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工地,警方打开那黑色罐子的时候,薛利宏看到白昭乾摸了摸心,并不是他眼花,也不是什么巧合,而是白昭乾故意的。
那个时候他故意压低了自己的生气,再加上他极阴之体的体质本就比常人阴气重很多,因此在鬼魂的眼里就是一副虚弱的将死之相。
黑罐里的怨气那么重,里面的人必定是有还未放下之事,或者还没报的仇,这种情况,夺舍一个快死的人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毕竟就算是厉鬼,也有可能在前往复仇的路上被阴差抓走。
而只要夺舍了活人,阴差便很难发现得了。
随着白昭乾话音落下,他肩头上的寒意猛地一重,一股黑气凭空出现,宛若利箭一般直冲向白昭乾眉心。
只是那箭尖尚未接近白昭乾,另一股强大数十倍的黑气便从白昭乾胸的骨戒里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往那黑箭上一撞。
“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淡色的黑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黑气纠缠凝结,露出了本相。
与此同时,那股保护了白昭乾的黑气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白昭乾的背后,宛若一尊守护神,自带一股来自洪荒的威严之感,气势尊宏。
一旁的薛利宏被那威压慑得双腿一软,差点就直接跪了下去。
而不远处,原本心情不佳倚在车门旁的封弑猛地站直了身体。
手掌不自觉地抓紧了倒后镜,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体温在镜面上留下一圈水雾。
又是……他?
白昭乾感受到小黑护着自己,轻轻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只手。
小黑仍旧很不爽地在白昭乾的身体各处蹭蹭,像是要留下属于自己的气味。
刚刚白昭乾压低了自己的生气,面前这个厉鬼便附着到了他的身上,小黑当时就生气了。
但白昭乾为了请君入瓮,只能够先把小黑压制在戒指里,免得一出来把人……鬼家吓跑了。
这不,压太久闹脾气了。
估计还以为白昭乾在外面有别的鬼了。
小黑用自身的黑气将白昭乾的身体层层叠叠地笼罩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面上的那只厉鬼。
厉鬼从地上蹿起便想逃跑,白昭乾手一抬,指间一枚符箓飞·射·出去。
“道法自然,秽污尽散,身有三清,鬼魅现形。”
一层金光荡开,那厉鬼吃痛惊呼,被金光弹回了地上,现出了原本的面目。
那是个男生,年龄估计比白昭乾大不了多少,五官属于清秀的类型,身材很瘦,个子也不高。
那男生一双眼睛里全是水雾,怨毒地看着白昭乾,声音很细,带着哭腔。
“你是那个狗男人派来杀我的是吗?”
白昭乾:?
“你告诉那个渣男,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他,他不得好死!!!”
白昭乾:???
那个男生仔细打量了一下白昭乾的脸,突然道:“噢我知道了,你是他的新情人对不对!”
“这样的金主你也敢找,小心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唉哟!”
他话音刚落就被白昭乾一拳金光砸到脑门上,捂着头唉哟起来。
“你打我!”
“就打你了!”白昭乾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头吼了一句,“封弑!”
封弑看他,面露不解,白昭乾没好气:“过来!”
这还是封弑一次被人用这种态度吼,感觉有些微妙,他走到白昭乾身边,表情十分自然地无视了护在白昭乾身后的小黑,轻声问:“怎么了?这么大火。”
他像是在哄,声音带着磁性,白昭乾抬手揉了揉耳朵,语气稍微没那么凶了,伸手一指趴在地上的男生:“他说他是你情人?”
封弑难得地激动了一次:“胡扯!”
白昭乾睁大眼睛看他。
“我也不认识他。”封弑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认真地看着白昭乾,眼底不再是冰冷和淡漠,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我也没有情人,未来也不会有情人。”
只会有一个爱人。
“啊?!噢,噢噢,真是个好男人,啊哈哈哈……”白昭乾突然有些慌,不敢去看封弑,于是反手一指地上的男生,凶巴巴道,“你骗我!”
