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猜的不错。”朱慈炯稍做考虑就决定对唯一的心腹合盘告知自己的计划:“如今我大明尚有战力的军队仅仅只剩下三支,吴三桂部、孙传庭部和左良玉部,吴三桂部战力不俗,然而要镇守边关抵御外敌,非万不得已难以轻动,否则清蒙联军趁势破关后果不堪设想。”
“左良玉部虽有二十几万,可真正有战力的核心不过两三万,如果左良玉对兵卒裁撤精减,淬炼出一支四五万的精锐,那么对上流寇主力还有战而胜之的机会,可两三万兵力带上十几万没有操练过的所谓‘兵’,战力只会不升反降平白受到拖累,而且左良玉此人跋扈难制,只怕心里早有反意,大明想要靠他讨平流寇无异于白日做梦。
“孙传庭倒是战功彪炳,麾下兵卒也多为精锐本人更是当世名将,只是如今的李张二贼也早非几年前可比,老营战力更是精锐,正如当日孤王所言孙传庭若能稳扎稳打还有胜算,若是在父皇的催促下仓促进军,只怕覆灭可期,上个月孙传庭已经接到父皇命其与李自成主力决战的旨意,最迟这个月孙传庭就要誓师东出潼关,说真的孤王并不看好孙传庭这次出征,结果恐怕不是父皇愿意见到的,只是若孙传庭兵败,那么我大明中原腹地流寇再无人可制,若流寇杀入河北,则京师危矣。”
“若果如孤王猜测,则我大明再无可野战之军,各地卫所屯兵虽号称百万却无半分战力,如此一来孤王若不扯起一支可堪一战的野战主力,拿什么来肃清寰宇挽回大明之国运,又拿什么来革陈出新震慑朝堂群丑。”
“孤王一路收拢流民百姓,散布消息让背乡失地之民南下所为者何?盖因这些百姓对流寇有切骨之恨,不是怕被流寇裹挟他们就算在家乡活的苦些累些终归还能有一条活路,可如今却不得不南下北上,为的只是不被裹挟死于乱军之中或是活活饿死,孤王带着他们南下让他们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有房住,他们岂能不对孤王感恩戴德,孤王让他们的婆娘不至于被人凌辱,让他们的儿女不至于夭折,若大伴是他们,孤王让你从军杀敌不谈报效大明只为报效孤王,你从还是不从?”
“一群有效忠对象有信仰的人集合在一起,只要日日操练严守军纪,如此一年半载之后还怕不能成为可战之兵精锐之师?若是两位枪炮大匠能将太祖所授之犀利火器制造成功,届时
全军列装这些精锐悍卒立时便是虎狼!”
苗宣听的一阵阵倒吸凉气,背后更是丝丝发冷,他对主子一路南下为何大肆收拢流民施于恩遇一直都有猜测,要不然刚才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可一直以来都是以为主子想的是在这些流民中选拔精壮,加以训练后配予火器组成自己的卫所兵,好在这乱世之中拥有自保的力量,毕竟这几年以来死于乱兵的亲王实在多了些,而且按照洪武爷定下的规制,亲王可以名正言顺拥有三卫兵马,所以就算主子招流民入卫也是理所应当,只要不超过规制就可以。
万万没想到主子招揽流民是为了组建虎狼之师进而平定天下,这得是多大的魄力又得有多大的野心啊,这么长远的布局让苗宣现在想想都有点心底发寒,再把这四个多月来的猜测串在一起,苗宣陡然间有了判断,顿时一阵口干舌燥,主子所图远没有说的这么简单!
“殿下,奴婢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苗宣小心翼翼得说道,似乎是憋住了一股劲才说出了口。
朱慈炯终于把想说的说了个痛快,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闻言笑骂道“想问什么就问,拖拖踏踏的你不累孤王都累。”
“殿下言道孙帅此次出关剿灭李自成主力多半会败,而孙帅若败,则李自成再无牵制便可直入河北围攻京师?”
