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签开始!”主持本次大比复试的赵吉祥一声大吼,两名执勤列兵手捧木箱走向圈中,将木箱放在刀盾兵和长枪兵队列左侧后,站在一边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这就是杨衡所说的运气问题了,火枪兵不必如此麻烦,他们纯粹靠的就是打靶环数定胜负,三十个人同时打环靶,一共十轮,十轮过后直接以最终环数决定名次。
可刀盾兵与枪兵就不一样了,以长枪兵为例,他们将会两两决出胜负,抽到相邻两个编号的进行对决,一轮过后,五人淘汰不谈,可胜出的五人在第二轮必将有一人没有对手,那么就会继续抽签,抽到‘伍’字的直接淘汰,与原先淘汰的五人,直接成为三军刀盾卫的副统带,等于暂时失去成为卫统带,甚至军副都指挥的可能。
所以说那个徐景,以武艺来算成为第一几乎没有悬念,一军副都指挥的位置差不多已经收入囊中,可要是抽到‘伍’,那也只能算他倒霉,毕竟两成的几率可不算低。
抽签速度很快,二十人各抽了一个写了编号的木球,然后逐一跟执勤兵报备,不过盏茶功夫,其中一名执勤兵已经将记录抽签结果的单子交到了赵吉祥的手上。
“直接开始吧。”朱慈炯说了一句,似乎对于即将开始的对决已经有点迫不及待。
赵吉祥上前几步,站在台阶上,喊道:“第一场,瞿古对战钟仇!”
五十人中站出两名汉子,其余人尽数退出圈中,只见两人抱拳对阅兵台上吼道:“长枪卫七营四翼上尉翼长瞿古(长枪卫九营三翼校尉副翼长钟仇)拜见王爷各位将军。”
说是拜见,其实不过就是站在圈中向阅兵台上立正敬礼罢了。
“比武开始!”赵吉祥直接下令:“枪头击中对手头部,心脏部位直接获胜,其它地方击中三处获胜。”
两人在各自位置站定,手持长枪道了声‘请’后,旋即展开对攻。
瞿古首先发起进攻,右手长枪等到快要接近钟仇时,猛的舞起一个半圆,借助冲势朝钟仇拦腰扫了过去,出招时机把握的极其精准,似是早已料定钟仇面对此枪根本无从闪避,只能横枪格挡,可只要钟仇横枪硬挡必然先机尽失,那么在瞿古接下来的一连串攻势中,钟仇落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钟仇确实用枪格挡了,只不过不是横挡,而是将长枪猛的朝地下一戳,拦在瞿古枪路之上,两只刚臂死死攥住枪柄上端,整个人凌空横起,单腿有如风雷一般朝瞿古脖颈踢了过去。
瞿古大骇,他这一枪势大力沉绝对可以将钟仇杵在地上的枪身直接打折,可扫断长枪让钟仇落地,中间总有个过程,这个时间足以让钟仇的踢中自己,被踢中虽不算输,可被扫中脖子还能不能有战斗力就很难说了,无奈之下,瞿古只能撤枪,双手抓住枪的两端,朝钟仇腿势迎了上去。
谁想钟仇嘴角突然弯起一丝诡异的弧度,双手一松,整个身体陡然下坠,原本踢向瞿古的一腿自然而然踢向瞿古腰部,瞿古再想变招,已经没有机会,腰上中了一记扫腿,整个人都被踢翻在地,还没等起身,钟仇已抽出长枪,没有枪头的枪杆已经指在瞿古额头之前,虽没点下去,但毫无疑问胜负已分,瞿古一招落败。
说起来瞿古的枪法就算不如钟仇,也绝对不会差上太多,能在万人之中杀进前十,又有谁会是简单人物,只不过今天不同于前几日,不但军中五巨头全在,就连定王也亲临观战,瞿古表现一下自己的心思太重,这才被钟仇抓住破绽,玩了一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遗憾落败。
“第一场钟仇胜。”赵吉祥再喝:“第二场宋戎对阵端木修。”
两人自报家门如前两人一样各自站定道了声‘请’后,二话不说,直接朝对手扑了过去。
两人武艺本就在伯仲之间,这一交手足足拆了四十多招,最后端木修被宋戎抓住空当,一枪点在胸部,颓然离场。
“第二场宋戎胜,第三场郭助对阵戴横。”
“长枪卫八营四翼列兵郭助拜见王爷,各位将军。”
“长枪卫八营四翼三队队官戴横拜见王爷各位将军。”
朱慈炯嘴角抽了抽,这两个家伙运气还真够背的,一号大营一百多个翼,这八营四翼能有两个杀进前十,已经属于相当难得了,可没想到这两人够背,抽签都能抽到一起,如此一来,这一翼注定只能留下一个了,而且这个郭助还是五十人中唯一的一个列兵。
朱慈炯不知道的是,这郭助之所以只是列兵,完全是因为他刚刚参军十来天而已,郭助本是山西平阳人,李自成攻占榆林之后,进攻山西的意图昭然若揭,作为面对流贼兵锋的前站平阳,知府张璘然惶惶不可终日,李自成还没渡黄河呢,这平阳知府已经在考虑投降了。
郭助本是平阳锦衣卫里的一名总旗,虽说府城锦衣卫早就名存实亡,可消息还是远比一般人要灵通的多,得知李自成必将渡河,而知府多半会降贼的消息后,郭助第二天就带了家口南下。
可他之所以选择南下倒不是因为定王收拢流民,完全是凭直觉判定,李自成如果进攻山西,必将北上杀入京畿重地,所以北上并不是多好的出路,可南下这一路上听到的全是有关定王仁义的话,到了江心洲才发现这里的流民百姓报名参军的热情简直难以想象,甚至有些报名最后没被选上的汉子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身为男人如果不去报名参军,似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般。
郭助可是锦衣卫世袭总旗,对大明的兵不敢说了解的有多通透,可至少知道这年头逃兵多的数都数不过来,比如说他,其实严格说起来也算是逃兵中的一员,至于主动当兵?脑子坏掉了吧!