那男生看了封弑一眼,又看了白昭乾一眼,嫌弃脸:“我哪里骗你了,我又没说是他,不过这位冰山哥哥,你这么帅,不如考虑……”
封弑扫了他一眼。
那男生话音一顿,只觉得被封弑看的背后发冷,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立刻闭嘴了。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什么渣男,说说吧。”
那个男生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后,白昭乾才知道他不仅是个怨灵,还是个怨0。
男生名叫钱拖拖,白昭乾很喜欢他这个姓,一听就能发财。
不过他刚刚那种逮着人就骂的行为……达咩。
钱拖拖性别男,爱好男,之前是个奶茶店的打工小哥,因为颜值不错,加上性格比较嗲,经常被男男女女顾客调戏。
钱拖拖和小姐姐们成了姐妹,而调戏他的男顾客,最后多和他有一段情缘。
某一天,钱拖拖的奶茶店里来了个男人,打扮精致,气质成熟,当时钱拖拖就想:这种人一般都是喝咖啡的,怎么会跑来年轻人爱的奶茶店喝东西?
结果没想到,男人是专门来找他的。
那个男人叫郑午,恰好就是刘广富那个项目的承包商,也就是那个消失了几个月的工头。
不是所有包工头都是大腹便便的,郑午就是个例外,人长得不算很帅,但五官还算顺眼,加上承包项目多,比较有钱,打扮起来倒是人模狗样。
钱拖拖很快就和郑午坠入了爱河,男人很宠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奢侈品买了一大堆。
男人还总是搂着他说什么很爱他,他是自己的小福星之类的,钱拖拖整个人都被哄晕了。
“等等哦。”白昭乾突然打算了陷入回忆的钱拖拖,“问你个事儿,是不是你每一任男朋友运气都不错,尤其是在和你交往之后?”
钱拖拖回忆了一下,一拍大腿,猛点头:“是哦!”
他初恋在大学,和他在一起两年,后来男朋友绩点差保研,结果前面有个人突然不读了,补录读研后和他分了;二任是个公司中层,本来一直没机会出头,然后和他在一起后没多久就当了高管,嫌他不能为自己的仕途出力就把他甩了;三任是做生意的,白手起家小有成就,然后出去找鸭子被他抓到了,钱拖拖嫌他恶心就把人踹了……
细想下来,好像每一任的运气都不错。
“那就是了。”白昭乾耸耸肩,问一旁的薛利宏,“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薛利宏皱着眉,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刚刚那个罐子里起出来的物件都是镇压魂魄,不让他逃走的。”
“呵,是啊,这么好的摇钱树,郑午怎么会放过。”白昭乾一挑眉,对一脸懵圈的钱拖拖解释道,“简单来说呢,你的面相旺夫。”
钱拖拖:“啊?”
“是啊,我没骗你。”白昭乾点点头,“鹅蛋脸,颧骨不明显,住主处事周到圆滑,善于协助,无私奉献;眉毛细长弯曲如柳叶,是贴心的面相……”
反正总结一句话:和钱拖拖恋爱的人,运势会变好。
“怪不得!!”钱拖拖一听就发脾气了,“我说他怎么和我恋爱躲躲藏藏的,也不带我去他家,也不带我去他公司转转,原来冲这儿来的啊!”
白昭乾想了想,问道:“你知道他生日吗?”
钱拖拖点点头。
白昭乾问到了郑午的生日,倒推着算了一下八字,沉吟了一会儿,对钱拖拖道:“他应该结婚了。”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被恶心到了。
不论是郑午背叛妻子出轨的行为,还是他欺骗钱拖拖感情的行为,都令人不齿。
“妈的垃圾男!”钱拖拖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捶打地面,“他对得起我吗?他对得起他老婆吗?!”
