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听说,你自打从天牢回来便被梦魇所困?”
江晏行微垂眼,轻声道,“近日已好些了,丽娘娘莫要挂心。”
丽妃冷冷道,“本宫的孩子,还是要有几分胆识才好。”
江晏行微颔首,退了出去。
他回了宫殿,竟又觉得困意袭来,昏昏沉沉躺于榻上。
“贤王殿下,镇北王已归顺太子。”
“镇北王手握兵权,已调动边关十万士兵启程回京。”
江晏行眉紧紧皱着。
“叶家为太子笼络朝臣,已将王爷归为乱臣贼子。”
“王爷,只有投降,数万将士才能活啊!”
他脸色苍白,猛然睁眼,心跳的极快,很是慌乱。
江晏行眼眸微暗,缓缓下地。
外面正值晌午,借着水里映象,脸渐渐与梦中人重合。
太监满脸喜色步入内室,“爷成了。”
他压低声音,“罪臣叶远今开罪了皇上,皇上大怒,让锦衣卫直接拖出去砍了。”
江晏行静了良久,笑着。
……
公堂之下。
衣衫不整,发鬓松散的妇人拉扯个貌美少女。
少女十指已满是针痕,哭的梨花带雨。
清水里几滴血却还是离的远远的,不肯相融。
妇人未止手,不停念叨着,“这水有问题,有问题!”
阿虞跪在地下,看着宛如疯妇,毫无仪态的叶母,微微笑着,“别扎她了。”
“就算将她扎死在此,也无用啊。”
叶母气的浑身发抖,她恶狠狠瞪着阿虞,声嘶力竭着,“你这毒妇,是谁指使你害我叶家!”
叶母辩解着,“叶玉,才是我的亲生血脉。”
可无人回应,她发疯般咒骂着阿虞,言语不堪入耳,惹的人笑话不已。
她拿着那瓷碗,狠狠扔向阿虞。
阿虞身上有着鞭伤,跪在地下久了,疼的动弹不得,便未躲过。
瓷碗落地,那碎瓷片溅了阿虞一身,手臂被划破,鲜血淋漓。
叶母还不罢休,要责打阿虞,才被侍卫拉住。
临走前还道着,“叶玉,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阿虞笑着,高声道,“我也希望,叶玉是你的亲生血脉,我的亲姐姐。”
“我们一家人,共赴黄泉,也算有情有义。”
叶玉身形发颤,早已被吓的失了魂魄。
阿虞被罚杖责,目无王法,藐视公堂。
她突兀笑着。
叶母被这般对待,足以见得皇上下了旨。
她所求的已得偿所愿。
江晏行眼神冷淡,笑意却是温和,“知府大人,她便留于我处置。”
……
鹅软石子路上被丢了几具血肉模糊的死尸。
官兵嫌弃地捂着鼻子,手里的火把扔在死尸上。
浓烟四起,呛的人直咳嗽。
叶家人脸色惨白,哆哆嗖嗖跪地,被吓的魂不守舍,疯言疯语。
远处侍卫手里拖着脖颈被砍断一半,死不瞑目的婆子,慢步走来,“这有个妄想逃跑的。”
他提着沾满鲜血的剑,宛如地狱修罗,“皇上口谕,叶家众人若再敢踏出叶府半步,格杀勿论。”
叶老夫人刘氏双目灰蒙,无力瘫软在椅子上。
她缓了良久,声音发颤,“牢房那个……当真是我叶家血脉?”
那侍卫讥讽笑着,“呦,叶老夫人年纪大了,脑袋昏。”
“御前王公公都来念了圣旨,叶家百口于三日后午时闹市口问斩。”
刘氏怔在原地良久,久久缓不过神。
其余的人脸色惨白,拉扯着那几个侍卫衣角,跪地求饶着,“让我们见见皇上,叶家有功于大燕,皇上不可这般呀!”
