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默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看着明显非常开心的白昭乾,耳边环绕着计算器刺耳的机械女音,心情有些颤抖。
“那个,白,白大师。”秦子默嘴角抽搐了一下。
白昭乾回头,不解地看他。
“这,是什么新式罗盘之类的吗?”秦子默艰难地问。
“啊,这个?”白昭乾举起手里的计算器,“就是普通的计算器啊,算钱的。”
秦子默:…………
他深呼吸了一阵,告诉自己这叫高人的接地气,但看着那个黑不拉几塑料质感十足而且按键还有些掉漆的老式计算器,秦子默还是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大师,咱们……”
白昭乾摁计算机摁得特爽,挥了挥手道:“喊我昭昭就好了,朋友都这么叫,大师什么的听着别扭。”
“昭昭。”秦子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咱们打个商量?”
“唔?好啊。”白昭乾点头,“商量什么?”
秦子默指了指他手里的计算器,“别算了,一点一点算也麻烦,一口价一百万,可以不?”
白昭乾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点头。
秦子默刚松了口气,就又见白昭乾把计算器举了起来,开始按。
机械女音:“加一零零零零零零等于一百万。”
秦子默:…………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秦子默扶额。
秦子默的父母还挺热情的,而且不知为何,他们一看到白昭乾就觉得这少年不简单。
尤其是见到连自己平时很难管教又傲慢十足的儿子都对白昭乾十分尊重,更是相信自己从商多年的眼光不会看错。
饭后,白昭乾让秦子默带着自己在别墅里里外外溜了一圈,看房屋格局顺便消食。
走了一圈后,白昭乾对这别墅的情况已经了然于胸。
的确如他所想,有人偷偷动了手脚。
白昭乾低头,别墅花园的地面上隐隐透着一团黑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呈线状。
而这无数条“黑线”的中心……
“这是什么地方?”白昭乾指着一间房间的门问道。
“是我爸妈的房间。”秦子默答。
白昭乾:“我能进去看看么?”
秦子默点点头,伸手推开门。
秦父秦母的房间收拾的很整齐,两人的爱好也挺文雅的,床头柜还摆了本夹着书签看了一半的书。
除此之外,京城商圈里很多富人都有点收藏癖,邮票也有,钱币也有,当然最多的还是文玩古物,秦子默的父亲恰好也是其中一员。
卧室里摆着些古董花瓶,文人字画之类的,这些都很常见,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是什么?”白昭乾伸手一指床头柜上的一串手串。
那手串通体呈白色,有些像念珠,但每一颗珠子都不是很圆润,用一条粗麻绳串起来。
“哦,这是前段时间别人送给我爸的,说是高僧开过光,他还挺喜欢。”秦子默说着就要去拿给白昭乾看。
“等等!”
“怎么了?”秦子默不解地看着拦住自己的白昭乾。
“这东西,叔叔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白昭乾问。
“两周前吧,搬家的时候人家说当乔迁礼……”秦子默说着也觉得不对劲了,“是不是这佛珠有什么问题?!”
“佛珠?”白昭乾冷笑一声,“也太抬举它了。”
秦子默虽然不明白白昭乾的意思,但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忙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珠子。”白昭乾指了指那珠串,“你觉得是什么材质?”
秦子默皱眉:“不是木头吗?”
“这是送礼的那人和你说的?”白昭乾微微眯了眯眼睛,见秦子默点头,他摇摇脑袋,“那你被骗了,这不是木头。”
是人骨。
而且还是人的头骨。
“人头骨?”秦子默再次看向那串通体莹白的珠串时,只觉得那颜色森然而可怖,“会有什么问题吗?”
