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杰叹了口气：“损失肯定有的,这两个小孩没钱，让他们赔也赔不出来，反正二十年卖身契,先留着再说，万一将来还能用呢。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他们先退圈，税务的问题查出来了就是没法翻身的污点,损失可大着呢。好在当时让他们各自成立了工作室,然后用工作室跟我们签约的,就算偷税漏税也就是工作室的行为，查不到我们身上，你放心。”
喻景平心里暗暗佩服,周世杰果然是只老狐狸,算盘打得叮当响，未雨绸缪能算的都算到了。
周世杰继续说：“最可惜的当然是红黑配了,我花了那么多精力，跨界打算搞个吸金神器，那晓得就这么被下架了。哎，内测都能赚那么好,本来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啊，现在就只能少赔当赚了。”
说到这里,周世杰的情绪有些神秘莫测。
阳光洒进办公室,喻景平坐的位置正好在阳光下,而周世杰则坐在阴影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喻景平才开口道：“其实周叔，你跟我说实话，这两个小子你折腾了这么久，还是赚钱的吧。”
周世杰抬起头来,看着喻景平，没出声。
喻景平继续说道：“你花在他们两身上的钱，也就是做了那部量身定制的网剧，这没多少钱，毕竟还没上呢。还有前期买的一系列热搜、给站姐的钱，其他没太多开销了。这两个小子虽然没红多久，但粉圈消费力惊人，红黑配又圈了一波，后来他们接的商务也不少了。我怎么算这买卖周叔都不亏钱。”
喻景平说的是“周叔都不亏钱”，没有说“我们都不亏钱”。
周世杰什么人，自然是马上听懂了，他丝毫没有尴尬，反而爽朗地大笑了起来：“景平果然好眼力，本来我想年底分红的时候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一眼就看穿了，现在谁想在我们景平面前让他吃亏，看起来是越来越难了。还有，我年底得给你换个惊喜了。”
喻景平心说，你想给我的惊喜，我还真猜到一两分了。
他只当自己没听懂，陪着笑说道：“周叔说笑了，我这点斤两在周叔面前不够看的，还不都是周叔带得好。那接下来，周叔想做啥？”
小红和小黑的命运就此被轻轻揭过。
在粉头嘴里每天都被提起的“哥哥的前程”，粉丝看得比自己的前程还要重大，却没有想到在哥哥的老板口中，只是一句话就能轻易改变的事情。
在周世杰的口吻里，喻景平算是看明白了，小红和小黑只是他的赚钱工具，这个工具如果能用，他一定会一直用下去；但要是突然出了问题用不了了，周世杰在扔的时候是没有丝毫犹豫和不舍的。
不仅如此，周世杰还会迅速去寻找下一件能够代替的工具，迅速摆上台面。
喻景平对此有些不适应。
他虽然年纪比周世杰小一大截，却在这些想法上，要比周世杰古板很多。
他心目中的娱乐圈，明星还是要有自己的实力，但作品和人不用绑定得这么紧密。喜欢作品的人单纯喜欢作品就够了，不需要对明星本人也没爱得要死要活。
而明星也能也因此拥有自己部分的私生活空间，拥有自己的资源和人脉。
喻景平盘算了一下，宁渊就属于这一类，虽然可以活得更自在些，但吸金能力绝对比不上小红和小黑。
可小红小黑这种纯粹把明星当赚钱工具的，周世杰并不会考虑提高他们的业务能力、不会考虑他们的发展方向，只会想着让他们尽全力去割韭菜。
这样的娱乐圈，真的是观众喜闻乐见的吗？还是在圈外，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小红和小黑是谁？
喻景平在思考的时候，周世杰也皱着眉头喝了两口威士忌：“我想过再捧一对流量，但是算来算去，都觉得未必能做得比现在这对更好。你让我不做了吧，我又不甘心，这里面收益太大，我又好不容易摸着了门道知道要怎么玩这个游戏了。你说的没错，就算这两人翻车了，我还是能从他们身上赚到一大笔，这钱你不让我赚，我难受。但是只赚这点钱，我也不乐意。”
喻景平眼神亮了亮，然后赶紧低下了头，拿起了酒杯。
他依稀有种感觉，能抓住周世杰的想法了，还能把周世杰过往的重重举动都串联起来。
好像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可这话不能他来说，还是要套一套周世杰的话。
喻景平于是开口道：“从青春少女营到顾赤和宋墨，周叔都是在打造偶像明星。实话实话，偶像明星的市场真的很大，周叔已经积累了这么多经验，放弃了岂不是可惜？”
周世杰挑了挑眉毛：“谁说我要放弃了？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签过对赌协议吗？”
喻景平点点头，他心里猜测原本是一张朦胧的画图，现在渐渐清晰了起来。
周世杰迎着喻景平炙热的眼神说道：“当时进来的那笔钱，以我现在打造偶像的花钱速度，已经用不掉那么多了。我打算划个三分之一，全面进行男女选秀和小成本网剧制作，这就跟风投一样，我投一百个小微企业，只要起来一个我就不赔，起来两个我赚一个，起来五个我们就血赚了。”
喻景平眼神晶亮，赶紧点头：“周叔真是好主意，那剩下的三分之二钱打算干什么？”
那普通观众整天打开电视，还能看到一些有营养的节目吗？
他们打开微博的时候，除了看到并不感兴趣的粉圈掐架或者并不认识的流量的按头安利，还能看到别的有趣内容吗？
周世杰翘了翘嘴角，得意地说：“我要全产业链强势进入制作环节和平台建设，赚最多的钱，拿最高的利润。”
喻景平一呆，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周世杰，说不出话来。
周世杰看到喻景平这表情，得意得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停下来后，喻景平问道：“打造平台、制作节目确实都能赚大钱，但是这些都已经有现成电视台、网络平台和制作公司把控了，他们个个都根基深厚并且影响力巨大，我们怎么可能在现在这种时刻说进去就进去，从他们嘴里抢一块肉下来，我们能靠的是什么？”
