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赵锦绣也没去说什么,只是抿唇笑笑,任他推着她进了小屋,心里却是高兴的,这就是她从小到大认识的少年……她的少年无论处于什么样的时刻,永远都分得清楚是非对错,他的嘴巴是硬了一点,有时候看着还很傲,可他的心却很软。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喊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谢池南从外帮她把门带上了。
赵锦绣回头看了一眼,透过覆着白纸的格子木门,能够看到谢池南的背影,高大挺拔,让人心安,有他在外面,她也就没上鞘,只拿着他先前给她的换洗衣服朝里间走去。
她今日出门带的是一身红衣劲装,束腰束袖,轻简方便,最适合骑马的时候穿。
换好衣服后,赵锦绣又坐在椅子上去穿谢池南拿给她的那双鹿皮小靴,谢池南的脚足足比她大了半指有余,穿着他的鞋子就跟小时候她偷穿阿娘的鞋子一样,走起路来不仅会发出提提哒哒的声音,还不好走,她只好脱了袜子往脚后跟塞,又把那已经干了的粉色帔子也对半撕开,往鞋子里塞,虽然还有些空,但总归不至于像之前似的走几步都担心会把自己绊倒了。
走了几步,赵锦绣觉得虽然前面还有些空,但问题不大。
现在就只剩下头发还没解决了。
屋中没有镜子,她又是打小被奴仆伺候着长大,从未自己梳过头发,此时不禁犯了难。
赵锦绣犹豫着是找婆婆帮忙还是自己先试试,迟疑一会后,她还是打算自己先试试,走到水盆边,她看着水中的倒影折腾起头发,只是无论她怎么梳都觉得怪怪的,明明从前透过铜镜看明初几下就能把她的头发梳得又整齐又好看,可她这双平日做什么都灵活干练的手今日就像是跟她杠上了似的,怎么都梳不好。耽搁的时间一长,等在外间的谢池南还以为她怎么了,他仍背着身,却问她,“赵锦绣,你好了没?”
“……没。”
赵锦绣还在跟自己的头发较劲,可看着倒影中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她又有些泄气,声音不免也透出几分疲惫和虚弱。
谢池南一下子就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以为她出事了,他当下就有些着急,本来背对着木门的他立刻转身,想拍门,又想到刚刚赵锦绣好像没有上鞘,这一拍只怕门直接就开了,不清楚她有没有换好衣裳,他也不好直接进去,即使满心担忧也只能站在门口问她,“你怎么了?要不要我进来帮你?”
“不用。”
赵锦绣却是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她梳头发呢,谢池南一个大男人能帮她做什么?让他帮她梳?想到小时候那些痛苦的经历,赵锦绣忙摇了摇头,谢池南那手艺还不如她呢。
她越是这样,谢池南便越着急。
可赵锦绣什么都不肯说,他又不好开门,在门外急了半天,忽然如福至心灵一般想通了什么,“你……”他先是看了一眼身后,确定没有别人,这才压着嗓音问里头的人,“要,要不我让婆婆过来?”
说着说着,脸却红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赵锦绣手上动作一顿,回头去看门外谢池南的身影,这门都关着,谢池南怎么知道她需要什么的?
可谢池南一听这话便以为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他怕她耽搁久了不好,不等赵锦绣再说什么,忙道:“你等等,我现在就去喊婆婆过来。”
外面传来少年的声音,跟着便是一阵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但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少年竟然又跑了回来,赵锦绣隔着门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只能听出谢池南的声音有些臊,还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别扭劲和她说,“那个,你,你先坐着休息会,喝点热水,婆婆马上就来。”
不等她说什么又急匆匆跑开了。
赵锦绣五指还在自己浓密的头发里梳着,听到那离去的脚步声,满月银盆似的小脸望着门口,神情有些怔忡还有些莫名其妙,她梳个头发为什么还要休息喝热水?不知道谢池南在搞什么东西,但赵锦绣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头又看了一眼倒影中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彻底放弃了。
算了。
还是等婆婆过来吧。
……
谢池南和赵锦绣说完后就一路跑到厨房间的帘子外,听着里头传来的各种声音,他的心脏跳得还是有些快,也正常,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干,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怕赵锦绣耽搁久了不舒服,他定了定心神,等到情绪下去一点后就立刻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婆婆……”
他开口,正想和人说赵锦绣的事,目光却跟依旧穿着那身青衣的林斯言对上,没想到他会在这,谢池南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又卡在了喉咙口。
只是下一瞬,青年便先他一步把目光移开,继续低头炒菜了。
紧跟着便传来孟婆婆的声音,“你怎么进来了?”老人也在厨房里,她在切腊肉,打算回头做一盘春笋腊肉给他们尝尝鲜,听到这一声便放下手中的刀回头看人,问他,“瑶瑶好了?”