胆小的妇人失了神智,宛如恶鬼附身,不停道着,“谁都活不了……”
刘氏气的浑身发抖,她颤颤巍巍想起身。
可未走两步,竟又倒在椅子上。
她脸上憋的通红,心口绞痛,大张着嘴,也喘不上气。
叶家人只顾着去佛堂,求佛祖庇佑,竟无人发现刘氏发病。
平日里侍奉的丫鬟婆子早早回屋收拾了细软,想破财消灾,打点门前侍卫。
主事嬷嬷将银钱递于那统领,恭维笑着,“奴婢与叶家非亲非故,求官爷行个方便。”
那统领眼神狠厉,抽出腰间长剑砍向婆子的头。
鲜血四溅,几个胆小丫鬟吓晕了过去。
那人脸色青紫,头在地下滚了好几圈。
刘氏手指僵硬,手里拐杖倒地,昏了过去。
阿虞手被铁链拴着,被江晏行带到此。
他道,“这等惨状,想必你也满意了。”
阿虞未回话,静静地看着众人的垂死挣扎。
她问,“叶玉呢?”
江晏行顿了顿,“虽未沾亲,可蛊惑三哥,父皇大怒。”
“三哥禁足出来后,她也早早到了那苦寒之地。”
他静静地看着与梦中女子重叠的侧脸,镇北王妃。
陆衡之妻子,当真是离奇。
……
“我这双眼,是不是无药可医了?”
少年棕茶色眸子渐暗,指尖划过案面,可见心中紧张。
老人是太医院院首,皇上担忧陆家公子伤势特派他来陆府医治。
身后跟着的药童,低声道,“师父,我去煮药。”
李院首未直接答复,而道,“陆公子还望放宽心,虞氏死罪难逃。”
“皇上已下旨,诛杀虞氏近亲。”
陆衡之抿着唇,“大人但说无妨。”
李院首脸色凝重只多未减,他看着少年下身,神色犹豫,“公子于数月前,大腿里处可受过伤?”
李院首刚踏出门,屋内的花瓶碎地声动静极大。
药童忍不住说起,“这陆家公子脾气倒是大。”
“他那双眼,就算神仙下凡也治不好了。”
李院首冷了脸,他厉声道,“他甚是可怜,正值年少,竟成阉……”
他忙止了言,摇头道,“今日之事,还是莫要同旁人提及。”
江晏行笑容温和,“你们二人,说起话到时不避讳。”
李院首脸色微变,“六皇子怎来了?”
江晏行道,“陆公子此等遭遇,我听后只觉甚是可怜。”
李院首未再多言,双手作辑,先行离去。
屋门被打开,陆衡之也站起。
他眼上的伤疤已愈,本就生的俊美,好像也同从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公子没什么两样。
可眸底的死寂,江晏行看的清楚,他终是和从前不同。
江晏行道,“陆公子,不必忧心。”
“父皇已下了旨。”
“诛杀叶家百口,叶虞近亲皆被斩杀。”
“这等重罚杀人诛心,可见父皇对公子看重。”
陆衡之眉微皱,他不解,“这与叶家有何干系?”
江晏行笑着,“倒是我忘了,陆公子自回府便卧床养病,定是未听见,这此前传闻。”
“鱼目混珠,真假千金。”
“叶虞方才是出身高门的金枝玉叶。”
陆衡之手指发颤,心骤然停住了。
他眸子微红,“叶玉呢?”
“自是流放于边境,她虽不算其近亲,可终归算是沾亲带故。”
“叶夫人一直喊着,叶玉方才是她亲生血脉。”
陆衡之呼吸一窒,竟怎么也喘不上气。
江晏行的侍从慌乱跑进,“爷,不好了。”
“叶夫人自回家便疯癫至极,放火烧了叶家。”
“昨晚烧的,今才发现,都成灰了。”
陆衡之倒未有什么反应,叶家于他而言没半点恩德。
只是委屈了叶玉。
江晏行似乎想起什么,接着道,“陆公子,那叶虞临死前,让我转告你句。”
“她没有表哥。”
“我才疏学浅,竟听不懂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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