周世杰笑得更开心了：“靠资本啊，在这个市场上，你有资本，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我不怕告诉你，我们背后的资本早就对这两块利润垂涎已久了，现在的平台和制作模式太陈旧了，而且制作周期太长，导致效益提不上来。以后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用更快的方式、打造更多内容批量出现，盈利周期更短，效益能翻三倍。我算过了，按照我这套方法，不出五年，娱乐圈就可以姓周和姓喻了。”
喻景平：……周世杰这老狐狸，到了最后还不忘提一嘴带上我。
听完周世杰这番话，喻景平从脖子凉到了尾椎骨，即使坐在阳光底下，他也整个背脊通凉。
周世杰的意思就是，他舍弃内容、舍弃质量，纯粹靠快速取胜，以劣币驱逐良币，强心进入娱乐圈。
如果按照他的思路来，那小红小黑这种流量明星的笑话，可能只是个开始。
喻景平不死心，他垂死挣扎地问道：“那观众们看惯了以前的内容，不吃咱们这套怎么办？”
喻景平这话问得很含蓄了，意思是观众们看惯了以前高质量的节目，不吃你这种快速制作但是粗制滥造的节目，你该怎么办？
周世杰“啧”了一声：“怎么可能不吃？你以为我内容真的全是糊弄人的，怎么可能！我每份制作出来的内容，都会精准击中一个客户群的痛点。想要看骂老板以泄愤的，就会死命骂；想要知道怎么赚钱的，我就天天给他播财富密码；想要看一胎五宝的，我就弄一胎六宝一胎七宝，完全满足观众不同的需求。现在社会大家这么忙、压力又大，有几个人能沉下心来看那些复杂的要动脑子的内容，你就可尽着满足人类最简单直接的那一类需求：男色、女色、做梦、发泄这一类感官刺激就够了。”
喻景平张了张嘴：“周叔说得对。”
周世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别应得好听，我知道你心里不认同我的，否则你也不会去陪宁渊做那么多不赚钱的事情。不过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我没错，你只有跟着我，才有肉吃。”
喻景平赶紧说：“我有周叔带我发财就够了。我那些小打小闹的，也就是想为了满足宁渊的情怀。那些赚不赚钱，不重要。”
即使在周世杰面前，喻景平需要一直虚与委蛇，但他也不想说宁渊一句不是。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已经被宁渊潜移默化改变了。
现在只有宁渊做的这些，才是他觉得对的，好的。
至于周世杰这么长篇大论的赚钱论调，喻景平只会觉得细思极恐。
如果都按照周世杰这么来搞，那就是真的劣币驱逐良币，以后娱乐圈再也没有好的作品、好的明星、好的产品了。
除了想强势插入的资本和周世杰这种人，谁想看到这样的情形？
起码喻景平并不想。
当然喻景平嘴上并不会这么说，他还是笑眯眯地应酬着周世杰，直到周世杰喝完半瓶威士忌，摇摇晃晃地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喻景平才把眉头紧锁。
周世杰要加快他的脚步了，我的麻烦也会越来越大。
躲，是躲不过去的了。还好今天瞒住了他。
人类的悲喜并不能共同，但是对于劣质作品的厌恶，宁渊和喻景平是一样的。
宁渊经过多天的修改剧本、重新背剧本，多次ng后，终于把自己要拍的内容率先拍完了。
宁渊过来之前就跟王枫说，我最近事情特别忙，要不麻烦王导先拍我的内容，拍完我就先回去了。
好在王导也是个急性子，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毕竟先拍宁渊的内容总比先拍小满的简单。而且拍两个人对手戏的时候，还能让宁渊带出一些小满的状态。
宁渊临走前对王导说：“我现在对《小满的日子》有非常大的信心，比对我自己有信心多了，找到王导实在是我幸运。”
王导摆摆手：“要谢就去谢隋局吧，我工作而已。”
宁渊给王导鞠了个躬，就走了。
他离开之前，去了一次钱一的房间。
宁渊整天和王枫、编剧呆在一起，这么多天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来找钱一。
毕竟今天再不找，明天他就要回去了。
他先跟钱一寒暄了几句，问钱一拍戏顺利吗习惯吗。
钱一自然都说好。
钱一很是感激宁渊，在他最难的时刻托了他一把。
钱一旧事重提，自己还差点害了宁渊。他对这件事一直有些过不去，耿耿于怀。
宁渊说没事的，早就过去那么久了，更何况这事对我们都没什么影响。倒是你，现在走出来了吗？还有刘雨娜最近怎么样？
钱一讪讪然说：“我想通了，没事了，走出来了。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跟刘雨娜一直还有些联系，不过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我怕她被营销号骂到自闭，偶尔关心她一下。她太有心机了，不适合我，我也跟她说清楚了。”
宁渊点点头，终于切入了正题：“我记得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你给我看过一张刘雨娜的照片，她抱着一只狗，那狗看起来都是肌肉，挺与众不同的，是叫恶霸犬吧？”
作者有话要说：喻大少：跟对的人谈恋爱，我才会变成更好的人。现在，我已经对周世杰那种做法非常不齿、鄙夷、唾弃了。
我成长了！感谢老婆！感谢tvmtv！
邵伯凡：对不起tvmtv，这个人喝多了我马上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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