一旁的薛利宏也骂道:“渣滓。”
“靠,我觉得我好对不起他老婆,要是知道他结婚了,我才不会……”钱拖拖说到这儿,懊恼地低下了头。
“这也不能全怪你,你也不知情。”白昭乾安慰了一句,伸手把钱拖拖拉起来,拍拍他道,“事情呢,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钱拖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什么意思?”
白昭乾嘿嘿了两声。
……
给钱拖拖施了个不会被鬼差发现的咒后,白昭乾把他送上了复仇之路。
薛利宏跟在封弑和白昭乾身后,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白……白大师!”
白昭乾顿住脚步,回头,“怎么了?”
“您刚刚放走了钱拖拖,那工地的那几个副工头……”薛利宏犹豫了一下,没把话说完。
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工地平白无故死了几个副工头,钱拖拖背了几条人命的因果,白昭乾还帮他复仇,这不是……
封弑也转头,伸手捏了白昭乾一下。
白昭乾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意外,但还是微微一笑,摇摇头,对薛利宏道:“其实呢,这和钱拖拖没什么关系。”
“啊?”薛利宏傻了。
“那几个副工头呢,一个家暴把怀孕六个月的妻子打流产了;二个出轨还理直气壮,把老丈人气死了;前两天死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三人或直接或间接地背上了人命的因果,冥冥之中报应已到,只是因为钱拖拖怨气极重影响了他们,所以他们几个才死在了工地里。
真要算,也算不到钱拖拖身上去。
薛利宏点头:“原来是这样。”
走到车旁,封弑拉开了车门,白昭乾撇开头没去看他,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薛利宏刚伸出手,却冷不丁被封弑看了一眼,忙缩回。
不是吧,这荒郊野岭的,难道要自己走回去?
封弑没理他,上车后把车开走了。
薛利宏:……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产生什么情绪,一辆车便停在了他的身旁,车窗摇下,司机问道:“薛利宏先生?”
薛利宏点点头。
“上车吧,封总让我送您回去。”
薛利宏:!
他看了眼前方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车影,想了想刚刚两人的相处模式,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对不起,是他格局小了。
白昭乾在封弑身旁坐着,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又看看专注开车的封弑。
最后还是没抗住良心的煎熬,白昭乾搔搔脸,小声道:“那个……薛利宏,不管他吗?”
“会有人接他。”封弑轻声答道。
白昭乾:“喔,有人管就行。”
“怎么,你以为呢?”
“我没以为呀!”白昭乾大声道。
封弑:“嗯,你没有。”
白昭乾:……
一路上很安静,白昭乾脑袋靠着车窗,望着远处依旧灯火阑珊的京城市中心。
路上没车,封弑抽空看了他一眼,道:“柜子里有毛毯,到了我喊你。”
“我不困。”白昭乾摇摇头,窝在宽大的副驾驶座里伸展了一下,“对了,你和刘广富不熟吗?”
感觉刘广富跟封弑相处起来并不像亲戚的样子,更像是那种生意场上的人看到封弑的反应。
封弑摇摇头:“我和许言彬没血缘。”
“哦对哦!”白昭乾一拍手,除了没血缘之外,封老爷子是许言彬奶奶那边的,刘广富是姨父,是许言彬外婆那边的,八竿子打不着。
白昭乾一拍大腿:“哎呀亏死了。”
封弑不解。
“我刚刚还因为你俩是亲戚,给刘广富打了个折!”白昭乾气哼哼地道。
封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问:“几折?”
“九九折呢!”白昭乾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算下来差不多便宜了两万块噢!”
