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日记(1 / 1)

廖辰弦的一句话让封弑当场愣住,脸上风云变幻,但他最关心的,依旧是白昭乾的情况。

封弑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之前白昭乾说过,他的养父母就是死在天师协会手下的,为的就是抓他这个罕见的拥有极阴之体的婴孩回去,炼制所谓的长生不老丹。

难不成廖辰弦也参与过?

可是封弑却是相信这位老爷子的人品的,廖辰弦绝对不会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去戕害无辜性命的人。

于是在封弑详细的追问下,当年发生的事情的另一面,便由廖辰弦而起,逐渐浮出了水面。

当年的捕猎行动,发起者的确是天师协会没错,而行动的发起者也正是当时的协会会长,也就是如今白昭乾和封弑面前坐着的这位老人——廖辰弦。

那个时候廖辰弦正值盛年,气性也高,能力也不错,将天师协会发展的挺好,可以说是最鼎盛的时代。

而就在某一日,廖辰弦收到了一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消息,那消息说在离京城隔了一个省距离的某个市县里出现了两只野心勃勃的妖物。

那两只妖物,试图吞噬一个拥有极阴之体的孩子,从而达到修炼成仙的目的。

且不说若真让那两个妖物吞噬了极阴之体,必然会兴风作浪造成大麻烦,光是它们迫害一个无辜孩童的行径,廖辰弦就必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极阴之体出世稀少,滋事重大,当时廖辰弦又有别的事情,因此派了一众长老前去降妖,并将那个极阴之体的孩童救回来。

而这些人里,就有孙湖。

后来廖辰弦忙完赶过去后,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平日里正义凛然,满嘴仁义道德的同僚们,那时眼底流露出的对那极阴之体的孩童的贪婪和私欲令他心颤,以及满耳朵的“抓住那孩子”“他已经成了妖物的儿子,不能放过他”之类的话语,让他遍体生寒。

廖辰弦试图力挽狂澜,只是当群体中的大部分人都情绪上头时,事情就只会变成一场屠戮的夜宴狂欢,纵然有小部分人保持缄默,少部分人保持理智,也只会被掌握了话语权的大部分人党同伐异,压制声音,最终将他们的意见排除在外。

“当年的事情,其实我也想要阻止,只是力量实在太小……”廖辰弦边说边摇头,到最后,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声长叹,“但我不是为了洗脱自己的过错,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确对你造成了伤害。”

而在这场浩浩荡荡的猎巫行动结束后,廖辰弦便心灰意冷,引咎辞职,将会长之位交给了自己的大弟子,也就是现在的天师协会会长,六级天师王森。

“森儿当初对那次的行动也是颇有微词,认为大家的处理方式太过火了。”廖辰弦说着,陷入了对往事的感叹,“其实他从小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孩子,只是我不问世事多年,倒是不知道如今的天师协会,究竟发展的怎么样了。”

当年廖辰弦的选择有两个,一个是大徒弟王森,一个是小徒弟陆澄,只是陆澄当时年纪还小,根本无法主持大局,而王森又恰逢其时地表现出了对天师协会那次行动的不满,因此廖辰弦才觉得他头脑清醒,能担大任,所以把会长之位传给了他。

正感慨,廖辰弦抬起头,就见白昭乾已经坐起来了,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呃……有什么问题吗?”廖辰弦不解地问道。

“你说的是现在天师协会的会长王森?”白昭乾的表情,似乎是觉得廖辰弦说的话语有些可笑,“为人正派,有正义感,不随波逐流?”

廖辰弦呆呆地点了点头。

白昭乾嗤笑一声,表情似乎有些不屑。

廖辰弦闹了个一头雾水,不太明白白昭乾这个反应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那大徒弟在你面前的表现究竟是怎么样的。”白昭乾说着,语调逐渐变得严肃,“但如果你说的就是现在的天师协会会长,我只能说他明面上重用恶人,私底下更是可能和地府勾结扰乱阴阳两界的秩序,若是这样也能称作‘正派’,呵呵……”

白昭乾笑的意味深长,眼底带着嘲弄。

廖辰弦听了这话就是一惊,人也急了,“孩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叫扰乱阴阳两界的秩序?”