“大伴真正想问的是万一如孤王所料,李自成兵临北京城下,届时孤王父皇兄长未能逃脱,这天下无主,孤王便可顺势在这南京登基为帝吧。”朱慈炯说完笑眯眯得看向苗宣。
“奴婢不……”
“没什么不敢的。”朱慈炯一把扶住又想要跪下的苗宣道:“大伴猜测的不错,孤王就是要等那一刻,只不过若真有那一天,不管孤王身为人子还是人臣都会想方设法将父皇母后他们救出京城,到了那个时候孤王自会寻一处恬静幽雅所在安顿好父皇母后,父皇操持国政十几载,日日殚精竭虑,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
软禁!夺嫡!篡位!三个词同时在苗宣脑海里闪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三皇子想的竟然是谋国!猜测被验证,这一刻苗宣没有半点恐慌,有的只是热血沸腾,一个普通皇子未来亲王的大伴和一代帝王的大伴两者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皇子大伴日后最多在皇子分封出去以后成为王府总管太监,而帝王大伴九成会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成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而权倾朝野,也注定会成为载入史册的存在啊。
身为太监中的一员,苗宣自然不会去羡慕那些所谓的历史名臣,他真正需要仰望需要去崇拜的只有那些坐上掌印位置的大太监,如刘瑾如冯保如魏忠贤甚至本朝的曹化淳也能算得上。
可身为普通皇子的大伴他也知道他这辈子绝无可能成为那样的人物,哪怕现在比他卑微的多的小太监都有机会,但他绝不会有,他身上的印记就是三皇子的人,太子就算登基又怎么可能用他这样的人,所以他也唯有在做梦的时候想想聊以自慰罢了。
可如今三皇子要篡位,只要能成功,那身为三皇子最贴心的他,毫无疑问就是掌印太监的不二人选,无数次梦见的那个位置也只有他够资格坐上去!苗宣现在只觉得口干舌燥甚至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殿下!”苗宣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道:“若李自成真的杀向北京,万岁爷决定南下或是让太子南下怎么办?”
朱慈炯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父皇和大兄是到不了南京的。”
“莫非真到了那个时候,殿下准备半途截杀……哦半途拦劫。”
朱慈炯全不在意苗宣措辞不当,道:“为了振兴大明,孤王在没有坐稳江山之前是绝不会让父皇大兄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天下心向我大明的臣民只会知道父皇之烈,以身殉国!”
“殿下要如此只怕现在就得要开始考虑练上一支精兵了。”苗宣已经开始站在朱慈炯成为天子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只是林统领那一千京营不堪大用,而且是从京师而来也未必对殿下忠诚。”
“此事孤王已有考量,在天下未有大变之前,万事都得谨慎,何况孤王如今真正能用之人只有大伴一人,那林森是否能为孤王所用,孤王心里并无把握,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朱慈炯如今最郁闷的就是这一点,在如今父皇大兄尚在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占大义名份,不管做什么都难免缩手缩脚。
“奴婢倒是觉得那林森可堪大用,奴婢见其勇武,又在京营缕受排挤,所以早就想将其收归殿下所用,当时也只是想着为殿下以后分封入卫时选上一员大将,所以对其多有考较,别的不敢说,至少此人对殿下一路仁义救民,心里还是很是敬佩的,也曾不止一次赞叹殿下为英主,所以殿下若是能结之恩义,不难让此人彻底归心。”
苗宣的这番话倒是让朱慈炯很意外,不愧是一心一意只为他好的大伴,只是就算林森能被他收归己用,他现在想练出一支精兵也难啊,主要还是没银子……
朱慈炯可以让流民去搬砖搬瓦搬粮食,因为这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也可以抽调人手去配合几位大匠去做很多事,这可以算作是以工代赈,但是练兵练精兵没银子就是寸步难行。
对他感恩戴德的流民不知凡几,朱慈炯相信只要他愿意,无需太多说辞就能从这两万多流民中拉出一支五千人组成的精壮兵卒,他们为了保护家人对他报恩甚至可以不需要发军饷,但是总得让他们吃的饱吃的好。
如果只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只需要温饱,那这些被他征召入伍的兵卒哪里会有太多的体力去应对高强度的训练,大明的兵为什么绝大多数都是五日一操或者十日一操,根本原因就是武将不想支出所需要的银子,说白了你不让人吃饱,兵卒怎么玩命去训练,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好事天底下都没有。
但是这兵又不得不练,无论如何他都得在明年三月前练出一支精锐,否则怎么入京救人?朱慈炯现在无比郁闷,今天都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为银子犯愁了,想他堂堂皇子亲王,居然会在为黄白之物绞尽脑汁也真算是绝了,这一刻他多少有点能体会到他皇帝老爹明年最后时刻即将到来时候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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