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佳娜和庞贝一起吃完饭,没待多久就走了。
庞贝回到剧组,张媛拿着手机走过来:“小姐姐,看热搜了吗?”
“看了。”
“我就说阮蓓和喻总有点什么关系嘛!喻总怎么光扶她,不扶别人。”
庞贝思考一下:“说的很有道理。”
张媛聊得更加带劲儿:“喻总办公室有阮蓓照片,小姐姐,你说喻总会不会就是阮蓓背后金主?”
庞贝:“有可能——你知道我们剧组有谁是南戏的吗?”
张媛像个小灵通,什么都知道,脱口而出:“两个主演都不是科班出身,要说南戏出来的,只有阮蓓吧。”
庞贝忖量片刻,看来得罪李治国老师的,就是阮蓓了。
只是不知道,阮蓓怎么惹得前辈不快,她会不会不小心也踩到对方的雷点。
“李治国老师什么时候进组的?”
“就这个星期一。”
那也就是进组没几天,阮蓓真么快就把人得罪了,也是本事。
庞贝问张媛:“李治国和阮蓓这几天有什么交集吗?”
张媛回忆了好半天,“好像没什么交集?年轻人经常和年轻人在一块儿,李老师是前辈,后辈一般不会去打扰他。”
有一层意思她没明说,李治国老了,空有资历有什么用,没有流量、没有人气就等于没有资源,谁去搭理他?
庞贝微微抿着嘴角。
张媛用手机看了一下阮蓓的微博,“小姐姐,有交集,看,周一那天李老师一进组,他们就合照了。”
庞贝低头看去,两人带笑的合照,应该是周一那天还没上镜的时候照的。
照片里两个人穿着便服,肩膀挨着,阮蓓有意往李治国身边靠近,仿佛不是第一次见面。
配文: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跟着李老师真的学到很多[可爱]。
庞贝抬头往机位附近扫一眼,李治国一个人坐在撑起的大伞下,研读剧本,他虽悠然自得,却似乎和剧组的年轻演员不在一个环境之内。
而阮蓓正和男女主演在聊天,她让助理拿了小零食过来分给男女主和导演,并没分给李治国。
不像是跟李治国很熟的样子。
周一的合照,就有点意思了。
阮蓓纯为了大众“近朱者赤”的想法,利用前辈立个“实力派”人设而已。
张媛解释:“其实挺常见的,大家合个照发出去表示一下剧组和谐就行了,私底下都各玩儿各的。”
庞贝脑海里回忆起李治国老师在南戏讲课的场景,几百人的报告厅,起初坐了一大半的人,等时长超过一小时后,陆陆续续有人耐不住离场,两个半小时过后,所剩无几,可他仍旧保持状态,兀自讲完了该讲的内容,像是做了一场话剧表演,丝毫不受底下观众的影响。
敬业又有钻研精神的老前辈,早就看不惯流量为主的畸形环境,阮蓓打着“南戏学生”的名义才蹭到了一张照片,并且配上令人误解的文字,却又做不到一个真正的学生该有的态度。
李治国这种较真儿的前辈,心里肯定是看不上这种虚伪的人。
庞贝喝了口水,视线落在李治国那边。
他从便携的木竹罐里,往茶杯扔茶叶,举着茶杯和身边挂着蓝牌的工作人员说了句话,蓝牌工作人员笑着点个头离开。
应该是要去休息室倒水。
庞贝:“我去倒杯水。”
张媛圆圆的眼睛弯着:“好,你去。”
走到休息室,庞贝排着队等。
蓝牌工作人员一边接开水,一边发语音跟人吐槽:“草,剧组一个老东西倒个水还让老子跑腿,老子又不是他助理。妈的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把老子当他助理使唤。还要什么八十度的水,老子知道八十度是几度?是不是还要拿手进去试试?”
那边笑嘻嘻回复:“昨天你不还说,给那个什么姓阮的大明星,倒五十度的水洗脸吗?”