这帽子扣的未免也太大了!

白昭乾看他对外界全然不知的样子,于是就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孙湖替李霜李月换魂,林胜、雷森替宁程芳续命,豺妖交出的盖有城隍印的地府文书,以及黑白无常和孙湖一起替李商成制作了一个“木偶儿子”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这位天师协会前任会长。

“怎么,怎么会……”

廖辰弦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而在知情后则震撼得无以复加,良久,他闭上眼睛,面色痛苦地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白昭乾没有闲情去安慰他,如今李商成和孙湖被捕,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执法机关事无巨细的追查和量刑定罪,因为孙湖的长老地位,甚至还会波动到天师协会;京城城隍的白无常也即将被谢必安带回东岳地府审判;他这个当年的“受害者”也得到了来自廖辰弦发自内心的道歉。

一切似乎都已经解决了,也得到了交代。

可白昭乾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他靠着身后的木椅靠背,即使是在暖气十足的会客厅里,那木头里仍然散发着丝丝凉意,就好似过去的梦魇,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

养父母想以他炼丹,最后却又因他而死,临死前还拼尽全力,将他送走。

可白昭乾却忍不住去想,他们究竟是真的想救自己,还是说只是不想自己这个“珍宝”落到加害他们的天师协会手里。

自他记事而起,养父慈爱,养母严厉,但一家三口偏安一隅,也依旧十分幸福。

可直至那日他翻到养父所读的那本丹方古籍,窥探到这美好背后所隐藏的真相和欲念,往后的日子,白昭乾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一个十岁不到的孩童,就被迫学会如何在绝境求生,学会察言观色,思考养父养母的一言一行背后究竟有没有其他的心思,最后把自己锻造成一个心思“成熟”的“大人”。

但若不是如此有这段经历所带来的经验,白昭乾在被养父养母拼尽全力送走逃离追杀之后,八成也无法在天师协会一大群人明里暗里的追查之下逃离并存活下来。

不知道这童年到底算是一种悲哀,还是一种别样的“幸运”。

后来的白昭乾时常在想,他到底算一直在流浪,还是算曾经有过一个“家”呢。

封弑在一旁看着白昭乾的表情,无奈暗叹,刚刚就不该把人从怀里放跑。

他牵起白昭乾的手,轻轻捏了捏。

白昭乾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封弑轻轻扣紧掌心里的那只手,虽然无话,但这个时候安静的陪伴才是白昭乾最需要的。

另一边,被白昭乾一番话重塑了认知的廖辰弦沉默良久,缓缓睁开眼睛。

如果白昭乾所言不虚,那当年王森在他面前谈及那次猎巫行动的表现究竟是发自真心的觉得不妥,还是逢场作戏取得他的信任从而继位,可就是两说了。

而按照白昭乾所说的信息来看,现在的天师协会或许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天师协会了。

而他不问世事那么多年,一直在逃避良心的谴责,归根到底,还是有些怯懦了。

但此时,若真依白昭乾所说,天师协会和地府勾结,以此牟利扰乱轮回秩序,那他即使已经避世十数年,也绝不能再这样坐视不理!

“我知道了,谢谢你,孩子。”廖辰弦站了起来,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步伐虽已略显苍老,但却依旧坚毅。

封弑突然站了起来。

“廖伯伯。”

廖辰弦脚步一顿,回过头,“小封有什么事吗?”

