下细看沐雅馨,真是越看越好看,红红的嘴唇,迷蒙的星眸,除了具备大美人的硬件,这女子还初步具备了成为才女的部分潜质。
她依偎在李煦的怀里,把新作的两首诗读来给他听,李煦虽然不懂得欣赏诗,但也听的出那只是两首为游戏而做的打油诗。
他也明白沐雅馨的真实用心,她是在用这个向自己表明,今天发生在杨宅的事,她并不在意,不是不关心而是不害怕,不介意,她没有因为事发时,李煦不在身边而有丝毫的幽怨不满,看,她还有闲情雅致作诗呢。
杨老夫人说的不错,这女子的确是通情达理、知情识趣的紧,这么一个妙人儿成亲的第二晚就冷落她,李煦觉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李煦没有为自己的不能找什么借口,他在积极想着办法,也许出去散散心,转移一下注意力是个不错的主意。最好找个什么刺激点的事做,一紧张或许就把沈笑这一节给抹过去了。事已至此,想不想不也就那么回事了吗。
于是李煦向缠在他怀里的沐雅馨提议说:“要不咱们到你家去偷点酒回来喝吧?”
如此诡奇的提议,沐雅馨只是眨了下眼就明白过来了,她兴奋地说:“好,我去搬梯子。”李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不用,我搭人梯送你上墙。”
翻墙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李煦先把沐雅馨顶到墙上,自己上了墙,再跳到沐家后园,准备把墙上的沐雅馨接下去,虽然沐雅馨一再强调自己完全可以跳下墙去,但李煦觉得让一个十九岁的小媳妇爬上跳下的实在不雅观,何况抱着她上上下下的,也实在是美事一桩。
土墙不高,墙下是一丛花木,问清楚了没有月季、玫瑰之类长刺的花草后,李煦一跃而下,伸出双臂刚接住沐雅馨,忽觉腿上一紧,随即就传来一阵剧痛。
花木丛里不知何时蹿出一条花皮土狗,一声不吭地抱住他的腿就咬,狗是地地道道的小土狗,因为四肢短矮,俗名又叫板凳狗。
这狗本在后园里歇宿,听见墙头有动静,悄悄地潜过来,竟是不声不响,见了李煦往下跳,立即出击,前面两条腿抱住李煦的左小腿,张口就咬,也是它太贪心,明明一条板凳高的小狗,心却比天还高,竟要张嘴一口咬断入侵之敌的小腿,结果就是,它长大到极致的嘴被李煦的小腿卡住了。
李煦幸运地逃过一劫,虽然被狗咬,皮肉却没有受伤。
“花花,花花,别这样,到妈妈这来。”
因为被狗咬,李煦提前把沐雅馨放了下来,本来他是打算抱着新媳妇走上一段的,重温一下杨赞昔年战斗过的地方。
这份心境他在昨天还觉得纠结,而今却豁然想通了,如今自己就是杨赞,虽然没有继承他的身体和记忆,却继承了他的身份,他的爱情,自己有必要代他照顾好所爱的人。更何况,沐雅馨自己也说了,她爱的是现在的自己,而非昔日那个柔弱、无担当的懵懂少年。
“汪汪。”见到主人,小狗兴奋地叫了两声,却丝毫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叫完之后,它仍旧长大嘴巴咬住敌人的小腿,它的嘴巴太小,那条腿又太大,咬起来的确十分费力。
“这还真是一条敬业的狗啊?”李煦调侃道,“我以前有没有被它咬过。”
“哈哈哈,”沐雅馨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伸出柔长的双臂抚摸着花皮狗的脑袋,那狗终于在主人和敌人面前做出了自己的选着,它丢开李煦,一头钻进主人的怀抱,伸长了舌头先朝沐雅馨的脸上舔了两口,两只前爪则撒欢似的刨向她的胸膛。
“小心它抓伤你!”李煦赶紧出言提醒,“也别让它舔你,它嘴脏。”
“我们花花才不脏呢。”沐雅馨高兴地抱着她的花花亲昵地吻着,那禽兽也毫不客气地伸长了舌头肆无忌惮地乱舔。
李煦皱了皱眉眉头,表示有心无力。
沐家是商贾之家,宅院只有一前一后两进院落,规模虽然不大,但陈设却十分讲究,所用的器物比之杨宅可是高了一筹。
成功地收服了看门狗花花后,这禽兽颠颠地在前面带路,看它跑动的姿势有些特别,留心一看,原来这土狗的尾巴断了一截,右后侧的一条腿似乎也有点跛。
沐雅馨解释说这狗本是街头的一条流浪狗,她看着可怜才收养的,狗毛脏的不成样子,她为它剪了毛、洗了澡,为此还得了一场皮癣。
李煦赶紧握住她的手,一只手搭在她的脉门上,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了一阵,说道:“还好,还好。”
沐雅馨笑道:“什么还好,还好,你神神叨叨的做什么呢?”