封弑这下是真的有些想笑了。
怎么这么可爱。
“那我赔给你?”封弑认真问道。
白昭乾捏着手指,嘟囔:“那也不用……”
“这么大方?难得。”封弑玩味地道。
白昭乾哼了一声:“算付给你的房费。”
封弑的眼神暗了一瞬,哑声道:“也不用算这么清楚。”
“嗯?什么?”白昭乾没听清。
封弑顿了一会儿,道:“我说你给多了,今晚还可以继续去我家住。”
白昭乾眨眨眼:“那也不用,我自己有家。”
封弑没再说话,视线在白昭乾手抓着的领一扫而过。
他记得自己刚刚看到那里有一枚戒指,而且白昭乾背后的那个高大黑影,似乎就是藏进了那枚戒指里。
白昭乾不可能不知道。
但白昭乾没有告诉他。
封弑面上神色不改,只是脚低下的油门踩得更急了一些。
……
郑午是一名工程承包商,也就是传说中的包工头。
前段时间他和刘氏集团达成了一个项目合作,狠狠地赚了一笔不说,而且还解决了这几年藏了许久的心腹大患。
说实话,他也不想把那“心腹大患”给丢出去,毕竟那可是个宝贝,奈何他请的大师一再强调那宝贝里的东西快要控制不住,让他及时撒手,否则后患无穷,郑午再不情愿,也只能遵从。
不过这些年来,他从那个宝贝里得到的好处够多了。
如果不是那个宝贝,他怎么可能娶到自己现在的老婆,傍上有钱有权的岳父,从此平步青云。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至少郑午自认为自己还是懂的。
“老郑。”郑午的发妻容丽儿穿着一件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像只灵雀儿似地小跑到郑午身边,将手里的干毛巾往丈夫手里一塞,露出一个甜蜜的笑,“给我擦擦头发。”
郑午接过毛巾一笑:“好。”
容丽儿甜滋滋地转过身,享受着来自老公的服务,却没有看到自己背后的郑午在接过毛巾的那一刻,瞬间敛去的笑意。
郑午手上动作温柔细致,却恨恨地咬牙。
他是白手起家,而妻子容丽儿确实实打实的富二代小公主,当年两人结婚,老丈人还十分不乐意,要不是他死死绑住了容丽儿的心,这门婚事多半要黄。
而婚后他也忍辱负重了多年——至少郑午自己是这么认为——郑午心里早已积怨已久。
如今容丽儿的父亲老了,权力已经有旁落到自己手中的趋势,但大权仍旧在老头子手里,郑午清楚,他还需要忍耐。
边给擦着手间湿漉漉的长发,郑午边观察着妻子的面容。
这么多年,他对容丽儿还是有感情的,但哪怕保养的再好,四十多的容丽儿也没有二十出头的女孩儿漂亮。
想起自己做生意时见到的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老板,郑午有些感慨。
他身材保持的很好,自认为长的也算不错,而那些老板一个个都大腹便便,油腻得不行。
但郑午觉得最讽刺的是,偏偏他们那样的,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外头玩儿,包小情人,荤素不忌,自己却只能守着身边早已色衰的容丽儿。
“对了老郑。”容丽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将手机放下,问道,“咱们家之前摆在书房的那个罐子呢,黑色很大的那个。”
郑午心里咯噔一下,擦着头发的双手停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毛巾。
容丽儿久久没听到回音,不解地转头看去。
“怎么,怎么突然想起那玩意儿了。”郑午赶紧挤出一个笑容,“不就是个普通的罐子吗,又不值几个钱。”
“我就问问嘛,去哪儿了?”容丽儿见撒娇不成,就鼓起嘴瞪了郑午一眼,“你说不说,郑午!你现在有事情瞒着我了是不是?”
郑午头疼,容丽儿就是标准的骄纵性子,这些年他一直宠着已经一肚子怨气,再加上刚刚心猿意马了一阵儿,郑午终于爆发了。
“闹够了没有?你是一家之主还是我是一家之主!”