“等我一会儿。”封弑摸了摸白昭乾的后脖颈,上前走到廖辰弦身边,低声开口。

“虽然我猜到,您应该是打算回去主持大局了。”封弑脸色和对着白昭乾时的温柔耐心不同,此时他的表情有些阴沉,显然心情并不佳,“我也很感谢您过去对我的帮助,不过,我想做的事并不会因此减少。”

廖辰弦显然也知道封弑话里所指的是什么。

“哎,也好。”廖辰弦知道不可能阻止封弑,于是索性提出合作,毕竟他也离开协会十年了,现在回去地位自然不比从前,反而跟封弑内外合力,更加方便铲除协会里的那帮毒瘤。

封弑其实本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闻言微微一笑,“那就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廖辰弦看了一眼坐在木椅上垂首不语的白昭乾,不免有些感慨,“你们封家还真是祖传的护短还宠媳妇儿啊。”

封弑一笑,“既然他们敢伤害阿乾,自然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对了,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廖辰弦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一本很厚的羊皮封面的书,封面上有一片烧焦的痕迹,从侧面看去,纸页已经微微泛黄了。

封弑伸手接过,才发现那不是书,而是一本很厚的笔记本,“这是什么?”

廖辰弦将笔记本郑重地交到封弑手里,表情轻松了些,似乎是终于解决了心头压着的一件事,“这是我在那孩子之前住的木屋里找到的。”

封弑一愣,抬起头看向廖辰弦。

“也算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补偿了。”廖辰弦说着,脸庞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替我向他道个歉,还有,他的养父母是爱他的,请他不要再难过了……不过这些也不用我做,你自然会做。”

廖辰弦自嘲地笑了笑,拍拍还在愣神的封弑,转身走了。

封弑拿着手里那本布满了燃烧过后的痕迹的厚笔记,目送廖辰弦老爷子出了门,回头时,就见白昭乾也在看着他。

“他给了你什么?”白昭乾轻声问,显然他不止是单纯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同时也听到了两人谈话的内容。

封弑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白昭乾。

他突然开口:“要不要先回我们家?”

白昭乾手上翻书的动作一顿,仰起脸和封弑对视。

片刻后,少年黯淡的脸庞上终于漾开了一点发自真心的浅浅笑意。

“好,我们先回家。”

临走前两人去和封老爷子道别,商业场上的人精不是说说而已,老爷子一眼就看出白昭乾的情绪似乎比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差,于是秉着过来人教育晚辈的原则,他瞅了个空档把自家儿子拉到一旁。

“你是不是欺负昭昭了?”封老爷子表情严肃地道。

封弑:?

“没有?”封老爷子斜眼看亲生儿子,“我不信。”

封弑:???

见儿子不说话了,封老爷子继续语重心长,“你这小子,平日里就冷口冷脸的,对我这个亲爹都一板一眼,一看就不知情识趣。”

封弑:……

封老爷子:“珍惜眼前人,别把人吓跑了!”

封弑:…………

“听到没?”封老爷子不满,“你看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样,难不成平时昭昭和你说话你也这样?”

封弑:“……听到了,您要没别的想说我就先走了。”

封老爷子叹气,一副看扶不起的阿斗的表情,嫌弃脸摆摆手,“去吧去吧,哎,也就昭昭能忍你,还中了你的苦肉计。”

封弑:…………

白昭乾捧着那本笔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就见封弑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老爷子找你说什么了?”白昭乾问。

“呃……”封弑少见地连开口说话都有些犹豫。

白昭乾歪头,什么呀?

清了清嗓子,封弑眼神不自然地瞟到一旁,低声而迅速地在白昭乾耳边问了一句:“我很没有情趣吗?”

“哈?”白昭乾微微张着嘴,什么情趣?

封弑摇摇头,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走,“没什么,回家吧。”

他伸手去牵白昭乾,可却没牵到,不解地看去,封弑就见白昭乾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一片绯红,尤其是两只耳朵,几乎红得要滴血似的。

“怎么了?”封弑一惊,脸怎么这么红?