白昭乾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拿了一张符纸出来,用手指沾了朱砂,开始画符。
秦子默很自觉地没有出声,等白昭乾画完。
“其实以人头骨作为材料制成佛珠的方法,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了。”白昭乾道。
在藏传佛教里,有一种密宗法器名叫嘎巴拉,就是以人的头骨作为材料制作而成,一串共有一百零八颗,对应佛教中所说的一百零八种烦恼。
“昭昭。”秦子默其实也没大白昭乾几岁,已经和他熟络了,“你连佛教都懂?你不是道士么。”
“知己知彼么。”白昭乾随口说了一句,继续和他讲述和嘎巴拉有关的事情。
虽然同样是人骨,但密宗嘎巴拉所用的人骨,是高僧圆寂后所留下来的,在佛教的说法之中,只有高僧的头骨制作而成的嘎巴拉才具有佛性和因果因缘。
其实懂文玩的人,多多少少都对嘎巴拉有所听闻。
只是因为这东西实在太过于稀少,即使有,都藏在博物馆里或者在西藏密宗寺院的深阁内,基本上是不出世的,因此没人会往那边去想。
市面上所出现的自称嘎巴拉的珠串,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仿制品,用的材料也都是动物骨头。
“分辨真假人骨的一个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人骨制成的成品中,骨珠的侧面会有黑色的蝌蚪纹。”白昭乾说道。
秦子默边听边记,心说难不成那人送的这串是假货?
他低头观察起来,并且铭记了白昭乾说的,没有上手去弄。
不过出乎秦子默意料之外的是,这一串嘎巴拉骨珠的侧面,是有白昭乾所说的黑色蝌蚪纹的!
“昭昭,这是怎么回事?!”
白昭乾拉着秦子默让他后退一步,冷声道:“因为这的确就是人骨做的,不过不是密宗的圣物,而是邪器!”
“邪器?”秦子默一听怒气就上来了,眼底浮现一抹凶戾。
白昭乾点头,“嘎巴拉是密宗圣物,而在偏远地区,也有一种类似的古老邪术,是以活人取骨,制成珠串。”
“为了使珠串具有更强大的力量,那些活人都会饱受一番折磨,直到他们临死前怨气达到最顶峰,制作者再杀人取骨。”
秦父秦母两人也恰好上了楼,听到白昭乾所说的话,哪怕以两人的阅历,都忍不住恶寒了一下。
白昭乾说的淡定,但却更让人听了后背发凉。
等他们再看桌上的人骨珠串时,眼神已经变了。
这小小一串,上面就是一百零八条人命。
一想到自己前段时间一直拿着这串手链把玩,秦子默的父亲就觉得一阵反胃,赶紧一瘸一拐地下楼去洗手。
估计以后都会对文玩有心理阴影了。
“正是因为这珠串的制作方法太过邪恶,所以上面的怨气才会影响活人的生气和身体,时间短还好说,时间一长……”
看秦子默的眼神都快疯了,白昭乾也不再继续说,轻叹口气摇了摇头,伸手拍拍他:“不过没事,现在还好,一会儿我弄几张符箓给你,贴到家里的角落就行。”
秦子默一对猩红的眼里满是杀气,微微点了点头。
“那这个……”
“捂住耳朵。”白昭乾道。
“什么?”秦子默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白昭乾将手里持着的纸符一甩,那纸符触上后,房间内突然响起一声尖啸,紧接着便是无数夹杂着痛苦的惨叫和求救声,穿透手掌灌进了耳朵里。
这种万鬼哭嚎的场面,即使是以秦子默的心性,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好似掉进了寒冰地狱里,哆嗦着绝望又无助。
白昭乾看到的比他还要更加具有冲击性。
无数残破的冤魂哀嚎着从那珠串里飞出,带着浓烈到骇人的怨气,再被符箓所泛出的金光洗净。
只是那珠串里所藏的怨气实在太强,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了,白昭乾不得不又画多了两张符,才将怨气净化了个干净。
“没事了?”秦子默小心提问。
白昭乾点了点头,抽了两张纸巾擦手,下楼从刚刚买的东西里拿出笔和朱砂还有黄纸,画了几张镇宅转运的符给秦子默。
“这几张分别贴到大门,卧室和阳台门旁的墙面上,这三张折好的一人一张藏在枕头里……”白昭乾将每种符箓的用法和秦子默说了后,拍拍手,“好啦,都搞定了,不用再担心了。”
