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史可法没想到今上下手会这么快而且这么狠!
星辰、偃武两军进攻四川磨磨蹭蹭,显然是得到天子授意,张献忠脱逃也必然是故意放走,否则不管是雷辰还是顾骏都扛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史可法甚至相信,今上必然与张献忠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张定国血屠四省就是协议的一部分!
明面上天子给外界看到的是纵容张定国屠杀四省,但不会有多少人猜到这根本就是天子的策略,看起来屠杀的几百豪族都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的豪强,实际上天子最大的用意还是震慑!
震慑南方豪强,让他们知道天子推行的政策,如果在南方遭遇阻力,就是对抗皇权,那么下场很可能就是满门屠灭!
天子这是在为内阁进行矿改减少阻力,同时也是为了以后土改铺路。
而让史可法信心更足的地方就是军队,大明如今的数十万新军包括几大将主,和利益集团没有任何牵扯,唯一的一个徐景,虽是魏国公的孙子,可毕竟是庶出,从军之前其地位和嫡孙徐明远几乎没有可比性,所以徐景前往江心洲时才会化名许景,若说徐景会因为中山王府的利益受损,而选择同仇敌忾……不要说史可法不信,恐怕就是徐弘基自己都不信。
何况中山王府的骄女如今已是正位中宫的皇后,为了稳住徐丹的皇后之位,魏国公对天子的政策拼命迎合都来不及,何谈掣肘!
皇权高度集中,数十万对君王誓死效忠的军队,全天下的利益阶层十几年间遭遇重创,最后的利益壁垒也在天子刻意之下元气大伤,可以说现在的大明只要是今上的意志所至,就没有推行不了的政策,矿改如是!土改亦如是!
“盐政招标一事就由高部长全权负责。”朱慈炯说完这话,目光中带着期许看向史可法道:“史爱卿主理的矿改一事也需抓紧落实,如有为难之处,不妨与朕直言。”
史可法立即起身,微微躬身道:“回禀陛下,如今北方各地驻军已经陆续将各地矿藏分布情况摸清,并一一呈报内阁,老臣不敢说全盘掌握,至少七八成以上已做到心中有数,现如今只等云贵、两广四省局势稳定以后,再将四省矿藏核查清楚以后,最迟老臣于圣武二年六七月便可推动矿藏招标事。”
“看来史卿受到的阻力不算太大,信心很足啊。”朱慈炯笑道:“阻扰矿改的利益阶层,逆贼李自成替朕抹掉了一大半,西贼张献忠最后又抹掉了一小半,剩下的哪些就算有心想来也翻不起大浪,史卿只管放手去做,朕也想看看,还有哪些权贵敢于螳臂当车,不知死活的来挑战朕的底线!”
史可法神色凛然道:“老臣已经派人放风出去,并且约谈过一些身家豪富的巨商,因有盐矿招标之事珠玉在前,这些商贾也知道自己招标成功,中标之后将直接受到军方保护,即便是各地官府想要干涉,这手也伸不了太长,但是……”
“但是什么?”
史可法苦笑道:“只是商贾本身就属于利益阶层的一员,其自身更是与达官显贵乃至官府中人牵扯颇深,因此都很谨慎,在陛下没有明发旨意或者明确态度之前,他们更多的还是会选择观望,而且据臣了解,这南直隶辖域内不少王公贵族都曾私下接触过这些商贾,以至于被臣约见过的哪些商贾,一个个都在闪烁其词,即便承诺若一旦矿藏招标,恐怕也只是意思一二,想要达到预期的目标,恐怕很难。”
朱慈炯立即听出史可法话里的意思,他给了内阁一个卫的兵力,给了史可法天子剑,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但这些对付普通官员可以,对付贵族……
比如南京城里的福王爷,他要是跳出来不管不顾的阻扰矿改,史可法敢用天子剑削了福王的脑袋吗?恐怕就连朱慈炯自己都要头疼吧,毕竟王族不管怎么说都是朱家后裔,而史可法就算位极人臣,终归只是外臣罢了。
朱慈炯心里冷笑,其实经历过明末大乱,朱家亲王、郡王不知道死了多少,尤其是李自成,似乎是对皇朱血脉痛恨到了极点,但凡落在他手里的朱氏皇族,就没能留下一个活口,死在其手里的朱家皇室后裔起码超过十万,更有数位亲王惨遭毒手,福王他爹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史可法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南直隶如此,天下间朱氏亲王、郡王毕竟还没死绝,如果这些亲贵跳出来,史可法除了求助天子别无他法。
但史可法又实在不愿意走到那一步,毕竟这矿改已经成为衡量内阁能力的一杆标尺,什么都求助,那天子给你军队做什么,给你生杀予夺的天子剑又做什么?
所以史可法才在刚才的话里面隐晦的提了一句,如果今上没听出来,他也不会再提,只能自己去寻哪些王公协商,但如果听出来了,还能给出解决的办法,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朱慈炯听出来,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铺开案纸,提起笔就写了一道旨意,然后盖上大印,让韩赞周交到史可法手上才说道:“施行矿改,各地的显贵想要阻扰,显然已经没有能力,但这京城周边乃至整个南直隶能够暗中使绊子的倒也不少,有些王公犹如刺猬,爱卿即便想要踢开却又无处下脚,既如此,朕便给你这道旨意,如果爱卿在施行矿改之时,有王公侯伯这些勋爵跳出来,你可凭此旨意,直接锁拿前来见朕!亲王亦在此列!朕倒要看看,掀翻几个显爵之后,谁还有胆子和朕的大政对着干!”
尽管不知道圣旨里面的内容,可听了天子的这番话,大致也能猜到一些,这显然就是今上扫清内阁矿改最后也是最大的障碍,而且是专门针对有爵位在身的勋戚而设,其份量之重,无法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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