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男子打了一个寒颤,天眼是什么组织,寻常百姓真正了解的不多,可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纯粹就是一个锦衣卫和东厂的结合体,甚至还要恐怖无数倍!
东厂有大牢、锦衣卫有诏狱,天眼倒是没听说过有刑讯犯人的地方,但是天眼背后的主子是韩赞周是阉人,以大明阉狗的毒辣,若说没有专门料理犯人的地方和毒刑,只怕连路边的野狗都不会相信。
锦衣男子看也不看已经端枪靠上来的近卫军,这次执行刺杀史可法的任务,如果失败他们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不死,他们身后的家人就必死无疑,他很清楚,现在四周围观的百姓当中就有幕后之人安排的暗探,刺杀失败无所谓,但如果被生擒,那么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幕后之人的耳朵里,不管幕后之人最后结局如何,他们这一百多人的家人绝对活不过今天晚上。
“天不佑,为之奈何。”锦衣男子的嘴角溢出一缕黑血,仰头看了看天,似乎哪怕是死都要质问苍天,为何这么完美几乎算到每一个细节的刺杀,最后竟会是这般收场,那二十个冷冰冰站在轿子四周的仆役,让他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绝望。
随着这句话落地,原本被打残的几十个被近卫军用枪指着的刺客,嘴角全部流出黑血,竟是不约而同咬碎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选择了自尽……
“回府。”史可法转身回轿道:“去八仙居知会福王和国公一声,本官受惊身体不适,改日当亲往二府赔罪。”
轿子再次被抬起,只不过已经转向回归史府,至于一片狼藉的秦淮河畔自有近卫军的人去处理,这群刺客最后能选择服毒自尽,如果不是因为忠诚,那就说明幕后主使必然有控制这些刺客不得不死的手段,能将刺杀前后的细节都布置的这么清楚,史可法不认为这些刺客会留下什么痕迹让天眼或是公安查到蛛丝马迹。
轿子里面史可法露出了微笑,笑容里面带着一缕冰寒,今日宴请福王和魏国公,是为了让二人出面安抚天下间利益必将受损的显贵,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组织这场刺杀的人,一发力就能布置出这么大手笔,说明此人势力绝不会太小,而目的也很简单,就是震慑,如果能杀了自己最好,就算杀不了自己,这震慑同样存在,只不过如果震慑力不够,他还会去刺杀第二个高官,第三个,一直杀到没人敢继续推行天子大政为止,这也算得上是给今上的一个警告!
但今上会因为官员被刺就停止大政推行吗?这帮权贵看来还是小瞧了当今天子啊,为了能肃清军纪,不惜玄武门怒斩两万多乱兵,为了震慑不法,不惜史书留下诟病,亲自制定酷刑‘磨体炼魂’,为了减少改革阻力,不惜让西贼血屠四省,破灭上千豪门,为了新政能说出‘为了天下大治,不惜天下大乱’的话来,这样的雄主会因为几个官员被刺,而受到威胁,甚至缩手缩脚?简直可笑!
作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史可法或许在能力上还略显不足,但政治嗅觉却极其灵敏,他脸上的笑意既是对幕后主使的不屑,同样也是因为从这次刺杀里面立即意识到,这是他的一次机会。
他要利用这场刺杀,震慑整个南京权贵、官场,进而席卷天下,他相信,今上也一定非常乐意他这么去做,因为今上从头到尾都希望他能做一个孤臣,只是他自己还想给自己留点余地,而这场刺杀破灭了他最后一丝幻想,这个孤臣他不愿去做,但其实他已经就是孤臣。
可以预见,因为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刺杀事件,帝都即将迎来一场震惊整个天下的狂风骤雨。
御花园里,朱慈炯吃完晚膳,习惯散着步,听了韩赞周的回报,好笑道:“没想到,这天子脚下,还真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朕的内阁柱臣,他们是觉得朕太仁慈了吧。”
朱慈炯的语调很轻,但韩赞周还是起了一身冷汗,这件事要真说起来,他韩赞周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他是天眼的掌权人,虽说重心是放在天下,主要侦骑各地官员不法和军事情报,毕竟有些地方仗着天高皇帝远,对于南京的政策多多少少存在阳奉阴违的现象,天眼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官员纠出来,至于南京因为有近卫军,他尽管也关注,可力度未免不足,却没想到能发生刺杀内阁首辅这样恶劣至极的大事。
如果这次刺杀史可法的杀手只有几个或是十来人,那他韩赞周还好意思为自己自辩,可此番刺杀的杀手居然有一百一十三人!而且还全都是死士,这些人出现在南京,从酝酿到展开刺杀,天眼密谍居然没有丝毫风声,这不是失职又是什么,现在的韩赞周除了惶恐以外便只有愤怒!
天子鹰犬,内廷第二号人物,掌控大明最强大的密谍,在大明论影响力可能与刘谨、魏忠贤等前辈大能相去甚远,但论权势已然相差无几。
让他愤怒!他会在天子的底线之上,让所有人都愤怒!
“老奴已经派人去查。”韩赞周语调还算平稳得说道:“现在可以确定这些刺客都是三个月前入的京,至于什么来历,一时半会还没有准确回报,万岁爷只管放心,老奴就是刮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之人纠出来……”
“不用!”朱慈炯摆了摆手,打断韩赞周的话头道:“今天晚上,史可法原本是要宴请朕那个福王叔和魏国公的,为何经历刺杀,毫发无损却要半道而回呢?”
“老奴愚顿,还请万岁爷指点迷津。”
朱慈炯笑了两声道:“你这成了精的老鬼会猜不到史可法的用意?”
韩赞周彻底松了口气,万岁爷这么说话,想来是不会怪罪他的失责之罪了,于是连忙小心翼翼得接道:“想必是史大人心里已有了决断,所以认为这场宴请已经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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