蓝牌工作人员在开水里兑了冷水,舔了舔嘴唇说:“那他妈能一样吗?阮蓓多漂亮啊……”
接完不知道到底几度的水,蓝牌工作人员提着水壶转身,一扭头看到庞贝的脸,愣了一下,多盯了两眼,就走了。
蓝牌工作人员将水壶放到了李治国的桌上,哈腰点头地说:“李老师,水给您放这儿了,场务刚发消息让我去搬东西,我就先走了。”
李治国冲他笑了笑,说:“谢谢你了,去吧。”
李治国揭开茶壶盖子,笑色顿时消失,他将手放水气上面试了试,水都快凉了。
这水根本泡不开茶。
他又重新盖上茶壶,并没有用工作人员给的水泡茶。
庞贝从休息室接了一壶水过来,轻轻放到李治国身前的圆桌上,态度尊敬:“李老师。”
李治国抬头看了一眼,他记得这小演员,骨相挺好。
庞贝提起水壶,壶口冲着李治国的茶杯倒,涓涓细流汇入茶杯,水声伴随着她不疾不徐的语调:“您这狮口银芽,80℃的水泡,正合适。”
李治国推一推老花镜,合上剧本,笑了一下:“小姑娘有点儿见识。”
庞贝对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庞中林喜欢喝茶,狮口银芽是他喜欢的茶之一,因有闪光隐翠,锋苗秀丽的特点,挺好辨认,她走近之后,一眼就认出来。
李治国满意地拧起了茶杯,拿着茶杯和剧本起身,语气比之前温和了点:“谢谢你了。马上有我的戏,我先走了。”
庞贝欠身笑一下,才回到替身等待区域。
虽说前辈对庞贝态度稍好了一些,可今天在剧组,他似乎总在忙,庞贝知道李治国还是不愿意跟她详聊,也没急功近利,只耐心地等着。
可一直到等到下午吃晚饭的点,李治国下戏回酒店,也没等到机会。
暮色微沉,天边红云涌动,剧组又延后收工,群演饥饿不堪,庞贝也有点挫败感,和张媛一起,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脚尖沿着地砖划圈,神思遨游九霄云外。
忽然一阵骚动,连正在拍摄的演员都顾不得戏,瞬间出状态,朝拍摄场地外的行车道看去。
连导演都拿着扩音器,忘了喊“卡”,跟着演员一道看,到底是谁来了。
群演尖叫,伴随着张媛的大喊声在庞贝耳边响起:“卧槽!喻总来了!”
庞贝发呆的眼神滞了一下,抬头一看,熟悉的劳斯莱斯稳稳地从剧组附近驶过,黑色的车窗缓缓摇落,男人清冷轮廓的渐渐显现,即便隔着二三十米,也足以见其矜贵的身份与地位。
周围的替身全部和张媛一样,探头探脑地张望,生怕没看清楚喻幸的长相。
独独庞贝穿着件民国时期的素色戏服,头发挽成髻,簪了一支银簪,抱着手臂,散漫地靠在灰色的石墙上,并不关心来人。
可那人,偏偏就是在看她。
喻幸打量着庞贝这身清丽的打扮,好像见到了十八岁的她,明明眼眸细长明艳,可皮肤水灵,素颜之下,清纯之中夹杂妩媚。
两种矛盾的性质杂糅在同一张脸上,发酵出难以言说的诱惑力。
仿佛不通晓人事的小狐狸,翻着肚皮,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没人把持得住。
喻幸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车轮终究还是慢慢地驶离了拍摄地,车窗也被关上。
而金钱与颜值光环相结合的效果爆炸且影响力长久,《丝萝》剧组的女人都被苏倒了,持续性嗷嗷直叫。
“喻总笑了!啊啊啊好帅啊!”
“一定是对阮蓓在笑!好羡慕啊我的天,喻总到剧组探班‘小娇妻’,这是什么玛丽苏剧情!”
