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欣不怕鬼。
就算真的有鬼,她也能平静无波地与鬼对视,最终,究竟是鬼吓退人,还是人吓退鬼,就真不好说了。
沈欣其实也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
都说猫有九条命,猫是好奇心杀死的,地球上,如果人类的寿命是与好奇心成反比的话,那沈欣一定是寿命最长的那类人。
但这时,她的好奇心还是起来了,而且是不由她自己控制的那种,让她移动着脚步,不急不慢地向着那栋房子靠近。
靠近了才发现,看不到墙壁。
一丁点儿都看不到。
从下到上,所有的墙壁,都被浓密的绿色所覆盖了。
很清新的绿。
很清,也很新,仿佛每一片叶子,都青翠欲滴。更好像,那不是叶子,而是一片片明玉翡翠。
但哪怕是绝世的翡翠,又怎么可能有这种清新的质感?
沈欣的眸子看过去,似乎看到有说不出的某种晶莹,在叶子里流动、聚合,以至于明明很清新的叶子,一直盯着看,看的时间长了,似乎变得有点模糊,似雾似露。
那晶莹的雾露,也不止是只在叶子里流动,更好像,通过她的眼眸,通过她的呼吸,流动到她的身体里来了。
沈欣抿了抿嘴唇。
她莫名其妙地有点馋。
想吃眼前的叶子。
接下来,她又向前走动了几步,眼前变成面前。
面前,一片浑然的绿意覆盖中,有一小枝微微向外伸出的几片叶子,沈欣触手可及。
迟疑这种神情很少出现在沈欣身上。
但这时,她有点迟疑。
而迟疑了半晌之后,她也终于伸出手来,伸到略高于眉眼的位置,然后轻轻一拽。
面前,那几片叶子,便有一片脱离了枝叶,被她摘到了手中。
沈欣低头看去。
手中,被她摘下来的叶子,那小小叶柄的位置,瞬间地,不少的半清水状又半乳白状的汁液从中涌出,就好像这一片小小的叶子,整片叶子都是水做的一样。
不然,绝没有这么多的汁液。
而随着汁液的涌出,也几乎是立时地,沈欣之前在远处闻到的那种说不出的清新气息,百十倍地浓郁,呈现在她的鼻翼中,口腔中,也呈现在她的身体中。
沈欣的莫名馋意,也在这个时候被无限放大。
下一刻,没有任何思考也来不及任何思考地,她把手中的这片叶子,连同之前涌出的汁液,送进了嘴里,舌头还在掌心舔了舔,舔到那汁液点滴不剩。
再下一刻,沈欣再次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什么感觉?
无法形容。
只能说,很美,很好,很美好。
甚至于,这最朴素却也最直接的词语根本不能形容那种感觉之万一。
当眼眸从说不出的茫然回转为清醒之后,沈欣的心里只有一种想法,那就是吃,把面前眼前所有的叶子都吃下去,又或者,把自己揉进到身前的这片绿意中去,而且最好是,彻底融化到一起。
没有摘第二片叶子。
不管怎么看,这片绿篱笆或者说绿墙也不像是自然生成的,换言之,它很可能是……
有主之物?
哪怕心中的想法和冲动无比强烈,也没有冲垮沈欣的理智。
矜持也好,本分也罢,都让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片绿意,只是呆呆地看着,而没有再伸出手来。
不过,手没动,脚却动了。
半晌后,沈欣第一次地非机械性地漫步,绕着这片绿意。
没让她走多久,大约也就二三十步?似乎是转到了这栋房子原本的大门的位置。
沈欣没有看见门,眼前所见,都是绿。
但那片彻上彻下的绿篱笆,在这里开了个口,容一人可进。
沈欣就进了。
没有太多的迟疑。
进了这个开口,向前走了几步,沈欣看到了熟悉的情景。
向上的楼梯。
她租住的那栋房子,也是这样的,不论是楼梯的倾斜度,还是每个阶梯的长短大小,甚至连这个楼梯的破旧程度,都差相仿佛。
沈欣走上了楼梯,一级一级,慢慢地向上走。
走了十一步,转楼梯,再走五步,到了二楼,左右两个房门都紧紧关闭,门口门把处都落满尘灰,是那种明显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没有人进出的那种。
在这个二楼的小平台上略站了一会,沈欣继续沿着楼梯向上。
这栋老房子一共也只有三楼,当再次迈过正反两道楼梯来到三楼的时候,沈欣发现,右边的房门紧闭,左边的房门……
因为从楼梯上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右边,所以沈欣才能发现右边的房门是紧闭的。
不然。
不然她绝不会关注到右边。
当正式站到了三楼的小平台,当她的视线看向左边房门的时候,哪怕以沈欣一贯的那种死水式平静,也在这时,死水泛起微澜。
不,巨澜。
她看到了什么?
房门大开,让她的视线可以一望无遮。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片绿意,刚才在外面看到的绿墙、绿篱笆,布满了整个房间内部。
沈欣的目光,向上,又向下。
上面,房间的顶部,被完全的绿所覆盖。
下面,房间的地面,本应该是水泥地又或木地板的地面,是一片绿草坪。
一种她认不出的小草柔柔细细也密密地生长在这里,把整个地面覆盖,然后与四壁的绿藤萝交织在一起,竟是看不到一丝空隙。
但此时此刻,这个应该是客厅的地方,最显眼的并不是绿。
而是红、紫、粉、白,还有蓝。
四壁,就在那一片绿藤萝中,有五朵花伸展了出来,一红,一紫,一粉,一白,一蓝,沈欣没有看到重色的。
五朵花,明明是静止地生长在那里,但沈欣看过去的时候,却莫名地感觉它们正在轻轻地摇曳着,很轻,很柔,却似乎极尽姿韵。
一时间,只四个字涌上了沈欣的心头。
风华绝代!
沈欣的视线被这几朵花牢牢地吸引,移不开来。
而随后,她的视线从几朵花上,完全地倾注到了一朵花上,然后她就发现,这花,是完全透明的。
紫色的花。
那紫,紫得浓郁,紫得深沉,紫得彻底,紫得纯粹。
却又紫得……
从浓郁中,从深沉中,从彻底中,从纯粹中,不可思议地呈现出透明。
当视线和心神全都沦陷于这朵透明的紫色花朵之后,身外的一切,包括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透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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