他就要伸手去探一下白昭乾脸上的温度时,却被少年紧张地一把抓住了手。

白昭乾抓着封弑的手,撇开脸弱弱开口,连视线都是飘的,“我们,我们虽然有婚约,但是还是,唔,不要那么快吧……”

“我不……”封弑这才明白过来白昭乾把他那句话想成什么了,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抬手扶额。

手掌后方未露出来的半张脸里,藏着一点点忍耐,还有一点点延后到来的激动与兴奋,导致了声线都有些不稳。

“那……阿乾觉得什么时候,才叫不快?”

白昭乾啊了一声,红着脸有些慌,“我,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不行!”

谁知封弑也应道:“嗯,现在不行。”

白昭乾眨眨眼。

“我还要去好好学习,才能让阿乾高兴。”封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翘有些愉悦,但语气却是一本正经,可见他并没有开玩笑。

白昭乾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学,学什么?”

“没关系,阿乾不用学。”封弑说着,实在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绪,低下头在白昭乾额前轻轻吻了一下,“一切我来就好。”

白昭乾懂了一点,又没有全懂,但他又不傻,知道封弑说的大概是什么意思,再加上额头那个轻吻的含义太过明显,以致于他身上的血液又更往脑袋里冲了一点。

两人一个心情颇好且爽快,一个羞涩中又有种心情复杂感地回到了平时住的别墅,封弑照往常一般给白昭乾拿了瓶气泡水,拧开瓶盖送到他手里。

“谢谢……”白昭乾嘟囔了一声。

封弑忍不住笑了一句,“平时倒不爱说谢。”

“你平时也没怎么笑。”白昭乾又嘀咕着反驳了一句,当然,没什么杀伤力。

封弑在白昭乾身边坐下,塞给他一个抱枕。

白昭乾伸手接过抱住,将廖辰弦给他的那本厚笔记放在枕头上,同时,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就环过他的肩头,将他轻轻搂住。

屋内的暖气很足,但白昭乾还是下意识地往那温暖的怀里挪了一点。

封弑微微挑起嘴角。

记事本很厚,放在枕头上依然可以感受到它的分量,边缘的金属扣已经生了绣,和烧焦的痕迹混合在一起,烧成焦褐色的羊皮纸封面沾染了灰尘,显然已经被人收藏起来有些年头了。

“打开吧。”封弑轻声道。

白昭乾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修长清秀的拇指抵住金属扣,伴随着轻轻的咔哒一声,揭开了尘封的往事。

这本厚厚的笔记,全是白昭乾养母的记录。

不过记录的不是有关长生不死丹,或者极阴之体的内容。

而是记录的十年前的每一天的日常。

换句话说,这是一本属于白昭乾养母的日记。

[4月25日晴今天我们居然收养到了一个极阴之体的孩子!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大限快到了,居然还能让我们碰上这种好事!!!]

“这是他们收养我的那一天。”白昭乾仰起脸,看封弑。

封弑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白昭乾翻到下面几页。

[4月26日晴喂养“丹药”的第一天]

[4月27日阴喂养“丹药”的第二天]

白昭乾捏着纸页的手指一紧,泛黄的纸张发出了脆弱的呻·吟,封弑心里暗叹了一句。

封弑突然又有了种久违的无力感,除了将人搂得更紧些,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接下来的日记都是这种格式,记录着每一天他们对“丹药”的喂养,就好像在期待什么礼物一般,进行着最虔诚的倒计时。

白昭乾哗哗地一路翻,动作越来越烦躁,封弑坐在一旁,看得心口发疼。

正当他想按住情绪有些失控的白昭乾,让他先冷静一下时,那日记本上的内容终于变了。

白昭乾动作猛的一顿,手掌死死按着日记本的两侧,双眼发直地看了起来。

[5月16日雨今天那孩子居然跑出来和我一起收衣服,小短腿倒是跑的挺快的……不过一点都不可爱!不可爱!……喂养///的第21天]