至于这东西是谁送的,白昭乾并不在乎。
商业场上什么都有,他懒得蹚浑水。
“哦对了。”走之前,白昭乾伸手指了指客厅里的一处屏风,“这个得换,阳台和大门都是财气流通的地方,你们家这扇屏风直接把整个客厅一分为二,气运都不通了,日子哪里能过得顺畅呢。”
管家很有眼力见地叫人把屏风撤了,没了屏风的阻挡,阳台的光照了进来,整个客厅立刻亮堂了不少,没有之前灰蒙蒙的那么压抑了。
白昭乾满意地点点头,其实风水之说就是为了让人住的舒服,就像那个屏风,那么高大沉重,挡光挡风,空气不流通,光线又昏暗,哪里适合居住啊。
住的不舒服肯定会身体多病,住的舒服了,自然就身体舒畅,万事如意了。
风水一向都是学问,而不是迷信,只是坑蒙拐骗的半吊子太多,才抹黑了这一行而已。
白昭乾拿着秦子默给的一百万,第一次有了“钱居然这么容易赚”的想法。
他照例打了五十万到慈善机构,婉拒了秦家邀请他留宿一晚的好意,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里,因为心情实在太好,顺便兜了几条小路抓了几只恶鬼给小黑填肚子。
小黑一开始听他说加餐还乐颠颠地要往白昭乾身上扑,看到白昭乾从玉瓶里放出来的几只瑟瑟发抖的恶鬼后,彻底没了精神,随便一甩手就将那几只鬼的阴气吞噬了。
这段时间小黑被白昭乾喂养得越来越强,周身的阴气也越来越凝视了,五官轮廓也愈发清晰起来。
白昭乾对吃饱了的小黑招招手,想他过来让自己仔细看看,可小黑却嗖地一下钻回了骨戒里,大有和他斗气的意思。
“哎。”白昭乾躺回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叹气。
他的聘礼什么时候能要回来呢。
……
转眼间便入了秋,到了期中考,京城大学的学生们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状态。
除了白昭乾。
“每天都是背背背,我这学的不是宗教学是汉语言文学吧!”许言彬痛苦地把脸埋进厚厚的教材里,从书缝间露出眼睛,怨念地看着对面轻松愉快刷手机的白昭乾。
凭什么你不用背啊!
白昭乾悠闲地拿过奶茶喝了一口,“我小时候背过了。”
他主修的方向就是华夏道教和民俗信仰这边的,那些东西白昭乾小时候就记住了,因此对于其他学生来说痛苦万分的考试,于他而言就是提前放假。
至于什么西方宗教……除了大一有两门入门必修,其他白昭乾都没选,反正他天生记忆里就好,随便考考分数都不低。
许言彬怨念地盯了白昭乾一眼,突然发现他背后远处的一个书柜后,似乎有个人影在盯着这边。
见许言彬发现他了,那个人影转身就跑。
白昭乾正玩黄金矿工,在心里对夹上来的金子不能变成真的以及道家记载的点石成金法术是骗人的两件事表示非常大的怨念,突然就觉得身边一阵风过。
转头看去,许言彬正扶着书柜,微微有些喘。
“怎么了?”等他回来后,白昭乾问了一句。
许言彬皱着眉头,低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
有人盯着自己?白昭乾微讶,“谁啊?”
许言彬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没看到那人的真面目。
“莫不是盯着你的吧,你不是挺多追求者的。”白昭乾打趣他道。
富二代,脾气好,长得帅,许言彬确实是很多人追来着。
“去,少来。”许言彬轻轻推了白昭乾一把,“我觉得那人肯定不怀好意,昭昭你这几天小心点。”
白昭乾点点头,表情倒是很轻松,反倒是许言彬比他还紧张。
等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图书馆后,一个瘦瘠阴沉的身影从书柜后走了出来,他快步走到白昭乾刚刚做过的位置边上,伸手在桌面上摸了一阵后,手里多了一根头发。
那人挑起嘴角。
“诶,宇哥你也来复习啊。”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旁传来。
林宇吓了一跳,赶紧将手里的那根头发攥进手心里,随口应付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那人还站在原地纳闷儿呢,林宇刚刚是在笑吗?