容丽儿被他吼得一愣,鼻头一酸,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郑午看着泪水涟涟的妻子,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这下好了,把人惹怒了又得哄不说,现在正是股权交接的关键时候,万一容丽儿额的父亲一个震怒之下……
他不敢去想,赶紧抱着人哄。
容丽儿哪里肯原谅他,边哭边娇滴滴地骂郑午混蛋。
“好,我混蛋。”郑午连年轻时追求容丽儿的那股死皮赖脸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哄着哄着两夫妻滚作一团去了。
等容丽儿睡着后,郑午走到阳台,烦闷地叹了气。
所谓色衰而爱驰不过就是如此,即使是交公粮都没了兴味,而且他就算想草草了事都不行,必须得把容丽儿伺候好了。
郑午又想起那些老板搂着的俊男美女了,烦躁地点起一支烟。
容丽儿提起那个黑色的罐子,郑午就顺带想起了那个奶茶店的少年。
他大学的时候也是男女不忌,后来为了追求容丽儿,发展自己的事业,郑午不得不努力做出一副洁身自好的样子,连以前的朋友都全断了。
结婚后他的事业突飞猛进,但日子却过得寡淡如水,直到遇到那个少年。
当时他听自己请来的大师说少年旺夫相,恰好他的公司遭遇了瓶颈期,郑午便怀着满满的功利心去接触了少年。
谁知两人都是水性杨花,会玩的性子,意外的一拍即合,当了好长一段时期的露水夫夫。
结果后来事情险些暴露,眼见着容丽儿和少年两边的事情都瞒不住了,郑午才没忍住下了狠手。
但他又舍不得少年活体摇钱树的命,恰好那大师和他说,能把少年的魂魄锁在罐中,虽然不得转世,但却能替他招财。
郑午下了狠心,便同意了。
猛地吸了一烟,郑午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眯着眼睛喃喃:“那小东西叫什么来着,嘶,钱……”
正当他想不起来时,耳旁突然一阵凉风吹过,伴随着幽幽的一声:
“钱拖拖啊~”
“谁!”郑午一个机灵,“谁在说话!”
回答他的,只有萧瑟的夜半秋风,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郑午伸手抹了一把脖子,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应该是幻听了。
但是钱拖拖这个名字,他又切实地想起来了。
郑午低头吸了烟,想要冷静冷静,可咬上烟嘴后才发现,手指间燃了一半的香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熄灭了。
“操!”郑午骂了句脏话,将半截烟一扔,提心吊胆地回到房里,钻回了被窝。
容丽儿睡得很熟,没有被他吵醒。
郑午下意识地往妻子身边靠近了一些,心下稍定,闭上眼睛,催促自己赶紧睡着。
只是刚刚那一句幽幽的话语一直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散,郑午越想越觉得十分熟悉,那软绵绵的语调实在太像……
缩在被子里打了个哆嗦,郑午伸手搂住了容丽儿的腰,这才稍微有了点安全感,过了许久才勉强睡着了。
只是郑午才刚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天边都还没见光呢,他怀里的容丽儿突然挣扎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又?”郑午眉目紧锁,又累又困还得忍着被吵醒的起床气。
容丽儿害怕地扑进他怀里,说自己做噩梦了。
郑午在容丽儿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胸中长出一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耐下性子:“不怕不怕,梦到什么了?”
往常容丽儿做噩梦吓醒都要郑午去哄,大多是梦到被狗追了,被蛇咬了之类的,郑午也没往心里去。
但这一次容丽儿梦到的东西,却让郑午实打实地打了个冷颤。
“我,我梦到一个男人。”容丽儿哭哭啼啼地道,“他说,他说你把他害死了,折断手脚放进了家里之前的那个黑色罐子里……”
“胡说八道!”郑午神经质地挥舞着手臂,大吼大叫起来,双眼布满血丝,“无厘头的事!什么杀人,罐子,没有的事!”
容丽儿被他吓了一跳,哭着道:“我,我只是做个梦而已……”
这话像一盆兜头浇下来的凉水,郑午回想起睡前的事儿,又有些后怕起来。
先是自己听见了和钱拖拖很像的声音,又是妻子梦到了自己对钱拖拖做的事情。
那些事儿他瞒得死紧,绝不可能被容丽儿知道的!
