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航班(1 / 1)

岑年背着琴盒走进琴行时,新换的前台正打着瞌睡。

她的哈欠打到一半,眼神定格在岑年身上。她愣了愣,开口:“你是……”

总觉得这张脸眼熟极了,却又具体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岑年笑了笑,在她发问前开口:

“我来换弦,麻烦喊一下老板。”

他长得好,对姑娘这么一笑,前台晕乎乎地啥都忘了。她一边打电话喊老板,一边说:“您稍等。”

岑年点头。

他低头了手机,王月包刚刚发来了一条微信:“今晚八点的机票飞s市,你注意着别晚了。”

《不寄他年》的背景是一个不算繁华的临海城市,开拍地点便在s市。而明天,岑年就要正式进组了。

岑年一边把提琴从琴盒里拿出来,仔细地擦了擦,一边耷拉着眼皮了眼微信,没回。那边又坚持不懈地继续发:

“不想回我消息?行,知道你有脾气,上次的事儿是我不对。”

他指的是之前微博的事情。

两个星期前,王月包擅自跟李延串通好,发了个‘假’通告,把岑年要出演的事情宣扬出去,在转发量过好几十万时才删掉了微博。

即使很多人不认识岑年,但对‘岑’这个姓多多少少还是有了解的。这么一宣传,大家都懂了,所以也再没有别的演员敢接‘关寄年’一角了——谁敢直接跟岑家作对?李延和王月包再来岑年面前卖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岑年最后松口了。

岑年前不久去把那个清酒广告给拍完了,建立了官微,宣传团队也发了通稿,就这么出道了。

——不过,岑年自己知道,他做出接下《不寄他年》这部戏的决定,跟李延、王月包的劝说关系不大。

其实,听说岑家撤资了之后,他就有点心动了。毕竟,他本身也喜欢演戏,更何况这部戏的另一个主演是傅燃……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对他目前的计划,都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而王月包和李延的行为,充其量也只是个推波助澜。

王月包也是出了这点。他虽然是傅燃的粉丝,但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经纪人,他不可能这么幼稚。他一直都出岑年挺喜欢这部电影的,干脆再推了他一把。

不过,一码归一码。

无论出于什么心态,王月包骗了他、联合外人设计他都是既定事实。

岑年打了个哈欠,把王月包的微信拖进了黑名单。

换好了琴弦出来是两个时之后了。

这两个星期以来,他除了琢磨一下剧本,别的时间都用来练琴。他从八岁开始学提琴,也学了二十来年,就上辈子最后那段时间有些疏于练习。

岑年开锁时,了对面一眼。

——傅燃并不在家。

两周前,傅燃接了一个代言,飞去了国外,这两周一次都没回来过。岑年偶尔刷微博时,还能到傅燃时不时霸占一下热搜。

什么‘傅燃宠粉’、‘傅燃体贴关照共事的女模特’……时不时就要在热搜上刷个存在感。

岑年过照片,傅燃噙着温和的笑容,递了一杯温水给一起拍杂志照、正打着喷嚏的女模特。金发法裔的女星一脸受宠若惊,红着脸冲他道谢。

当然,这一部分也是傅燃的团队有意为之。傅燃本身并不是个热络的人,他不喜交际,与国内娱乐圈各种明星的关系也很平淡。这当然无可厚非,但对于一个出道不过一两年的新晋影帝来说,却容易为人诟病。

岑年关了微博,取出提琴。

这把琴有些年头了,是他亲生母亲留下来的。岑年一开始学提琴,也就是因为这把琴。

岑年的指尖轻轻拂过新换的弦,琴声上暗色的木纹。他垂着眼睑,有几分倦意,他把琴架在了肩上,执琴弓,随意拉了两个音。

有点找不到手感。

他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寻找着什么。

一点莹白,悄悄涌上脑海。那并不是富有生机的白色,它薄如蝉翼,它脆弱而虚假,它在自己的幻想里自顾自绽放——

一朵纸玫瑰。

灵感喷薄,流泻于指尖。岑年握紧了弓,提琴原本华丽的音调被他强行压抑着、掌控着,乍听去,竟像是低沉的呜咽。

曲调压抑着进入高潮,在猛然的爆发后,戛然而止。

岑年额头上冒汗,喘着气,猛然睁开眼睛。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刚刚拉的曲子,是陈奕迅的《白玫瑰》。

