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有用?
苗姨娘一时有些怔怔。
她有些无法相信这些话会是出自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之口。
可她偏偏将张眉寿的神情看得尤为清楚——那种认真,半点也不似小儿戏言。
面对苗姨娘,张眉寿此时也无半点想要掩饰自己真正企图的意思。
“姑娘想要我怎么做?”苗姨娘眼底含着一抹探究与试探。
“这座宅院便是为姨娘置下的。”
小姑娘的话语中透着不合时宜的阔绰,苗姨娘惊愕不已。
“姑娘要我长留京中?”不怕她再给张家带来后患吗?
却见张眉寿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们都只当姨娘已经死在庄子上了。”
苗姨娘隐约听懂了。
这是要让“苗氏”永远地死去了。
而她,要以新的身份留在京城——不,确切来说,是留在面前这个小姑娘的身边。
果真如张眉寿方才所说,这条命不是白救的……以德报怨,她没有那般好心。
“如此不也全了姨娘的心愿么?我知道,姨娘也并不想离开京城。”甚至是张家。
从上次在海棠居内,父亲扬言要将苗氏逐出府时,亲眼得见苗氏的惊慌之时,她便看出来了——无论父亲的态度如何,在张家的日子又将如何艰难,苗氏统统是不在意的,她只在意能否继续留在张家。
张家有什么好值得她这般留恋依附的?
凭她那一身医术毒术,离开张家之后,自保和生存都并不是一件难事。
为人母者,最大的念想不外乎只是想守着自己的孩子罢了。
而今,张家是回不去了,既侥幸保住一条命,若有可能继续留在京城,她想,苗氏定是求之不得的。
心思几乎被人看穿,苗姨娘不知能说些什么。
人人都怕死,她自也不例外,可同死比起来,于她而言更可怕的却是无法目睹池儿的安危。
她对张家亦背负着愧疚。
若叫她独自离开京城,远远地苟活着,哪怕能平安终老,她此生只怕也无法安心片刻。
她想尽可能近一些守着池儿,守着张家,想要清楚地了解到每一丝风吹草动。
倘若上天无眼,当真到了那一日,她也能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拼尽自己的全力来弥补这一切。
这本就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是了,她死于明处,活在暗处,确实比真正死去或远去,来得有用的多。
而这一切,在此之前,面前的小姑娘似乎都已经替她考虑完备了……
再抬起头,看向张眉寿时,苗姨娘的眼神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着实无法再将张眉寿当作一位普通的小姑娘来看待。
可她仍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异之感,凝声问道:“不知是谁让姑娘这般做的?”
绝不会是张老太太,也不可能是二太太。
而二爷如今又不在京中,只怕根本不知近日之事……
难道姑娘在暗下结识了什么身份手段了不得、或是知晓她真正来历、别有居心之人?
转瞬间,苗姨娘设想良多,可这些猜测下一刻便被张眉寿全然否定了。
女孩子摇了摇头。
“今晚我与姨娘的谈话,绝不会有三个人知晓。”
苗姨娘心底微松,对张眉寿产生的惊异感却愈浓。
“姨娘,您教我下蛊吧。”张眉寿忽然说道。
女孩子的语气听不出一丝嬉笑,可因音色柔软,总让人觉得是孩童稚言。
但苗姨娘在她面前却再也放松不下来了。
“姑娘怎知我会下蛊?”
“湘西与苗疆乃蛊毒起源之地,姨娘如此精通医毒之理,绝不可能会不擅下蛊。”张眉寿语气笃定。
“姑娘知道什么是蛊吗?”苗姨娘神色格外慎重。
张眉寿点着头道:“蛊分三类,毒蛊,虫蛊,念蛊。”
这些还是上一世她从祝又樘那里听来的——名震大靖的大国师继晓,上一世便被揭露以蛊虫控制门下弟子。
苗姨娘震惊地看着她。
姑娘竟连这些都知道!
那么……
“姑娘欲拿蛊来控制何人?”面对面前娇小稚弱的小姑娘,苗姨娘竟可耻地生出了忐忑之感。
“头一个当然就是姨娘你了。”
小姑娘的语气很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苗姨娘神情僵硬。
要跟她学下蛊,然后再将蛊下到她的身上……
且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告知她。
这言论听似大胆荒唐,可细想之下,她竟是毫无选择的余地。
不是出于对张家的愧疚,也不是被张眉寿的救命恩情所胁迫,而是真正的没有选择。
她若想继续留在京城,若想假死的秘密不被暴露,便只能选择听从张眉寿的安排。
可苗姨娘忽然很好奇。
“姑娘不怕我对你下手吗?”她问道。
既然张眉寿提出要对她下蛊,显然也是认为一切的爱恨恩情皆靠不住,唯有将对方的生死牢牢掌握在手中才是最稳固的关系。
这可真是个狠心的小姑娘。
说得出狠话,也做得出狠事。
那么,在这种不信任的前提之下,这狠心的小姑娘就不怕她被逼急了而伤及她吗?
“姨娘有本事对我下手,可有那个本事善后吗?日后若没有我这个外力相助,姨娘在京城必是处处束手束脚,举步维艰。这样得不偿失,对姨娘没有丝毫助益之事,姨娘会做吗?”
换而言之,她们日后将会是‘互帮互助’的。只是在她设法救下了苗氏的前提之下,注定了掌握所有主动权的人会是她。
“万一我真的会呢?”苗姨娘再次反问。
她如今极想试着去看透张眉寿。
“论武,姨娘在我带来的人面前,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张眉寿看了看堂外,又道:“论毒,姨娘此时恐怕伤不了我分毫——看来必是那假死药的药劲儿还未完全消散去,若不然,姨娘岂会察觉不到我身上多了一件东西?”
苗姨娘凝神片刻,脸色微变。
经了张眉寿提醒,她才嗅出了一丝熟悉而淡极的香气。
“这珠子怎会在姑娘身上?”她虽是发问,语气却藏着叹息,仿佛无需张眉寿回答,已经猜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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