看着青年移开目光,谢池南也收回视线,只听着老人的话答道:“好,没……”他平日说话做事条理都十分清晰,这会大脑却像是糊住了一般,怎么都说不清楚,见老人目光疑惑,他心里也着急,又扫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林斯言,青年倒是没有理会他,依旧炒着他的菜,但他在这,谢池南自然不好再往下说,只能看着老人说,“婆婆,你先跟我出来下。”
“怎么了?”
老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跟着谢池南走了出去。
直到帘子落下,青年都不曾回头,依旧炒菜装盘,跟着又去继续老人先前的活把腊肉切片,春笋切块。
厨房里依旧是噼里啪啦各种声音,可谢池南怕林斯言听到,特意拉着老人走远了一些,此时外头晴光已经明媚,少年被笼罩在这片白光之中,脸上的红晕便越发明显。
老人也是头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略一思忖后,倒是明白过来了,她笑着弯了眼睛,压着嗓音问道:“是瑶瑶来月事了?”
原本还低着头踌躇该怎么开口比较好的少年郎听到这话豁然抬头,他双目圆睁,惊道:“您,您怎么知道?”
老人活了这么久,吃过的盐比他们走过的路还要多,只消一想也就能够猜到个究竟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拍着他的手臂笑道:“我去找下,你先去给瑶瑶泡个红糖水。”说着就往外走去。
目送老人离开,谢池南又转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屋子,想着这会去找赵锦绣也不方便,想到老人的话便朝厨房走去。
厨房内,青年还在。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也没回头。
谢池南这会心神已经平稳了许多,又恢复成平日面对外人时的模样,倒是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穿着那身衣裳,他也没说什么,反正他能做的,该做的也都做了,至于他接不接受,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既不会去问,也不会去逼迫他做什么。
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去找红糖,他今早给老人带来的东西中就有白糖和红糖,本来是给老人喝的,没想到如今倒是有了别的用处。
他也没说话,翻出红糖包又找了个干净的碗,开始泡红糖水。
两人在厨房各自做着自己的活,谁也没有搭理谁,只是林斯言准备炒菜的时候瞥见身后少年的动作,想到他刚刚进来时那副不同寻常的模样,目光在那红糖水中停顿一瞬倒是了然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收回视线后继续敛目低眉开始炒菜。
……
赵锦绣还坐在小屋中,迟迟不见老人和谢池南回来,她正想要不要随便扎个高马尾出去看看,便听到有串沉重的脚步声朝她走来,听到这个声音,赵锦绣就知道是老人来了,她连忙起身,先老人一步开了门。
“婆婆。”
她眉眼弯弯,笑靥如花,尤其穿着这么一身红衣,更显娇艳,直到目光瞧见老人手上的东西,她神色一怔。
虽然和她从前用的不大一样,但赵锦绣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东西,惊讶老人为什么会拿着这个东西过来,脑中也跟电光火石转个不停,回想刚刚谢池南和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赵锦绣终于清楚是因为什么了,她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简直要被人气笑了。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谢池南想象力这么丰富?!
他还总说不清楚她的脑袋瓜在想什么,她看他的脑袋瓜才有问题,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东西!
“……这个混蛋。”
她压着嗓音咬牙切齿,因为声音轻,老人并未听清,“怎么了?”
老人问她。
迎着老人有些疑惑的目光,赵锦绣也不愿把心中的那些无语发泄给别人,便暂且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垂下眼睛,语气无奈地和人解释道:“婆婆,我没事,我就是,就是不会梳头发。”
说到这,她小脸又泛起一些红晕,一半是气一半是臊的。
她打小还真没经历过这样尴尬的事,比刚刚在山上碰到蛇哭还丢人。
要不是老人在这,她这会都有冲动去找谢池南打一架了,又看了一眼屋中,幸好那位林公子不在,不然她真是……
老人听到这话也终于知道这是搞了个大乌龙,想到刚才少年又急又臊的模样,她也有些失笑,怕小姑娘害臊,她也没多说,只携着人的手进屋,柔声说,“婆婆给你梳头发。”
赵锦绣被人牵着手,只能暂且按捺住这会去跟谢池南算账的心思,乖巧地跟着老人进了屋。
老人手巧,会梳的样式却不多,最后按着赵锦绣今日穿的这身衣裳给她编了一个单边的蜈蚣辫,她头发茂密,即使是这样不出彩的样式也未减少她的容颜,反而为她更添几分娇俏,老人又把她原先卸下来的花钿填在发辫中,在那窗外春光的照映下,她那一头黑发就像繁星点缀夜空,闪耀夺目。
“怎么样?”
老人刚去外头拿了小镜,这会便拿给赵锦绣看。
赵锦绣拿过镜子看了眼,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