郑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抱着容丽儿,道:“没事儿宝宝,那个罐子都不见了,我之前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怪我。”
容丽儿不解地抬头看他。
郑午将自己最温柔的一面拿出来,手指拭去容丽儿眼角的泪,“其实丽儿,那个罐子……是我前几天不小心打破的。”
“打破了?”容丽儿看着他。
郑午点点头。
“那个罐子也在我们家放了好几年了么,打碎了实在可惜,我就怕惹你不高兴,所以才没敢告诉你。”郑午说到这儿,脸上的表情还多了几分委屈,“你不会怪我吧?”
郑午还佯装抽了抽鼻子,立刻博得了容丽儿的同情心。
“不会,不就是一个罐子嘛,不值几个钱。”容丽儿抱着郑午的腰撒娇,为了安慰自己的老公,她连做噩梦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了,“好啦,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么。”
“嗯。”郑午抱着容丽儿躺下,轻声把人哄睡了。
两人一直在床上躺倒日上三竿,容丽儿是太累了又被噩梦吓着了,所以很累,郑午则是心事重重根本睡不着,一直睁着眼到妻子醒来。
妻子在厨房里做早餐,郑午则坐在客厅里想之前的心事。
当年钱拖拖死后,他为了把少年装进罐子里,残忍地折断了他的手脚,在请来的大师给罐子施加火漆封印后,那个罐子平安地在他家里摆了几年。
这几年他顺风顺水,直到前段时间他生意场上出了一次意外。
郑午联系了那位大师,对方告诉他时间到了,罐子的封印镇不住里面的怨灵,要他把罐子埋到一个人·流量大阳气足的地方去。
人·流大阳气足,郑午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京城的大型商场或者地铁站。
但是这些地方都有监控,他哪敢动手。
思来想去,郑午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他和刘氏集团谈成了合作,将罐子埋到了地里,等商场建成后,人·流量逐渐大起来,他自然就高枕无忧了。
无非就是建设过程中死几个人,但工地每年都有意外死亡的,赔点钱就过去了,郑午完全不担心这个。
不过他仍旧担心,因此这几个月都在家龟缩不出,免得罐子里钱拖拖的鬼魂真的跑出来了,一时间就找他算账!
可现在的情况……
就在郑午的心渐渐沉下去时,厨房里传来了一声尖叫,伴随着菜刀落地的碰撞声。
郑午倏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刚到厨房门就被容丽儿扑了个满怀。
“老郑!”容丽儿害怕地把脸藏在丈夫的怀里。
郑午双目发直地看着厨房里,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住地颤抖。
桌子上是一片红,触目惊心。那液体一直漫到了桌沿,滴滴答答地坠下,在地面上绽开一朵一朵猩红的花。
郑午喉结滚动,正当他都快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时,他突然闻到了一股甜味。
微微皱了皱眉,郑午发现那些液体上还有些残渣,看上去不像血,而有点像……
西瓜汁?
他记得刚刚容丽儿是说要给他榨西瓜汁来着。
知道桌子上的东西不是血后,郑午大大松了气,他笑着低头摸了摸容丽儿的头发:“西瓜汁倒了都能吓到你啊?”
谁知容丽儿抬起头,哭着摇头:“不,不是啊……”
“那是什么?”郑午微微皱眉,抬起头就看到地面上流下的西瓜汁突然开始弯弯曲曲地扭动,一直蔓延到他脚底下,组成了两个扭曲的大字。
偿
命
郑午和容丽儿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往外跑,郑午的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远离。
可厨房门的液体却和认准了他似的一般,扭动着朝他脚底下涌来,好似噬人的毒蛇,正嘶嘶地吐着蛇信。
“别,不要……”郑午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此时求饶的样子显得那么弱小,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身后传来噔噔噔地脚步声,郑午吓了一跳,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回过头。
容丽儿手里提着自己的包和一个箱子,里面是打包好的衣服,她现在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先是昨晚做了那样一个梦,又是刚刚那自动拼出的偿命二字,容丽儿一想到昨晚和今早郑午对她大吼,情绪激动的样子,很难不多想,也不可能不害怕。
郑午赶紧抱着容丽儿的小腿:“丽儿!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丽儿!”