“即使噩梦,却仍然绮丽。”

岑年低低地念了这句歌词,他垂眸注视着琴,半晌后,索然无味地笑了笑。

就在刚刚,他想起了《白玫瑰》的最后一句歌词。

‘前事作废,当已经流逝,下一世。’

岑年把琴放回琴盒,向后倒进沙发里。

——现在的傅燃,是那个不曾欺骗他、敷衍他、伤害他的傅燃,这固然很好。

但现在的傅燃,与他不过认识了两周多一点点。他们连彼此的电话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普通的邻居、普通的前后辈罢了。

傅燃对他好,是因为性格天生如此,并不意味着岑年有多特殊。

傅燃不他,至少……现在的傅燃,不他。

岑年闭上眼睛。

而他并不知道,半个时前,就在相隔十米的门外走廊里。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接近十个时的航班,他显得有点风尘仆仆,他手中提了一个礼品袋,是一盒手工巧克力,他从法国带回来的手信。

傅燃记得,岑年很喜欢吃甜食。

傅燃甚至没打算先回家放个行李——出国两周,他现在很想见到那个家伙,哪怕只是他笑一笑,听他喊一声‘前辈’。

就在他手触及门铃的前一秒,些微的提琴声从门缝里流泻而出。

傅燃一怔。

琴声很低,一向音色华丽的提琴到了此处,却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压抑着声音,收敛了光华,把演奏者复杂的心绪一一倾吐。

陈奕迅的《白玫瑰》。

傅燃伸向门铃的手指蜷了起来。

他站在门口,安静地听完了一整支曲子。

琴音彻底消失后,过了许久,傅燃才仿佛醒了过来。

他了面前的门,又了手里的纸袋。傅燃垂下眼睑,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家。

不急于一时。他想。

反正,晚上也会见面的。

岑年是被方莉莉从被窝里揪出来的。

方莉莉虽然刚毕业,但行动力却着实可以。她赶在岑年发起床气之前,把他推进了衣帽间,岑年换好鞋一,她连行李箱都收拾好了。一直到坐进车里,全程岑年都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

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岑年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

“这才几点……”岑年打开手机了眼时间,“怎么现在就去机场?”

他晚上八点的飞机,即使提前两个时,也不应该现在就去啊?

方莉莉一边设置了导航,一边解释道:

“刚到的消息,傅燃是下午六点的飞机,他的粉丝肯定得来送,过会儿这段路该开始堵车了。”

岑年‘哦’了一声,想了想,夸她:

“莉莉真聪明。”

方莉莉:“……”

总觉得岑年像在跟幼儿园朋友说话,是她的错觉?

果然,当他们到机场的时候,已经能到一群人举着灯牌什么的,在朝这边张望。

傅燃正当红,但他本人又不喜高调,粉丝同他的接触机会并不多,也就拍戏时探探班、去各地时接送机罢了。

岑年进机场时,还有几个粉丝往这边多了两眼,不知是因为岑年这张脸、还是因为觉得眼熟。

岑年和方莉莉找了个咖啡厅坐着,岑年玩儿了会儿手机,又开始打瞌睡。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突然一阵骚乱。岑年打着哈欠睁开眼睛,见李阳拖着行李箱一路跑过去,没见傅燃的人——可能提前走到前面去了。

傅燃的粉丝激动极了。她们举着灯牌,穿着应援服,追着过去,刚刚还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厅立刻就空了。

岑年往那个方向多了两眼,收回视线。

他低头,打开微信,点开了魏衍的头像。

“你记得江绪吗?”