本来他的打算是要进入南京城谋条生路的,可看江心洲这番景象,不由自主的就停下脚步,带着妻子两个孩子暂时留了下来。
他正月十八上的江心洲,十九就有戴着红袖章穿的稀奇八怪的兵勇来了流民营,统一将初八上岛的流民安置入住一间间民宅内,临走之前留下十斤什么肉票,以及四张棉服票,说是每户凭肉票可以每月在大食堂内领取十斤肉食,至于棉服票则是去被服厂兑换棉服用的,并且告诉他今天民宅内必须有人,因为有专门负责户籍的人前来登记……
郭助对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戴红袖章的兵勇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迈出了门,这一探访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彻底被镇住。
江心洲上处处忙忙碌碌的景象就不说了,南岸码头他看见几十艘运输船来回穿梭,不断将砖瓦石块,粮食菜蔬甚至还有马匹牲畜一船船往江心洲上运,身体壮硕的妇女以及看上去年纪有点大的男子,排列整齐的将船上物资往岸上抬,然后用独轮车推走。
转到三号四号大营外,能够清晰的听见围墙里面传来的战马嘶鸣声,郭助还想进去看看,不过被大门口执勤的兵勇告知,此乃军事重地,没有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转到二号大营外,耳边传入的则是密集的火枪声……
转到一号大营,耳里全是兵勇的喊杀声……
转到被服厂外,看到的则是和他一批上岛的数百流民,手里拿着那种稀奇古怪的棉服票前来领取棉服,几张原本在他看来就是废纸的棉服票递进去,拿出来的则是一件件崭新的棉袄……于是他再也没心情转下去了。
急吼吼的往回赶,可是他已经找不到安排他一家子的那间民宅在哪了,这里成千上万间民宅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好在民宅这里也有不少执勤的兵勇,不过人家问他住在哪一区多少号?他直接傻眼,鬼知道他住哪一区那一号啊。
最后整整耗费了大半个时辰,他才终于回到自己的住处,回去才从老婆孩子嘴里知道,过来登记的人刚走,走的时候还留下两床崭新的被褥……
不过登记的人还说了两点,第一所有新上岛的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百姓,三天内必须前往做工处登记安排劳务做工,身边带有七岁以下孩童的除外,如果不愿意做工的七天内自行离开江心洲,但是一应发放物品必须上缴,第二江心洲上严禁随地大小便,如要方便必须去公厕解决,违者被发现扣除当月三斤肉票,小孩也不例外……
郭助没有多说什么,今天在江心洲上他看到的震撼的事情太多了,当晚就领了一家去了大食堂,最后用一张肉票真的换到一斤肉食的时候,郭助终于震撼了,他身为锦衣卫总旗,还不至于吃不起肉食,可岛上的流民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一个月都未必能吃的上一顿肉,可只要上了岛入了户愿意做工就能每月吃到十斤肉!
定王仁义他早已知晓,可这仁义未免也太过了吧,定王收拢的流民可有十万啊!
而且做什么工他也打听过了,可不是为了定王,完全就是为了他们自己,不管是建房子还是制衣制被全都是为了他们自己,除了从军为定王效命的将士以外,其他人定王等于是不计任何回报的白白养着。
他从平阳逃出来自然是不打算从军的,可当他从邻桌一位四十几岁的汉子嘴里知道什么是军田制以及雷承百人的故事之后,再也淡定不下去了,知道明天就是征兵日之后,毅然决然的决定明天一早前去应征。
不过邻桌那中年人很是郑重的告诉他,想参军可以!现在就得去,去晚了就不一定有机会了,要是换在十天前还无所谓,那三天的大征兵征兵上万,现在每次正日子就只收一千五,去迟了等下次……
郭助把老婆孩子送回去以后,跑去征兵点才发现连夜排队等待明天征兵的汉子差不多已近两千人,本想放弃等下次,可他后面还有无数陆陆续续前来排队的,一问才算开了眼界,原来这些来迟的家伙全都指着前面的兄弟被淘汰呢……
第二天辰时,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出现后征兵正式开始,郭助又是大开了一把眼界,前面被淘汰下来没能入伍的汉子,有的失落,有的不甘,还有的哭的像个孩子,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郭助的运气很不错,因为十天前那次征兵,招收了太多的新兵,所以这次要求严格了许多,前面两千人淘汰了将近一半,轮到他这一批的时候,那络腮胡大汉让他左右手先各拎五十斤石锁十次,他轻松完成后还将执勤的兵勇手中长枪借了过来,舞了一套枪法,让络腮胡眼前一亮,后面的测试也不用了,直接入伍……
于是郭助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光荣的成为了一名新军列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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