在“喂养”二字后,有一片黑色的涂改痕迹。

还有那几句刻意的“不可爱”,其实都说明了记录之人心态上的转变。

白昭乾迫不及待地翻到了下一页。

[5月19日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会给人留糖果吃了,谁教的,哼,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到处撩……喂养小崽子的第22天]

白昭乾一歪头,想起来了。

当时是他养父给他们带了水果糖回来,小白昭乾以为只有自己有,就没舍得吃,把自己的那一份留给了养母。

接下来的记录,全都是和他们在小屋里的生活相关,养母的日记言语之中好似处处都在嫌弃,但其实细细看下来,她只是在嘴硬。

白昭乾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而再往后翻几页的内容,也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6月12日阴啊啊啊啊啊不要对那小崽子动真感情,这才两个月不到!一定要狠下心!]

[6月13日雨不要真的把他当儿子了!他只是一味药材!]

[6月14日……]

日记记录到7月左右,突然就断了,白昭乾又往后翻了两页,发现日期已经过去了好多年,等他看到日记里的内容,泪水便滑落了下来。

[1月20日雪好久没写日记了。今天是腊八节,跟相公还有儿子一起煮了腊八粥!不过父子俩把糖放成了盐,味道很奇怪,但是不难喝。]

[1月21日晴雪后放晴好舒服啊。感觉大限也就剩下不到几年了,要珍惜和儿子还有相公仅剩的每一天!]

再往后翻了几页,白昭乾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

封弑轻轻把人抱进怀里,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泪。

白昭乾抹了抹眼睛,带着点鼻音开口道:“这个时候,我还没有看到那本书。”

封弑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白昭乾伤心至此的原因。

他一直以来想不通,放不下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他的养父母究竟爱不爱他,有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而直到看到这本日记白昭乾才知道,原来早在他看到那本记录了长生不死丹的丹方古籍之前,他的养父母就已经将他视如己出了。

而巧合下白昭乾看到了那丹方古籍,从此便筑起一道心墙,一直到后来天人永隔之后,他也一直没有走出心里的那条死胡同。

封弑一手将白昭乾搂在怀里,一手拿着那日记本又翻了几页。

[3月1日晴相公说要把长生不死丹的丹方毁掉,我也觉得同意,越少人知道这东西,昭昭可能就少一个威胁。希望大限晚一点来,让我们能将他照顾到平安长大]

白昭乾将脸埋在封弑的怀里,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封弑将日记本合上放在一旁,轻拍着白昭乾的后背,低声哄着,徐徐吐出一口气。

听着怀里传来的低声啜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疼。

哭到最后,白昭乾哭累了,躺在宽阔温暖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封弑伸手替他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痕,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衣襟上的一片濡湿,他将人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

将白昭乾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封弑单膝跪地蹲在床边,手握着白昭乾的手,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良久,他在少年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以后,你再也不会没有家了。”

……

“范范,把手机和充电宝拿上!”谢必安边收拾着东西边对卧室里的范无咎喊了一声。

范无咎无奈,“阳间的手机在地府没信号。”

“对喔……”谢必安经他一提醒想起来了,气愤地一挥拳头。

范无咎默默地写了张纸条。

谢必安溜溜哒哒进来,看到纸条后抱着范无咎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范范你好聪明!”

范无咎小麦色的脸庞上出现了一点不明显的淡红,他撇开脸,“那要犯的记得带。”

“那是当然。”谢必安一笑,提起手里一条小小的玄黑锁链,正是他从京城白无常手里缴获而来的勾魂索。

而勾魂索的末端,缚着一个小小的莹白光球,色泽黯淡,显然遭受了重创。

这绑着的,自然就是那成了阶下囚的京城白无常。

其实按理来说,那个脾气暴躁冲动行事的黑无常可能更加容易套出话和线索,这个狡诈的白无常更难对付。

可谁让那黑无常提到钢板,被盛怒之下的白昭乾一个东岳大帝印给拍了个魂飞魄散。

想起这件事,谢必安拍拍范无咎的肩,“范范,我和你说,我那天在昭昭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不同寻常的感觉。”

范无咎蹙眉。

谢必安把当时白昭乾使用东岳大帝印,还有小黑从白昭乾身上出现时他体会到了两种不同压迫感的事情和范无咎说了。

“有压迫感的黑影?”