“呜呜呜我看到了喻总的笑,相当于在对我笑!”
张媛抓着庞贝的手臂,心痛不已:“要死,要是手机没被收就好了!”
她有出镜的戏,手机被收了。
可庞贝是替身,没什么戏,手机还在。
张媛瞪大眼睛问:“刚才你拍照没有?”
庞贝:“……没有。”
张媛磨牙:“小姐姐,你怎么不拍啊!可以发朋友圈装逼的!”
庞贝:……
还是有人拍了照片。
周围有手机的替身,都在找拍下照片的人要实拍图。
张媛看着大家相图,激动不已,奈何没有手机只能干着急,拉着庞贝袖子求她:“小姐姐,能不能先用你手机先收了图再发给我。我没加他们微信。”
庞贝抿了抿嘴角。
张媛星星眼:“拜托拜托!明天我请你喝咖啡!”
庞贝:“行。”
倒不是屈服于一杯咖啡,张媛这女孩子人挺好,看着也很单纯,连给的名字都是真名,不像剧组其他群演或者小角色,相互之间之称呼艺名或者外号。
庞贝拿手机过去找替身们收图,并保存下来,发给了张媛。
张媛直接鞠起躬:“我的姐,谢谢谢谢!”
庞贝扶住张媛的肩膀,翘着嘴角说:“起来。”
“好的,嘿嘿。”
张媛圆圆的眼睛,带着阳光的笑意。
剧组暂归平静。
导演让主演把最后一场戏拍完再收工,演员静下心,场务清了场,周围又变安静。
只有手机群里还在闲聊,无非就是猜测喻幸和阮蓓之间的关系。
庞贝直接屏蔽了群,没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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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莱斯车里。
喻幸的身边,是芭乐视频的总裁彭东易作伴。
萧山影视基地是倍幸集团拿到地皮,与芭乐和乐桃一起投建的,启用不到一年,喻幸一次都还没来过,最近病了几天,高予诺将他行程安排得轻松一些,才来了萧山。
车辆围绕着影视基地转了一圈,彭东易挨个介绍其中的大型建筑。
喻幸沉默地听着,偶尔轻咳几声。
彭东易适时关心:“喻总,您没事儿吧?”
喻幸声音沙哑地解释:“没事,小毛病。”
高予诺坐副驾驶,回了个头说:“您这支气管炎不是小毛病,是老毛病,可再不能受凉了。”
刚说完,他意识到有些失言,登时沉默住。
彭东易赔着笑问:“喻总准备在萧山待几天?”
喻幸:“三天。”
高予诺疑惑地皱了皱眉,来之前,行程安排明明是一天,明天上午在萧山见个人,明天下午就回去。
但他也没直接当着彭东易的面问。
彭东易倒是高兴:“我已经给您安排了酒店下榻。三天时间挺充裕的,正好有几个芭乐投资的剧组在拍戏,如果您不累的话,就近组个局,今晚我可以陪您打打牌。”
高予诺知道这都是什么局,可喻幸一般都不参加这种局,他刚要替喻幸推掉……
喻幸却说:“好。”
高予诺:“……”
老板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彭东易大喜,亲自把人送去影视基地附近最好的酒店,又私下问了高予诺:“喻总这回来,不止是为了看看基地吧?是不是为着什么人?”
高予诺也没瞒着彭东易,毕竟芭乐和乐桃都是喻幸的左膀右臂,他给了笃定的答案:“本来是安排了一天的行程,喻总突然改了主意要待三天。”
彭东易了然于心,必然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或者人,才临时改行程。
高予诺再就守口如瓶,喻幸的私事,他不敢多说。
彭东易很有分寸,不该问的也就不问了。
跟高予诺分手后,彭东易就把电话打给了《丝萝》剧组的导演。
“情侣装”的事闹得大,他早就知情。
因此点了名要阮蓓。
这回保证让大股东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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