容丽儿看着丈夫布满惊恐而变得扭曲的脸颊,想起昨晚梦里那个手脚折断的青年哭着和自己说郑午是怎么残忍对待他尸体的事情,一阵寒意从脊梁骨处蹿了上来。
“丽儿!”
容丽儿飞快地跑出了家门,哭着打电话让父亲派人来接自己。
等郑午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呼啸而来的车尾气。
他面色惨然地回过头,看着黑瓦白墙的别墅,只觉得那墙壁的颜色像恐怖片里厉鬼出现时的大脸,白的可怕。
但郑午没想到,事情还不算完。
容丽儿的父亲容方国在公司里正上着班,就听到不止从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说他的女婿郑午在外面包养了小情人,还是个男的!
容方国听到的一时间稍微怀疑了一下,但疑虑并不深.
他查过郑午过往的情史,知道那小子男女不忌,但女儿喜欢,甚至可以既往不咎,容方国虽然痛心但也没办法。
而且这些年来,他虽然对女儿的选择不满意,但郑午的表现还算乖,女儿也没有受过委屈,因此容方国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只是容方国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打开一看,他的血压立刻就上来了,
琳琅满目的照片,全是郑午和钱拖拖的合照,而且有的还不堪入目,花样百出。
容方国将手机一拍,还没来得及破大骂,女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哭哭啼啼地说要回家,语气听上去既害怕又委屈。
当了多年女儿奴的容方国哪里还忍得,立刻安排了司机将容丽儿接回了家里,自己也没心思再工作了,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容丽儿被接走了,郑午站在别墅门,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屋子里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他想走,但又不知道往何处去。
正当他纠结之时,一旁走来几个高大壮实的黑衣保镖,气势汹汹戴着墨镜。
郑午认得他们,是容方国身边的人,都是特种兵退役。
他一下就有了胆气,赶紧上前打招呼,想让他们跟着自己进去看看,这几个人阳气重,肯定能……
“啊!!”
带头的那个光头保镖上来就是一拳打在小腹,郑午痛得面目扭曲,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哀嚎。
那几个保镖面无表情地看着郑午,其中两个直接抓住他的腿把人拖进了别墅的院子里,末尾的人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邻里邻居听着窗外传来的惨叫,都默契地选择了装聋作哑。
几个路过的大爷大妈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马后炮,嘀嘀咕咕地指着别墅里说我就知道那小子不老实,这不,挨教训了吧。
容丽儿回到家就扑进了父亲怀里大哭,容方国赶紧安慰,还没等他问清楚女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警察就找上了门。
这下他的脸色也变了,赶紧让女儿配合警方,在听说自己手机收到的照片里的另一个男孩子已经被杀害了的时候,即使是他也忍不住一阵唏嘘,同时也感叹还好自己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有早早地把权力放到郑午那小王八蛋的手里。
警方来到郑午的别墅时,保镖早就走了,就剩鼻青脸肿的郑午一个人躺在客厅里。
在调查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警察也对这个出轨吃软饭还杀人的人渣没有任何同情心,直接把人给拷走了。
“怎么样,这下痛快了吧?”白昭乾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身旁飘着钱拖拖的魂魄。
“爽!”钱拖拖解气地一挥拳头,“狗东西,渣男biss!”
白昭乾拍了拍他以作安慰。
“哎。”钱拖拖骂骂咧咧了一阵后,突然叹了气,看向白昭乾,感慨了一句,“你就好了,不像我,遇人不淑啊!”
“哈?”白昭乾眨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骨戒。
真要说,也该是遇鬼不淑才对吧?
但钱拖拖好像又不是那个意思,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和小黑的关系才对。
白昭乾没忍住好奇心,问了句谁啊。
钱拖拖看他一脸懵圈,酸溜溜地道:“别装了,你和那个冰山大帅哥不是一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一万三,直接把我榨干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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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物的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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