怎么那笑容……看起来那么渗人呢?
图书馆外,残阳斜照,火烧云卷红了半边天。
白昭乾下楼梯的时候手滑把大金块夹成了石头,气得直接退出不玩儿了。
“今晚吃啥?饭堂现在应该很多人,要不咱们……”
许言彬还没问完,突然被身边传来的一声“喵~”打断了。
低头看去,一只通体纯黑,眼睛碧蓝的黑猫正翘着尾巴,用脑袋蹭白昭乾的腿。
白昭乾也轻车熟路地将小黑猫抱了起来,和他蹭脸。
许言彬盯了他一会,突然指着白昭乾“喔!”一声。
“昭昭你刚刚说好复习结果迟到,是不是就在这儿逗猫呢!”
白昭乾一脸被戳穿的表情,目光闪躲:“没,没有啊!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许言彬眯着眼瞧他,撒谎都不会!
“哇你看猫猫多可爱呀!”白昭乾直接扯开话题,抓着小黑猫粉色的肉垫拍了拍许言彬的肩膀。
许言彬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跟他一起撸猫。
于是很多学生就看着图书馆门口一高一矮两个帅哥嘿嘿笑着把一只小黑猫逗得喵呜喵呜直叫。
……
期中考试全部结束后,白昭乾彻底闲了下来,因为考试周没课。
“昭昭今晚出去搓一顿呗?”许言彬收拾好书包随便往肩上一挎,搭着白昭乾的肩膀问。
白昭乾却说他有约了。
“有约,和谁啊?”许言彬不解。
“你不认识的。”白昭乾摆摆手,“我走啦!”
许言彬:“你恋爱了?”
白昭乾:?
“我看你前两天还拿着手机和人家聊微信聊个不停,不就像是恋爱了么。”许言彬道。
白昭乾:“我那是在和你小表叔聊天……”
许言彬眨眨眼。
“行了我该走了。”白昭乾看了看时间,有点怕来不及,于是摆摆手加快脚步先走了。
他的确是有约了,这点倒没骗许言彬。
……
白昭乾的目的地是一家咖啡屋,环境很清新雅致,白墙白瓦,窗外挂着翠绿的爬山虎,在阳光的照耀下朝屋内投下一片阴凉的浅影,在盛夏时节里实属不可多得。
咖啡屋里的空调开的很足,驱散了赶路人的暑意。
白昭乾到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已经坐在那里了。
“你好,白先生。”男人见到白昭乾后立刻就站了起来,也不知他是怎么把人认出来的。
白昭乾和他打了个招呼,坐在桌子对面。
男人朝店员打了个手势,问白昭乾想喝什么。
白昭乾对咖啡倒是没什么兴趣,就要了杯白桃乌龙气泡水,而后开始打量起男人来。
“白先生,这是您要的资料。”男人从袋子里拿出来一沓文件,递到白昭乾面前。
白昭乾伸手接过,开口道:
“年少有为却不失稳重,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倚木而避风雨,魏先生倒是都做到了,如此心性,一辈子必然不愁吃穿,安享晚年。”
店员将饮料送了上来,白昭乾没看错愕的男人,低头喝了一口,咂咂嘴继续说:
“魏先生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不用自我怀疑,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人在心智动摇的时候,往往会一味听取自己想要听到的意见,其实你不妨问问其他人,比如父母家人,否则容易钻牛角尖。”
听了白昭乾一番话,男人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白昭乾捧着杯子开始自顾自地看男人给他的东西,也没去管对方脸上怎么风云变幻。
男人名叫魏启鸣,他就是白昭乾离开湘西前,封弑告诉他的那位副总裁。
魏启鸣现在已经三十出头了,刚结婚没多久。
从封弑刚接手封疆时,魏启鸣就开始跟着他了,两人合作多年也很有默契,可以说他是封弑最信任的下属之一。
这些年封疆给他开的工资也不低,让他年纪轻轻就在京城买了车买了房,可以说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魏启鸣自己也很满足。
但最近他总是听到耳边有些风言风语。