李煦道:“没什么,山人幼年学过医术,给你掐掐脉看看它有没有传染其他病症给你,街头的流浪狗,你怜惜它给它一口吃的就是了,何必往家带呢,身上很脏,会传染疾病的。”
李煦不懂号脉,但他知道人说谎时心跳会加速,沐雅馨面色平和,她没有说谎。
沐雅馨瞪着大大的眼睛问:“传染疾病?那是什么意思。”
李煦思索了一下,说:“就是它把它身上的病传递到你的身上,你看,你给它洗澡剪毛,结果怎样,得了皮癣对不对,这皮癣就是它传染给你的疾病。其实呢,它身上的病还不止这些呢,下次可要记住了,不能随便跟狗亲嘴,会得病的。”
沐雅馨慌忙揩了揩嘴,满脸崇拜地说:“杨郎真是博学多才,妾是万万不及的。”
李煦用手指在她眉心一戳,笑骂道:“休要拍马屁,前面带路,我们是来做贼偷酒的。”
沐家只是一般的富商之家,光景比小康人家强,但跟那些豪富之家却没法比,家中人口不多,虽蓄有几个奴婢也都留在铺子里使唤。因此入夜之后宅子里冷冷清清,唯一的一条看门狗此刻正摇着半截尾巴乐滋滋地前面带路呢。
一路来到了沐家厨房前,门扣着没锁,李煦推开门晃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前行带路。厨房面积很大,收拾的干干净净,炊具、餐具摆放的整整齐齐。
自一进门起,李煦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厨房看起来有些特别。特别在哪呢,李煦转了一圈后才明白过来:厨房收拾的太干净了,连一丝一毫的油烟味都没有。
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厨房收拾的再干净也断不至于闻不到油烟。沐家的厨房难道从来不做饭吗?
“别走了,你脚边的就是酒瓮。”沐雅馨指着灶台边上的一个陶瓮说,忽而又叫了一声说:“哎哟,我忘了,那里早就没有酒了。爹说坊里的酒太淡不耐久储,最近都是零喝零沽的。呃,你等着,我去前面给你偷一坛糯米甜酒去。”
沐雅馨故意把个“偷”字咬的很重,嘻嘻笑着出了门,花花在她脚下欢快的跑动着,绊的她差点摔了一跤,这条断了尾巴又跛了一条腿的土狗跑动起来的样子十分滑稽。
沐雅馨走后,李煦用手在灶台上抹了一把,指肚上有一层灰尘,是干净的土灰而非一般厨房里常见的油烟。李煦又揭开锅盖,锅底有层水锈,厚厚的一层。很明显,这口锅有阵子没用过了。这个时代生活节奏缓慢,东西市场过午才开,黄昏即关闭,即便是商贾之家,也断没有紧张到不在家生火做饭的地步。
这沐家倒是闹哪一出呢,这个问题搁在昨天,李煦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但现在一切都像明镜儿一样:沐雅馨的父母是天下司派来监视杨老夫人的眼线。两家毗邻而居,正可窥伺杨宅的一举一动。
沐雅馨和杨赞的风花雪月只怕也是他们有意为之的结果,谁勾引了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这个女人已经达到了目的,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杨宅,并迅速赢得了杨老夫人的喜爱,若所料不错,在“杨赞”离京赴任时,沐雅馨一定会找借口跟着去,以便就近监视“杨赞”的一举一动。
李煦现在感兴趣的是沐雅馨这个人,小女子有爱心收养一条肮脏的流浪狗,说明她的本质并不坏,她能得到杨老夫人和戚氏这两个人精的赏识,可不能简单用一句“能装”解释的了的。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有意思。
李煦盖好锅盖,把一切还原,拍了拍手,四处转悠着,做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架势。
沐雅馨很快抱着一个酒坛子回来了,满脸是兴奋的笑容。她喜滋滋地向李煦展示她的战利品:“我爹的,一贯钱一坛的糯米酒,入得了你的口么。”
李煦揭开封口,嗅了嗅,用手指蘸着尝了尝,赞道:“好酒,很香。”
“可惜没有下酒菜。”他笑盈盈地望着沐雅馨,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看我也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冷锅冷灶的,我拿什么给你置办下酒菜。”
沐雅馨不仅公然拒绝李煦的引诱,还说的振振有词。
李煦笑道:“谁又要你下厨了,带着这坛酒咱们去十字街口找家店喝去。”
沐雅馨闻言欣然答应,李煦又望了眼这间干净的有些过分的厨房,灭了火折子,和沐雅馨沿着原路还回。
李煦顶着沐雅馨先爬上了墙,却问她:“这狗要不要带过去?”
沐雅馨道:“别管它了,这厮惯会装可爱讨人怜,是个虚伪的坏家伙。”那禽兽听了这番话,非但不觉恼恨羞耻,反而乐滋滋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快活地哼唧了两声,竟是公然承认了。装过可爱后,它就蹲坐在地仰着脖子舔着舌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墙上的主人。
沐雅馨明澈的眸中流露出不舍来,但她也知道李煦不喜欢这狗,忍着不敢说。
李煦抓起那狗递上墙头,说:“带着吧,无聊时也可逗它解个闷儿。”
那狗貌似蠢笨,实则却是极聪明,它回眸望了眼李煦,狗眼里分明透出感激的目光。
李煦也爬上了土墙,回首望着黑黢黢的沐家宅院,不无担心的说:“这狗走了,家里可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会不会遭贼呢?”
沐雅馨抿嘴一笑:“与平山子家为邻,什么样的小贼敢来?”
她笑容好美,灿若暗夜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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