谢必安点点头,“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范无咎摇头,他的知识储备库里并没有类似的东西,“白昭乾能领悟大帝印,已经很出乎我的预料了。”

谢必安点头,表示他也有同感。

“你说他会不会和大帝有什么关系?”谢必安突发奇想,“比如后代啊什么的。”

“怎么可能。”范无咎摇摇头,十分笃定,“你别忘了大帝没有自己的子嗣,而且他喜欢的人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必安似乎想起了什么,点头,“是哦……唔,真奇怪。”

“先去哪儿?”范无咎问,“将那要犯带回地府,还是……”

谢必安摆摆手,“自然是去元君祠复命。”

且不说东岳大帝印还得还回给元君娘娘,本身他们这一次就是奉的碧霞元君之命,哪里有事情办完了,先去另一个地方复命的道理。

范无咎点头。

黑雾袭来又消散,原本站在室内的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随之消失,两张字条晃晃悠悠地飘下,落到了床上。

[昭昭我们先走啦,有缘再见,养好身体噢!——谢必安亲笔]

[烦请烧两只手机和移动电源,东岳地府谢必安收——范无咎]

两只正宗的东岳无常乘着阵阵阴风迅速跨越几个省市,回到了鲁省泰山地界。

“啊,故乡的味道!”谢必安伸了个懒腰,十分做作地朝范无咎眨眨眼。

终于回来啦!

“去复命吧。”范无咎道。

谢必安点点头,就在两无常准备直接飞上泰山极顶之南碧霞元君祠之时,另一股强大得多的阴气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熟悉的感觉让谢必安精神一震,下意识地将手里缚着京城白无常的勾魂索往袖袍里一藏。

与此同时,范无咎上前一步,朝那黑洞洞的一片弯腰抱拳,行了一礼。

“东岳地府无常范无咎,恭迎转轮王。”

浓黑的雾气里并没有走出来什么人,但谢必安和范无咎依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之感,与此同时,一个低沉悠远的嗓音从之中传来。

“京城之行,你们二位辛苦了。”

转轮王怎么会知道?谢必安躲在范无咎身后,脸色微微一变,而就在他惊讶之时,转轮王的声音又缓缓传了过来。

“抓回来的犯人,便交给我处置吧。”

转轮王声音不大,但带着种不容反抗的意味,范无咎微微皱起眉,和谢必安交换了一个眼色,开口道:“大人,我们这一次是奉元君娘娘之命将那要犯捉拿回东岳,可否……”

“元君娘娘早已不过问东岳地府之事了,不是么?”转轮王轻声打断,“如果元君娘娘真的如此急切,那便请她自己来酆都要吧。”

话音刚落,谢必安就觉得袖袍里藏着的拘魂索有些不受控制。

一条黑影从他雪白的袖袍口钻出,进入了浓密得见不到底的黑雾之中。

“哦,对了。”转轮王临走前,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记得你们两个也是酆都的人吧,可别搞不清主客,去了元君庙,也得记得回酆都报备一声。”

说完,黑雾徐徐消散,那充满压迫力的声音,也不见了踪影。

谢必安和范无咎对视一眼,就见双方都皱着眉,眼里也露着隐隐的忌惮。

转轮王刚刚的行为,和硬抢也没什么区别了,而话语中的威胁也听得明明白白。

可这泰山地界酆都鬼城中的转轮王,怎么会对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事了如指掌,而且还特意来了一趟,用如此强硬的手段,把那京城的白无常弄走呢?

这一下,该怎么办?

就在谢必安和范无咎面面相觑时,两人背后的虚空之中,又缓缓出现了一片黑雾,无声无息地扑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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