其实魏启鸣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想法,他很清楚是不想当一把手的,比起当总裁,他更偏好于当一个辅助角色,这和每个人的个性有关。
不过总有人替他可惜,说他也才三十岁,自己出来闯说不定已经打拼出第二个“封疆”了,副总裁副总裁,毕竟还有一个副字,总是被人压一头。
这种话听多了,魏启鸣的心就开始动摇了。
可白昭乾刚刚的一番话,让他如梦方醒。
魏启鸣是个自我认知很全面的人,他从大学开始就不断地在各种团队里尝试各种角色,最后他才确定了自己适合当一个辅助者,当一个军师。
而白昭乾的话还提醒了他一件事,最近公司太忙,他已经很久没和爸妈通过电话了。
“谢谢您,白先生。”魏启鸣站了起来,朝白昭乾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白昭乾侧过身没受他的礼,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样。
魏启鸣坐回去后,看着白昭乾的眼神已经变了。
他尊重白昭乾,是因为这是封弑交代了要事事为先的对象,他只是听命办事。
可刚刚那件事过后,他是发自真心地尊敬,并且也清楚地知道了为什么连封弑这么眼高于顶的人,都对白昭乾十分重视的原因。
白昭乾将手里的资料收好,问:“我看资料上说,李霜不是独生子,他有个姐姐?”
“对,李霜有个亲生姐姐叫李月,但是因为李霜是超生的,所以他姐姐……”
白昭乾沉默了,过了良久,有些厌恶地道:“怎么还有人觉得生女孩是见得不人的事情?”
“哎,那个年代……”魏启鸣摇摇头也表示无奈。
李月作为李霜的姐姐,却一直不受到家里人的重视,甚至公平对待都做不到,只因为她是女孩子。
而白昭乾也打听过了,李霜在外也一直宣称自己是独生子,从未提及自己还有一个亲姐姐。
其实白昭乾本身是不想管,也没兴趣打听别人的家事的。
只是上周第一门考试的时候,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作为监考老师的李霜,当时洗手间里没人,白昭乾一进去,就见到李霜在对着镜子……
白昭乾不知道如何形容当时的感觉,只知道李霜当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很反常,不像李霜平时很直男的样子,而更趋向于一个女性做出来的动作。
最重要的,白昭乾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死人才有的味。
但却没有看到阴气。
因此这几天白昭乾刻意观察了一下,不出意外地,他发现李霜身上的死人气息越来越浓。
其实人在很多时候都会沾上死气,譬如爬山的时候路过坟茔,或者家里有亲人过世,又或者本身从事冥葬风水行业的人身上都多多少少会有一点。
但李霜身上死气的程度,已经远超人体受外部环境影响而导致的极限了。
换句话说,李霜身上的死气,是从他身体里出来的。
类似的情况白昭乾也知道一些,比如古方邪术拿尸体炼制的活死人,或者用毒药和巫咒制作的药人,本质都离不开僵尸那一类。
可白昭乾敢肯定李霜是一个实打实的活人。
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白昭乾已经没什么要问的了,魏启鸣起身道别。
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白昭乾突然叫住了他。
“魏先生。”
魏启鸣回过头,“白先生还需要什么吗?”
“你受伤了?”白昭乾指了指他的腿,刚刚他注意到魏启鸣走路的时候动作似乎有些别扭。
魏启鸣表情滞了一下,而后笑笑,“哦,没有,不小心扭了一下,小事。”
“原来如此,那回去记得擦药。”白昭乾道。
告别魏启鸣后,白昭乾便回了他的小公寓,因为时间有点晚,加上他顾着想李霜的事情,没什么胃口,就随便在路上买了杯冰沙,便喝边往家里走。
结果到了楼下,就看到路边停了辆豪车,车牌还挺熟悉。
车旁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路过的好些人都在偷偷看他。
“封弑!”
