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西沉,云朵染出彤红。
长安北面风沙走石掀起一阵阵大风,崩落的石块蔓延,从断去的石躯上掉落砸进泾河,溅起的水花带着粘稠的鲜血扑去岸边,整条河面染成了赤红,一具具尸体漂浮顺河而下,不时还有道道金光人影升去霞光里消散。
夕阳西下,河边厮杀还在延绵开去,犬牙交错的厮杀之中,火红的身影,与一团黑气碰撞,画戟砸开铁鞭,抡出半圆,夹杂的阴气劈过对面战马,凄厉嘶鸣声里,马匹头颅,破裂的声响炸开,曲蹄往前坠去的地上,上方袅绕黑气的尉迟恭绽出神光落去地上,下一秒,身后一个兵俑持戈撞去他后背,跌跌撞撞跨出两步,反手一鞭将对方脑袋敲碎,偏过头来,嘶吼:“来啊——”
回应他的,便是纵马冲来的吕布,溅起的泥尘里,映出他双目骇人的绿火,带着剧烈的破风声挥斩而下。
黑煞星双脚压下地面,不躲不闪,泛着神光硬桥硬马与对方斩来的一戟对拼,噹的硬受一记,他双唇猛地张开,一团黑烟喷出,吕布一勒缰绳,兜转马头偏斜,侧身一拉披风,‘哗’的展开,掀起阴风,将那黑烟吹散些许,纵马洒开蹄子绕着对方成圆奔行起来,手中画戟快速繁复挥、刺、挑、斩,某一刻,月牙小枝准确勾住对方铁鞭,手腕扭动,死死扣住,“马背上与某家比斗......”陡然暴喝一句,周身泛起阴气,双臂猛地向外一扬,绞着对方兵器唰的脱手而出,砸在一个士卒后背,直接将人撞飞出去,抡开的画戟顺势再次斜斩而下,凶戾的话语也跟着落下!
“——滚回去练练!”
霎时,戟锋在眸底,双手一空的身影顶起神光握拳猛地挥出,呯的打在上面,身形向后平滑出去,另只手先后隔空一抓,落地的铁鞭又飞回手里,本能的挡去头顶,挡下紧跟而来的方天画戟,震的身上甲胄哗的一下,甲叶翻腾,神光都在摇晃。
霞光之中,厮杀混乱里,赤红战马背上,兽面吞头连环铠的将领,一手持戟劈在举鞭格挡的身影,仿佛战场角落中的一幅画卷。
仿如静止的时间忽然流淌。
压去铁鞭的画戟,自吕布手中抬起,陡然一扬,坐下赤兔咆哮嘶鸣,人立而起,随高举的画戟一起落下,戟锋映着这片彤红,向前劈下最为猛烈的一斩,破风声瞬间化作嘶吼。
地面卷起风尘,然后,画戟斩在铁鞭,响起轰的一声惊雷,黑煞星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摔去地上平滑数丈,周身金光带着一道人影脱离身体,仍旧余力不息的撞去后方交错混乱的锋线之中。
周围,无数身影纠缠厮杀,这仅仅只是战场一隅,挨近河岸,浑身染血的士兵提着刀锋摇摇晃晃的在走,就在两丈外,同样的将领对将领,杀的飞沙走石。
火光冲天而起,随后被夹杂水汽的大枪打灭,翼火蛇披头散发,骑马往前狂奔,不停朝后搓着手中印有火纹的小葫芦,祭出一道道火焰喷去后面。
轰!
铺开的火浪间,水汽蒸腾,一道黑影冲破火焰,显出披头散发,身形魁梧威猛的乌江水神,项羽随手打飞侧旁扑来的士兵,目光紧紧盯着前面亡命狂奔,不时回头的天上星宿,仿如回到了曾经熟悉的战场,推着手中大枪直冲翼火蛇梁师都。
“娘的.....这么多年,这人世间的将领,都这般恐怖了?”
翼火蛇心里咒骂起来,当年商周封神一战,将对将,法宝对法宝,哪里是这般模样,过去上千年,人界的厮杀怎的就变了模样,狂奔之中,目光也在望去混乱的军阵后方。
“.....四天王怎么还没带人来,不可能看不到这边情况......”
目力所及的尽头,穿过彤红的霞光,远去北面,一列列士卒枕戈待旦,立阵原野上,来往的令骑频繁来往,领军的仙将却是不在各自阵列,而是围拢成圆,蹲在地上,安静的听着中间同样蹲在地上,与他们讲解兵法一道的四位‘天王’。
“如今人间战事,不可同日而语,最讲究因势而变、随机应变,不能稀里糊涂就冲上去,要让将士们,都知晓为什么战斗,因何杀戮.......”
“......你看,令骑频繁,说明还是正常的,要是陷入胶着,怕是令骑都过不来,说明什么?说明黑煞星、翼火蛇指挥得当......”
围拢一圈的仙兵元魂附着的将领伸张脖子,朝那边看了眼来往的令骑叫嚷,同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听着。
王风干咳两声,手肘不着痕迹的推了下旁边的马流,后者搜刮起曾经看过的一些野史杂记,面容严肃仰了仰下巴,慢慢悠悠的开口。
“就我等兄弟四人跟随李天王多年,深的带兵要领,李天王当年可是总兵,经验老道,常说越是险象环生、兵荒马乱,越不能自乱阵脚,遇事首要冷静......”
说到这里,偏过脸,朝旁边的张倜转了转眸子,示意一个眼色。
咳咳!
张倜干咳两声,接上话头,抬手比划一圈:“......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要是这般匆匆忙忙赶去增援,途中若遇上伏击,你们说如何?”
“自然是要冷静对待,不能乱自家阵脚,让敌人有机可趁。”有人连忙用上刚才马流的话回应。
张倜赞许的点点头。
“没错,我等后阵极为关键,倘若赶去增援,后方空虚,被人攻击,那就是前后包夹,我们必败无疑,现在可明白了?”
众仙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中有人举起手,颇为谦虚的请教,问道:“四位天王,可如果后方有敌来袭,我们该如何自处?”
“这......”
张倜蹲在地上,向后靠了靠,后背抵去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赵傥,用着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该你了。”
“我怎么知道......”赵傥脸上不敢露出表情,心里慌的不行,嚅着嘴缓缓站起来,目光看过周围好学、诚恳望来的目光,沉了沉气,昂起下巴,视线望去更远,身子忽然抖了一下,声音结结巴巴起来。
“......我觉得,若是咱们后阵遇袭,还是......还是直接投降比较好......”
王风马流、张倜:“??”
周围一圈蹲着的仙兵也都猛地抬起脸来,就见赵傥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身子跟打摆子一样发抖,众人顺着他视线望去,后方原野,以及两侧树林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排排石俑,端着弩箭对准了这边。
正中,一员老将,正挽着一张大弓,搭上一支袅绕阴气的箭矢。
“看吧,我说的可有错?”
赵傥无奈的朝他们摊摊手,脸上挤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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