昨天听见傅燃的电话里提到这个名字,岑年总觉得不是凑巧。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这一行字,犹豫了一下,又删掉了。

但没想到,他刚要关手机,手机一震。魏衍给他发了一句话:

“江绪这两天回国。”

岑年:“……”

他想了想,按着手机,敲出一个字:“哦。”

魏衍:“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着点儿。以后同学聚会、或者你遇着他,你千万别理。”

岑年:“……?”

魏衍却没多解释,他回了句‘现在很忙,以后聊’就下线了。

江绪。

岑年努力回忆这个名字,却实在记不太清了——虽然现在的他,刚刚高中毕业没几年,但实际上,他已经二十八岁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只记得魏衍一直很不喜欢江绪,还有……江绪高中生物竞赛全国一等奖,直接保送了大临床医学,之后就出国了,几年后还拿了奖。

似乎是治疗什么病的新技术?岑年记不清了。

他搅了搅咖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他眼角的余光见了个人。

岑年一怔。

——说曹操曹操到。

那是个高挑的男人,他拖着行李箱,逆着人流往外走。那人戴着口罩,但岑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眼角有一颗暗红的泪痣,这并不多见。而且,江绪这个人,气质十分特殊,冷冽而锋利,但他又偏偏生的好、再加上他智商极高,有股子禁欲而诱人的美。

学生时代,暗恋明恋江绪的男男女女非常多。江绪当时和魏衍坐前后桌,每年情人节,他们那个角落,都是情和巧克力的重灾区。

岑年对江绪的一切记忆到此为止。

他的手指在杯沿磨挲了一下。他最后一次见江绪,应该就是二十四岁那年,江绪拿了奖……

不对。

岑年眉头一动。

上辈子,他死的非常蹊跷——十年后的科技和技术高度发达,岑家又不缺钱,不至于连个吊灯质量都不过关,会突然砸下来。重生后,他也想了许多,却一直摸不着头绪。但此刻,岑年却突然灵光一现。

同魏衍‘订婚’后,他就被岑家禁足了。但他依稀记得,在死前的一天,他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当时正下楼取早饭,那个人急匆匆地开门走了出去,他眼角……有一颗暗红的泪痣。

岑年慢慢眯起眼睛。

“年哥,换登机牌去了。”方莉莉在旁边喊他。

岑年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跟着方莉莉把登机的手续给办了,只在抬行李的时候回了回神,从姑娘手里接过太重的行李,提到了托运那里。

差不多到点,他们就登机了。

岑年这才知道,方莉莉跟他没买到连着的座位。他上了飞机,一边拿出眼罩和耳塞,一边想着,等会儿跟他边上的人说一下,换个座位。

不过……岑年了眼表,这都快接近起飞时间了,他旁边这人怎么还没——

一个人对空姐说了声抱歉,往岑年这边走。同他打过招呼的空姐红着脸,激动地着他的背影,似乎在考虑是否该去要个签名。那人腿长,走的不急,但三两步就走到了岑年旁边。

岑年:“……”

他不是六点那一趟飞机吗?岑年想起五六点时,机场那一片人山人海,全是傅燃的粉丝。

但他没问,傅燃应该也不会想解释。

傅燃像个出差的白领,他把公文包放在行李架上,泰若自然地坐下,把阅读器放在了桌板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仿佛这才意识到岑年的存在,向岑年,挑了挑眉:

“好巧。”

岑年摸了摸鼻子,有点想笑,说:“是很巧,前辈,我们果然很有缘。”

傅燃浅笑着点了点头。

方莉莉发微信给岑年,问他换座位的事情怎么样了。

岑年了眼屏幕,没回答,按了锁屏。

岑年着自己拿出来的耳塞和眼罩,想了想,把它们又放回了包里——这几个时的航班,从这一刻起,显然有了比睡觉更有趣的事情。

飞机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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