那人回过头,等他看到白昭乾时,身上的锋锐立刻消减了大半。
白昭乾小跑到他面前,笑眯眯:“回来啦?”
封弑看着白昭乾的笑,没来由地心头一暖,像是晚冬的残雪浮冰遇到了温暖的小太阳,霜寒消融,唯余水波荡漾。
“嗯。”
封弑上下扫了白昭乾一圈,目光定格在他手上。
“没吃晚饭?”
白昭乾抬起手里的冰沙:“这不是?”
封弑皱起了眉头。
“哎哎!”
白昭乾被封弑抓着手腕拐上了车,没喝完的大半杯冰沙也被扔进了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
他有些怨念地盯着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
封弑让司机开车,对于刚刚的举动一脸的理所当然,也没有去看白昭乾,从一旁拿了份文件出来,递到白昭乾面前。
白昭乾抬眼瞪他:“什么呀?”
封弑眉梢微挑:“你想要的。”
“李月?”白昭乾问。
刚刚魏启鸣给他的资料里只有李霜的,至于李月的资料,由于不知道李家是如何改了她的个人信息,因此没查出什么来。
白昭乾见他的表情算是默认,立刻伸手去拿,可封弑却突然抽回了手。。
“晚饭?”封弑拿着手里的文件袋,看向白昭乾。
“好咯,吃就吃。”白昭乾扁扁嘴,突然一眯眼睛,“不过你请客!”
封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虽然知道男人是怕他不吃晚饭还喝冰饮对身体不好,但白昭乾还觉得不解气,于是道:“以后也你请客!”
封弑听到这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很微妙。
白昭乾歪头。
不知道看了多久,封弑才缓缓开口,问了一个对于白昭乾来说很奇怪的问题。
“你以后都想我请你吃饭?”
白昭乾眨眨眼,封弑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乐意呀?”
封弑微微摇头:“你想吃多久都行。”
白昭乾突然心念一动,也不知道是抱着逗还是什么的心思,道:“那……一辈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封弑笑了。
不像封弑之前屈指可数的一两次,只是微微翘起嘴角的笑,封弑现在的笑,可谓是相当明显了,连眼神都微微的有了些烟火气。
封弑带着笑意低头,视线少有的温和,看着白昭乾,语调缓缓。
“好,吃一辈子。”
吃了一顿丰盛到有些奢侈的晚饭之后,封弑将他查到的和李月有关的资料给了白昭乾。
一句话总结下来:就在前几天,李月突然失踪了。
“失踪了?”白昭乾惊讶,“没人报警么?”
封弑摇摇头,“这件事怪就怪在,没人报警。”
虽然不受父母的重视,但是李月自己还是很努力很争气,考上了一所好大学,找到的工作也很不错。
只是由于小时候的经历,她并不爱和人打交道,因此在职场上也没什么朋友,平时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基本上不和任何人打交道,给人留下了淡漠的印象。
因此在李月失踪后,很多同事虽然发现少了个人,但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辞职了,但是谁也没告诉而已。
白昭乾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封弑:“诶,那如果你消失了……”
封弑转头和他对视,“嗯?”
“……不过没事,这不还有我嘛。”白昭乾笑眯眯地拍了拍封弑的肩头,“你消失了,我去找你!”
封弑听了这话,依旧一动不动,神色冷淡地盯着他,只是那双本就波澜不惊的黑眸,似乎颜色更深了一些,让人更看不懂里面的情绪。
白昭乾微微睁大眼睛,眨眨眼,不会吧,这就生气了?
之前不也开玩笑来着,也没见封弑生气过啊。
“不用。”封弑轻声道。
白昭乾:!
真生气啦?
他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封弑比较好,就见男人慵懒地往沙发上一靠,语调悠闲地开口道:
“他们没人发工资,自然会来找我。”
白昭乾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发出爆笑。
封弑端着酒杯坐在沙发上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白昭乾,神情是难得的放松,他就那么一直看着白昭乾捂着肚子笑,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无趣。
等白昭乾笑够了,一边擦眼角的泪花一边走到封弑身边坐下。
“你真的很好玩儿诶。”白昭乾忍不住说了一句。
封弑没答话,给他倒了杯茶。
白昭乾喝完冷静下来后,就听封弑在他耳旁道:“送你回家?”
“时间还早诶。”白昭乾看了看时间,“你如果忙就先回去呗,我再自己出去走走。”
封弑:“不忙。”
不忙是什么意思啊,就在这坐着?还是去哪儿?
“那去旁边走走?”
“人太多。”
“噢。”白昭乾搔了搔脑袋,“嗯…要不去我们学校逛逛?你有兴趣吗,晚上校园里倒是没什么人……”
“走吧。”封弑将手里的酒杯放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白昭乾看着封弑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男人好积极的样子。
白昭乾和封弑在京城大学的校道上慢悠悠地散步,路灯已经亮了,在地面上折出光影,照亮了前路。
晚风凉爽,两人无话。
封弑是一向不爱说话,落后了白昭乾半步,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前面人的侧脸和后脑勺。
白昭乾则是不知道聊什么,他虽然性格活跃但也不是没话找话的人,而且不知道什么缘故,和封弑走在一块儿,哪怕不说话,他也没有气氛尴尬的感觉。
不过封弑呢,他会觉得气氛不舒服吗?
白昭乾回过头,对上了封弑的目光。
“嗯?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低沉中带着一点鼻音,却没有冷淡,而是放松状态下的一点倦懒。
白昭乾看了一眼他舒展的眉心,随即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漂亮的牙齿。
“没事。”白昭乾摇摇头,稍微慢了半步,和封弑并肩而行,“对了,你上次来我们学校,是来做什么的呀?”
白昭乾指的,自然是两人的初遇。
封弑手放在西裤口袋里,漫不经心地道:“来开会。”
“开会?”白昭乾惊讶转头。
“嗯。”封弑低头和他对视,“我是校董。”
“啊???!!!”白昭乾被吓得直接停住了脚步,“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校董吗?”
封弑伸手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白昭乾继续走,语调随意:“名誉校董而已,没有实权。”
白昭乾良久才回过神,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我算是抱上大腿了吗?”
封弑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伸进西服内侧贴着心脏处的口袋里。
等把手抽出来的时候,男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三角形的护身符。
“或许,是校董抱你的大腿呢?”封弑道。
白昭乾被他逗得嘿嘿直笑。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白昭乾转过头,很认真地道:“我觉得你变了。”末了又补充,“比我离开湘西的时候。”
“嗯?”封弑看他。
“说不上来哪里变了。”白昭乾耸耸肩,“只是直觉。”
封弑也没辩解,也没说别的,只又一次放慢了脚步,跟随着白昭乾的节奏。
他看着远处天边的明月,在白昭乾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挑起嘴角。
有的时候,分开一段时间能让人想清楚很多东西。
走着走着,白昭乾和封弑就隐约听到一阵猫叫,此起彼伏的。
“前面是食堂。”白昭乾向封弑解释了一句。
每个大学食堂都是猫咪聚餐的圣·地,负责把校园里的流浪猫喂成流浪猪,尤其以橘猪为甚。果不其然,两人走过拐角,就见食堂的后厨门口处蹲了一群猫咪,各种花色品种都有,每一只都膘肥体壮的。
只是白昭乾看了看,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些猫咪怎么都蹲成一圈了,感觉它们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不会是死老鼠吧?!
白昭乾赶紧将封弑拦住,推了推让他后退一点。
“那些猫可能在玩死老鼠,你避开些,我去看看。”白昭乾说完,朝那边悄悄摸去。
封弑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昭乾的背影,脑海里全是少年刚刚下意识护着他的样子,良久,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被白昭乾碰过的地方。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突然就听白昭乾啊了一声。
封弑也顾不得脏不脏的了,赶紧上前,就见那一圈猫咪中间留了一片空地,而一只瞳色碧蓝,通体纯黑的猫咪正躺在其中,已经奄奄一息。
作者有话要说:《冰山校董爱上我》(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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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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